《云梦游》流氓陈

12、无题

　　这是工人们在踏进成杰公司第一眼就看到的布告:
　　公司通知：各部门务必要在近段时间勤力整顿。因为近来的业绩下滑，总公司决定派出审查组来对下属子公司进行各方面的审查，希望各部门群策群力，以崭新的面貌和充满活力的工作状态迎接这次审查。下又补充：公司荣辱，人人有责。
　　这个通知下发到了公司的各个部门，各个车间，可见这次审查的重要性。但世间事，不尽人意者十之八－九，有古诗写：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更有俚语说：你家火烧山，管我卵相干。所以，为公司着急的只是那些上层管理者，在一些基层的口中，他们把那伙人说成是既得利益者。既然公司在赚钱的时候，最下层的那些员工鲜得好处，如今，公司不赚钱了，又关他们什么事呢？那些小职员，像平常一样习惯性的工作，尽管通知下发了，会也不知开过多少次，但要想改变他们心中那些根深蒂固的想法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令那些管理者头痛的是，你在台上费尽心血的演讲，往往换来的是下面很多的漠不关心。你说公司的每一个决策失误都关系到每一个人的未来，他就调侃说他的每一个行动都在为公司争光。你说如果公司业绩不佳，那大家都会深受其害，他就说每个初一十五他都会烧纸求神，为公司乞福。种种阳奉阴违的事层出不穷。很多人表面依顺着你，附和着你，暗里去同你对着干，你拿他没有办法。
　　人事调查科已经就目前的不良风气讨论了很多次，一至认为必须要抓好精神建设。他们已经给一些不太配合的职员下了规劝书，有个别职员被处了份，后勤部甚至解除了两个人的合同。最严厉的规距也制定出来了：一个月迟到4次者将被取消当月的奖金资格。离职三天以上视为自动离职。一时间公司上下议论纷纷，不满者怨声四起。
　　杨四平每天下午下班前照例要去车间巡视一番。从会议室出来，是工作车间，所有的设计工具都摆放在工作车间里。工作车间再过去是展厅，展厅里站满了塑胶模特，所有开发出来的新样都存放在这里。展厅过去是设计室，设计室是这个部门最关键的部位，平时不允许外人进入。十几个设计师和十几个技工外加一个联络员，一个勤务工就在这略显宽长的车间里工作。杨四平进来后，并没有人注意他，有两个设计师正在喝茶，还有两个在打游戏，朱时明正在对一个设计师的草稿素描感兴趣，严恢叫他把昨天那桶没有用完的染料拿来，他头也不回的告诉她已经用完了，联络员去仓库取，但是仓库还没有补货来。于是严恢把手里的工作一丢，嚷道：“这工作没法作了，不是缺东就是少西。”
　　杨四平走过去询问底况，才知道近来仓库总是以各种理由来减少对设计部的供应。说是在贯彻上头的节约精神。大家凑过来，又列举了仓库的多种刁难，都很有些不平。杨四平一面安抚大家，一面指示李敏作一份关于设计部取料开支的新建议书，这份建议书是要在公司八人会议是讨论的。所谓的八人会议是怎么回事？八人是哪八人？答：成杰公司的八人会议是自董事会议以下的最重要会议。八人是指：财务部经理周海方、产品开发部经理杨四平、营销部经理汪明、公共关系部经理关礼成、采购部经理吴达、人力资源部经理张新德、生产部经理刘易山、后勤总务部经理成增。等到大家的情绪都稳定下来后，杨四平又说了一遍关于上头总公司来子公司事务审查的事，督促大家戒焦戒燥，争取不出任何意外的渡过这一关。在说这事的时候，下班的时间已经到了，大家耐着性子，还没等他说完，成灵已经拿起挂在窗边的外衣，预备走了。等他说完，人已经走了三四个了，他望着这些居傲不改的人，很是担心。走在最后的是严恢和朱时明。也许朱时明还得加一会儿班才行，那些心高气傲的设计师从来都是把他们的尾料和废品随手乱扔，他得把这些东西整理整洁干净，做这些事，对于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来说确实是一种考验。他把这份扫尾工作说成是替人家擦屁股。杨四平看着他一件件事做完，等到他把最后一个角落的废纸打扫干净时，他叫住了他。朱时明听到叫声并不怎么有反应，因为比别人晚下班本来就是窝着一肚子不快，眼看要下班了上头又叫上了，不用说，一定还得耽误些时间。
　　“杨总，还有什么事？”他无关紧要的问。
　　“下个礼拜总公司来审查的事，你有想法吗？”
　　“我能有什么想法？照常上班，照常下班。”
　　“如果是卫立行带队，你有什么看法？”
　　“那就把她留下来喽，你们不是说她掌管营销部时公司景象大不相同吗？”
　　“你说得对，你看到了事物的本质。”
　　“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做不做得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在这里学到了些什么？我是说，你对设计方面的认识有没有比原来深一点的认识？或者说直接点，你想在这方面有所发展吗？我知道，对于一个年青人来说，是不应该停留在勤务这一块上的。”
　　“我的反应太迟钝，不是做设计的料，这样吧，你为我设计设计，看我适合做什么？”
　　“如果你实在不想在设计部呆，我举荐你去后勤部。成总那里刚好要个人。”
　　“我还是就呆在你这里吧。但是可不可以，我只是斗胆提一下，可不可以让这些设计大佬们提前半个小时下班，反正在最后这半上小时，没有人会做事。”
　　“在目前这个时候不适合提这个事，我知道最后这半个小时不是用来工作的，但就目前我的权力还不足以改变这些既来的规距。你为什么替他们说话？”
　　“我不是替他们说话，我是在为我自己着想，他们下班早一点，我也就可以下班早一点，擦他们的屁股得十多分钟。我总是在公司的最后一个去吃饭，人家还以为我一个无足轻重的勤务竟然比你们这些大佬们还要忙。”
　　“你多大了。”
　　“我的简历上不是写着吗？”
　　“十八还是十九？”
　　“二十一。”
　　“二十一？二十一那会儿我还在学校读着书，想不到你竟能养活自己了，你比我英雄。”
　　“杨总真会取笑人，损人不带一个脏字的。”
　　“我二十二岁还在吃家里老母亲的血本，你二十一岁就能挣钱养妈妈了，你不是比我要英雄吗？我并没有贬损你，何来骂人了？”
　　“如果我能与你相提并论，那不是说落汤鸡与凤凰是一类了？”
　　“如果你对设计不感兴趣，也不想去后勤部，我还可以举荐你去刘总的生产部。”
　　“话不投机半句多。”年轻的勤务工在这个心比天高的设计部工作了半年，没学到什么其它的东西，倒是把这里的精神给学到骨子里去了。他把工具一丢，看也不想看杨四平一眼，径直下班去了。
　　杨四平倒也不计较，他也跟着他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