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缠身》我有点坑

2、第二章

　　“少爷，客人在二楼茶室里等着。”
　　苏渊远刚撩起袍子走进店内，大药店的总掌柜李叔就低声在他耳边说道。看样子已经在门口等了有一段时间了。苏渊远淡淡地看他一眼，脚步未停：“怎么不去楼上招呼客人？”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李叔脸上闪过一丝羞愧：“…...那公子让我先忙自己的事，不用理会他。我……”
　　“哦？”苏渊远停下了步子，往楼梯口撇去一眼。这个人倒是不简单。他也微微诧异了一下，不再拐弯抹角：“李叔，可知道些什么了。”
　　“不清楚。说不到几句话，就让我去把当家的找来了。”李叔低了低头，“探不出来历。”
　　苏渊远没再追问李叔什么。李叔平日精得跟狐狸似的，能三言两语把李叔支开，还真的不简单。敢来第一大药店世家苏家要这么一个大宝贝的，也不是什么寻常人物。稍微提了提心神，苏渊远脸上又是那如三月春风一样令人舒心的淡笑，迈上了二楼。
　　刚一上去，就闻到了淡淡的一股店里珍藏的茶香。苏渊远心想李叔还真舍得，把这么贵的茶就拿来招呼人家了。脸上的笑意又是深了几分，看见那靠窗的红木椅上坐着个穿深蓝衣裳的公子，正捧着杯茶背对着他看着窗外的街景。旁边立了个穿玄色衣裳的男子，看来是侍从。听到苏渊远的脚步声，玄色男子抬起持剑的手抱了抱拳以示问好，深蓝色袍子的公子兴冲冲地回了头，处在逆光之中，苏渊远仍在适应光线却未看清他长相之前，清亮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哎呀哎呀！苏公子来啦！可叫我好等！”
　　好像大家伙认识了几十年似的，倒是一点没见生分。
　　等一阵眩晕过去，这才看清深蓝色衣袍的公子脸上也是带有几分深深的笑意，白嫩的脸庞上两挺浓厚的剑眉，底下是一双略微细长的狐狸眼，唇红齿白。高高束起的头发上一顶洁白的玉冠，一手拿着折扇轻摇，一手正握着他店里的茶杯一身不俗的装扮，更兼之天生的贵气。绝非寻常富贵之家。苏渊远心想。蓝衣公子趁着这间隙，眼神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苏渊远，嘴里还忍不住轻轻地啧啧两声，眉目间轻佻风流。苏渊远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又咳了一声，这才把对面的色胚咳得回过神来。连忙起身狗腿地来拉苏渊远去坐，跟在自己家似的。玄衣护卫抚了抚额，想来也是对自家主人十分无奈。
　　苏渊远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自己的衣袖，脸上还是笑着：“在下苏渊远，抱歉让公子久等了，我刚从家中赶来，来得有点晚。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蓝衣公子啪一下又打开自己的折扇，“瞧我这脑子！看见苏公子这世间少有的气质都失神了。在下朱麒逸，京城人士。”却是继续笑嘻嘻地看着苏渊远，不再接着说下去。
　　“原来是朱公子，失敬。草民惶恐，不知道朱公子此番前来我苏家有何贵干？”苏渊远听他丝毫不掩饰地报出自己名号狐疑了一下，但是判断立显，微微惊讶了一下之后，随即也想明白了，此时他乔装私下来自己店里找自己，定是不想明面上进行让人知道。他也乐于做戏，顺着杆就下。只是这七王爷不知是心大还是本就不想瞒他，连名讳都不改，在他跟前直报家门，连伪装都懒得伪装一下。苏渊远看着对面笑嘻嘻的脸有点哭笑不得，眼神里带了些微微的无奈，原本就是强撑起来的气场就这样褪了下去，更是显得温和近人。
　　朱麒逸笑意不减，也不再拖拖拉拉，放下手中的茶杯，身子往苏渊远的方向倾了倾，竟是连客套都懒得再客套几句，直接说道：“苏公子，刚刚也和李掌柜的说了，来你们这买一样药，价格如何不重要，只要苏家出价，明日我就把酬劳送到府上去。”
　　苏渊远端起桌上的茶往后退了一点，抿了一口之后才开口“刚刚仆人来府里找我的时候没说清，能有什么药需要朱公子如此大费周章，苏家小门小户，只卖些寻常药材为生。贵些的也有，不过其它药商处也可见，此番只怕会让朱公子失望。”
　　朱麒逸哈哈笑了两声，“苏公子怎么这么谦虚，这富饶的南方就数你苏家药店最为闻名，不是还有句话说‘奇珍药材哪里找，苏家宝阁藏百草’嘛。你们多得是珍贵的药材，我这也是收到消息才巴巴地赶来的。若是你这儿都没有，我也只能活个上百年，亲自上昆仑山顶摘去咯！”
　　苏渊远听到最后一句话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虽然还不动声色，心里已是惊涛骇浪。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手和神态，就那么一口茶的时间，苏渊远已经开始寻思好了如何应对。抬眼就看见朱麒逸还是盯着自己在看，只不过神色间满是轻佻，分不清到底是在打量他的反应，还是只是……只是色眯眯地看着他。咽下嘴里的茶，苏渊远的脸上浮起了坚决的神色：“不可能。”
　　“我还没说是什么呢。苏公子不要着急嘛。”朱麒逸把扇子合上，扇子低端的玉坠晃动间碰在桌子上，响起清脆的一声。“还是……苏公子已经猜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了？”
　　茶室里只剩下三人。李叔早就在他们开始谈话的时候下了楼，玄衣侍卫也站到了楼梯口。不冷不热地关注着里面的形势，防止他家王爷受到什么伤害。想到这里，苏渊远打算把戏做下去，抿着嘴演了半天的坚忍之后，还是做起了一副强装镇定的模样：“草民愚钝，王爷想要的可是……雪莲？”
　　朱麒逸也不开口，慢悠悠晃着手里的折扇不说话。
　　苏渊远心底有点想冷笑的冲动，但是低垂的眉眼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倒是那有些紧张的嗓音泄露了些什么：“雪莲何等珍贵……恕草民…...”
　　“呵。”从开始就嬉皮笑脸的朱麒逸难得没有调戏之意的一声冷笑让苏渊远明显地一抖。他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拿纤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得磨着茶杯边缘，茶杯里清淡的碧色茶水荡起一圈圈涟漪。朱麒逸眼底似乎已经有了一份了然于心，“苏公子这么紧张，怎么就笃定了本王要的是天山雪莲呢？”
　　“莫不是想着赶紧推出这个东西，堵住本王的嘴吧。”
　　“……”
　　“可惜，苏公子不大适合演戏，你这么紧张，一下子就叫人看出来了。”
　　“……”
　　“本王跟你要的不是天山雪莲，你再猜猜。”
　　苏渊远在此时恰到好处得抬起苍白的脸色，眼神里还带着三分不敢相信和一分更为恰到好处的慌乱。
　　忽然起身站到朱麒逸面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王爷，雪灵芝确实我苏家顶尖之宝。”说完，俯身磕了三个响头，便趴在地上不再言语。
　　看不见朱麒逸的表情，苏渊远内心有点忐忑。也不知朱麒逸到底会不会信他，过了好一阵子，才又听见他那轻佻清亮的嗓音响起：“苏公子倒承认得快，这一百年一株的雪灵芝……啧，苏家还真是当得起这名声。”苏渊远还是不敢抬头。“只是……”
　　半天没有下文，苏渊远还是从地上直起身子，两眼好奇地看向朱麒逸。朱麒逸正饶有兴致地盯着他，苏渊远这一看就看进了他有些细长妖媚的狐狸眼中去，笑意深深，映着自己跪在地上仰头望他的模样。这边朱麒逸也打量着面前这张白净的像个书生似的脸，此时跪在身前望着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有点呆愣，粉而薄的嘴唇因为迷茫微微张开，像粉嫩的桃花花苞。煞是可爱。朱麒逸一瞬间有点失神，随即回过神来，心下已有了一番较量。不再打算为难这位瘦弱的苏家少爷。 过了不知道多久的沉默，喝掉茶杯里最后一口茶润润有点沙哑的喉咙，装模作样的扶苏渊远起身：“苏公子何必这样。”轻轻唉叹一声，“我也不是这般无耻之人，苏公子若是有难言之隐不愿出手，我不会强人所难的。”话毕，脸上又是一抹熟稔的笑容，“既然如此，我自会另想办法。苏公子就放心吧。”
　　苏渊远看着他又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总算放下了心，浑身轻松了下来。“多谢王爷，在下与家父一定感念王爷的大恩大德，日后有需要苏某的地方，苏某定当相助。”话是这么说着，可大家心里都明白，朱麒逸此番找不到想要的东西离去之后，苏家也不入那金銮殿中，这辈子交集也就止于此了。苏渊远还是打算客套一下的，“那王爷回京路上可得小心，千万不要急。近日来下了好几场雨，山路都有些湿滑，还是慢慢走得好。”
　　朱麒逸一张俊脸笑得荡漾：“哎呀！渊远说得有道理，既然这样，我也不急着回京。既然来了苏城，那就好好地逛上十天半个月的，早就听说苏城繁华，景色秀丽。反正京中也没什么急事。难得在苏城遇上渊远这般的人物，一定要好好结交结交，对吧阿承？”
　　玄衣侍卫回身应答：“王爷说得极是。”
　　苏渊远脸皮僵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自己回答：“是……草民荣幸之极，能得王爷青睐，愧不敢当……王爷可要好好游览一下苏城……”
　　朱麒逸伸手揽了苏渊远的肩，甚是亲昵的语气：“渊远，别叫我王爷，咱俩现在是朋友，叫我麒逸就好，别生分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呀！”
　　“草民惶恐……”
　　“哎！千万别，我现在也算是微服出府，你这个叫法我出去去哪儿哪儿跪倒一片，有什么意思。就叫我麒逸好了。”假装不经意地把苏渊远又往怀里带了带，朱麒逸笑得一脸得逞，完全没有什么天家子弟的做派。
　　……
　　终于送走了朱麒逸这尊大佛，闹了这么一出，苏渊远已经累得浑身没劲，在门口被风一吹又咳了好几声。两颊已经咳到红得不成样子。李叔绝口不提刚刚的茶室里的谈话，只担忧地劝道：“少爷，先回府休息吧。”轿子也绕到了门前，苏渊远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弯腰钻进轿子里。轿子抬得平稳，刚刚的一番暗涌对于本就没接触过朝堂政治之争的苏渊远来说并不轻松，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骗过那个狐狸样的七王爷。雪灵芝……想到这里苏渊远嗤笑一声，只怕没这么容易。若不做刚刚那场戏，打消朱麒逸的探测，就算他苏家真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只怕也百口莫辩了。还好这事物的存在只有他和他爹知道。不然只要这帮人想知道，哪里查探不出。想着想着，困意就涌了上来。苏渊远赶来赶去的本就疲倦，把头靠在一边，竟然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