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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密船(三) ...

  •   二人带着南方问天,沿着秘道拾阶而上,出了洞口,来到院外,往南急奔了十多里,突听得背后铁蹄骤响,一人高声喊道:“小贼,别跑!”丘长生扭头看去,一群玄服劲汉纵马追来,急马过处,扬起老大一片尘土,尘土中夹杂着呼喝声。当先马上一人肥肥胖胖,不是鳌三思是谁?原来白尘微等人接到消息,说有人闯入地牢,救走了囚室中人,他立刻派人四下追赶。

      未到近前,一束流光冲天而起,射入半空中,‘叭’得一声裂响,跟着散出七色烟花,虽然是在白昼,却仍是十分惹人眼球。

      司空佩道:“糟糕,他是在发讯号,招呼其他人赶过来。”丘长生环顾周遭,指着右侧的一条羊肠小径道:“你带着南方老儿先走,我拦住他们一阵。”司空佩道:“不行,你有伤在身。”丘长生低头看了一眼腿上的剑伤,道:“不打紧,你快走罢,我随后就到。”司空佩沉吟片刻,心下也知此时刻不容缓,只得说道:“好,我在二十里外的七桥镇等你……”脸颊忽然一红,低下头,轻声道:“长生哥,你肯这么帮我,我……心底很欢喜。”

      丘长生看她女儿态毕现,心神一荡,握住她另一只手,道:“司空……”司空佩道:“你……叫我佩儿,好不好?”丘长生微微一笑,说道:“佩儿,你救过我一次,又何必跟我客气。”司空佩听到‘又何必跟我客气’时,似乎想到了甚么,脸色更是绯红。丘长生听得马蹄声近在耳边,放开她的手,道:“快走罢,迟了怕走不掉。”司空佩一咬下唇,提着南方问天朝小路奔去。

      马上有人叫道:“那人是佩小姐,不要让她跑了。”丘长生哈哈一笑,冲着追来的人高声道:“要走要跑,你能拦得住?”提剑斜指地上,静等对方众人追来。

      鳌三思勒马立定,右手扬起手鬼头大刀,冲着丘长生喝道:“小子,你胆子不小,敢在太岁头上撒野。”丘长生道:“太岁我是不敢惹,不过你嘛……哈哈。”鳌三思见这少年居然口出狂言,小觑自己,大怒道:“快将这小子拿下!”他眼看着司空佩离开,心急要追赶上去,不愿跟眼前这小子作过多的纠缠。

      听到他一声令下,左右侧各飞出两条黑色的软鞭,犹如四条又细又长的蛇,活灵活现,鞭身上好似长了眼睛一般,左侧两根破空而至,卷住了丘长生的左手和左腿,右侧两根卷住了右手和右腿,使鞭的四人用力一拉,口中同时道:“起!”话音未落,四条人影脱离马鞍,沿着四条细鞭腾空飞起,然后重重扑到在丘长生脚下。他们原本是想合力将丘长生拉起,但怎知此时从软鞭另一端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牵引力,按理说他们应该及时松手才是,但武林中的人士,大多对自身的兵刃看得极重,决不轻易撒手抛弃,倘若兵刃被夺,于己是莫大的耻辱,所以大抵常有人说‘刀在人在、刀毁人亡’一类豪言。使鞭的这四人自然也是心存此念,虽然吃消不住丘长生的牵拉,却仍是紧抓着软鞭不放,身子便无法坐定,不由自主地朝前飞出。

      那四人一骨碌爬起,你看我,我看你,不明白发生了甚么事,一人挠着头顶,向丘长生叫道:“你使妖法?”丘长生正色道:“不错,你见识广博——小心,我又要使妖法了!”那四人一听,赶紧退了两步,微一犹豫,忍痛抛却手中的细鞭,还是觉得有些不妥,转身拔腿就跑回己方人马中。

      对方阵中又抢出一行人,沿弧排开,绕成半圆,一共是九人,每人手里握有一杆铁枪,枪头对准丘长生,当中一人道:“小子,快报上名来,‘太行九枪’枪底下,不杀无名小辈。”丘长生旨在拖住他们,能拖一刻是一刻,当下也不忙着跟他们交手,笑嘻嘻道:“不杀无名之辈?那很好啊。在下久闻太行九枪的威名,心下仰慕的很,今日有幸……有幸得见诸位的尊容,哈哈,端地个个都英雄了得、着实不凡,啧啧,好,好……”一连道了九声‘好’,显是一人赠了一句,人人有份,永不落空。

      太行九枪听到这少年的赞赏,颜色稍和,左侧一人点头说道:“算你小子识相,知道我们九人的厉害。也罢,只要你向我们磕三个响头,我们就放你一条生路。”丘长生叹了口气,道:“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本来磕头一事,在下是宁死不从,但今日是我倒霉,遇上了你们九位大英雄,打是打不过,逃又逃不了,不磕头也不行了。”

      右脚踏前半步,膝关微曲,作欲磕头状,忽又说道:“在下还有一事,可先要向你们九位大英雄问个清楚。”右侧一人面露得意色,道:“你想问甚么?”丘长生道:“方才这位……咳,这位英雄说过,只要在下磕了这三个响头,就放我一条生路,不知这话作不作得准?”左侧那人不悦道:“我说过的话,自然是作得准。”

      丘长生一拍脑门,道:“不错,不错。在下早就听人说起,太行九枪言出如鼎,生平最是痛恨他人不守信诺,在下还听说当年你们曾立下誓言,谁若说话不算话,那便是龟儿子、龟孙子。啊哈,九位英雄的这一壮举,至今为人津津乐道,了不起,了不起。咦,这是真有其事,还是有人道途谣说?”

      左侧那人道:“自然是……呃,是真有其事。”丘长生哈哈笑道:“好,好汉子!”举目往侧旁远眺,不再理会他们。当中那人不耐烦道:“快些磕头让路,休要误了我们的正事。”丘长生仍是双目紧锁侧旁,喉咙中懒洋洋‘嗯’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在答他的话,忽然惊声叹道:“好看,好看!”

      太行九枪听他忽然冒出这么一句,不明所以,忍不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除了一簇鲜红的牡丹之外,别无他物。当中那人勃然大怒,道:“好小子,竟敢戏弄老子。”口中招呼其余八人,正欲将他挑落抢下,丘长生摆手道:“等一下。”那人冷笑道:“现在想求饶,已经迟了。”

      丘长生疑问道:“求饶?我为甚么要求饶?”那人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丘长生恍然大悟道:“你们是想杀了我?”随即又道:“不对,不对,要是杀了我,你们就是四个龟儿子、五个龟孙子。”太行九枪齐声喝道:“你说甚么?”九人九枪攒刺过来,力道甚为生猛。丘长生寻思道:“我再拖你们一时半刻。”当下并不还手,向后一跃,避开九枪,说道:“还不承认?好,我且问你们,知不知道我姓甚名谁?”一人叫道:“老子管你是谁,照杀不误。”手上并不停顿,照着丘长生要害挺去。

      丘长生挑开身前四枪,闪身到右侧,口中继续道:“太行九枪下,不杀无名之辈。”这话是刚才他们一上来时说的,此时丘长生旧话重提,他们一时还未明白过来,其中一人攒刺出一枪,道:“是又怎样?”丘长生道:“你们既然不知道我的名姓,那我自然算得上是无名之辈了。”

      ‘太行九枪’同时一怔,缩回手上的铁枪,当中那人想了想,猛地吐了口唾沫,骂道:“老子偏要破例杀了你这小滑头。”挺枪再刺。丘长生退了一步,哈哈笑道:“好,你们言而无信,那便是心甘情愿做龟儿子、龟孙子。”九人又是一怔,再次缩回铁枪,不知该不该向他再攻。

      鳌三思骂道:“要是让这小子逃了,我唯你们是问。”他邀功心切,提起缰绳,欲率众追赶司空佩,仅留下太行九枪对付丘长生。

      丘长生横跨两步,拦在那条小径的入口处,说道:“鳌堂主,急着往哪里去?听说你的鬼头刀十分厉害,我很是不服气。来,咱俩划下道来比划比划,瞧瞧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他有意激怒鳌三思,所以言语极是挑衅。

      鳌三思道:“小子,快让开道,本堂主没空理会你。”丘长生单手叉腰,嘻嘻道:“不打紧,我有空理会你就行了,下马,下马!”鳌三思大怒,举刀直劈,照着丘长生头顶砍将下来。他本是以臂力见长,而鬼头刀又颇具斤两,这一刀劈得势大力沉,呼呼带风,他料想这小子不敢招架,定会闪到一旁,乖乖让出道路。

      果然丘长生并未持剑格挡,却也并没有闪身挪开,反而踏前半步,剑交左手,斜斜上指。鳌三思心下一喜:“你这是找死!”突然大惊失色,发觉对方长剑所指之处,正是自己的右手的落点,倘若强行劈下这一刀,尚未伤敌,手腕便要先被刺穿。其时剑尖和手腕仅隔半尺之遥,而鳌三思的刀势已无法收回,只惊得他大吸一口冷气,急忙朝右侧倒翻半个跟头,头下脚上间,避开丘长生的剑锋,刀刃重重砍在地上,再翻半个跟头,双脚才总算着了地。正是应了丘长生的‘下马’之请。

      鳌三思满面通红,也不知是怒气所致,还是方才变招太急,气血上涌之故,只听他暴喝一声,携刀扑上,呼呼风起,眨眼就砍了七刀。‘太行九枪’见状,也抢身挺枪攒刺。一柄鬼头刀带着九杆长铁枪,十样硬打硬的兵器合攻,颇是威猛霸道。

      丘长生竖剃长剑,身子微弓,以左脚为轴,迅速转了一周,随着‘当当当’三声闷响,剑锋和枪杆相撞,三截枪头应声飞出。一人叫道:“好小子,敢损我铁枪。”另一人道:“我帮你报仇!”挺□□向丘长生腰间,‘当’又一声闷响,自己的枪头也被挑飞。这四人惊愕间,余下的五截枪头逐一被击落,竟无一例外,‘太行九枪’顿时变成了‘太行九棍’。

      忽听得一人道:“太行九枪,你们且退下,鳌堂主一人应付得了。”丘长生听说话这人的声音,便知他是范无为,斜眼朝他的方向一瞥。但见人群簇拥下,范无为缓缓而至,两侧及身后跟着大批随众,丁史廖沙四人赫然亦在其列。随鳌三思先到的汉子纷纷下马,垂首恭敬道:“参见范长老!”

      丘长生哑然失笑,心道:“他晋升得好快哪,短短数日里,从副堂主升做了堂主,现在又当了长老,难怪史春秋等人也像是要听命于他。咦?他为甚么要喝退太行九枪?”随即醒悟道:“他屈居在鳌三思之下时,曾挨了不少巴掌耳光,如今反骑到了鳌三思头上,自然是要将之前所受的种种窝囊气,一并发还给对方。他故意支开另外九人,是想借我之力,好好羞辱鳌三思一番。”

      忽然又想到:“哎呀,不好,鳌三思放了烟火讯号,只怕赶过来的人会越来越多,范无为这帮人已是令人头疼,要是白尘微也来了,那可大是不妙。佩儿也该走远了,不行,我还是及早脱身才好。”

      念及于此,手上长剑微抖,斜下递出,刺向鳌三思腰间,见对方横刀封来,将长剑平移两寸,刺向对方腹部,不待他鬼头刀接近,又拨剑上挑,正中对方胸肋。鳌三思左手抚住胸前,右手大刀挥舞,向后连退了五六步,才收刀驻步,面色苍白,怒目射向范无为,道:“范……你……”气得说不出话。

      范无为冷喝道:“鳌三思,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长老无礼。”鳌三思怒了半晌,终于说道:“不敢,属……属下不敢。”范无为‘哼’了一声,道:“你奉命追捕囚犯,却还是让囚室中的那人跑了,这办事不力的罪行,回去再慢慢治你。”鳌三思垂目低首,不敢辩言。

      丘长生趁他们说话之际,看准右侧有处空挡,只要越过六七名汉子的头顶,便可纵马扬尘而去。当下双足一点,向右侧跃过去,人在空中,突然察得脑后两道疾风破空而至。丘长生也不回头,反手挥剑,哪知手上忽然一沉,长剑竟似瞬间增重了数十斤,忙在空中换了一口气,正欲缩回剑柄,‘砰’得一声,剑身再是一沉,又陡地增了数十斤重量,任他内力再是了得,也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外力,急速坠回落地。

      定睛看去,却是两块铁牌夹在了剑身之上,每块铁牌差不多两尺见方,沉沉碘甸,分量着实不轻,也不知是用甚么材料所制,竟能像磁石一般,吸住长剑。

      早有四名汉子从范无为身后闪出,将丘长生围在了中间。这四人身形甚是高大,右手都握有六角铜锤,其中两人左手还持着铁牌,挡住了胸腹等要害部位,另外两人左手空空,想必丘长生剑身上的两块铁牌,是从他们手上掷出去的。这四名大汉铜锤直上直下,一步一步逼近过来。

      丘长生长臂一抖,竟甩不开剑上的铁牌,眼看敌人近在咫尺,索性抛开剑柄,向左跨出两步,拍出一掌,倏地又向右横跨,再拍一掌。其实他只剑法精妙,拳脚上却并无多大长进,这两掌拍出,俱是打在铁牌上,饶是如此,对方两人还是受不住掌势的冲击力,摇摇晃晃退了七八步,一跤跌坐地上,双手一松,铁牌、铜锤随之撒落,跟着‘哇’喷出一口血。

      另外两人见同伴受伤,不止毫不怯步,反而更是悍勇,铜锤使的呼呼作响,往丘长生前后砸落下来。丘长生目光扫过,早看出他们下盘极空,正想刺他们大腿,右手甫动,才想起手上并无兵刃,而对方两人的铜锤已至,大惊之下,急忙向旁纵出一丈。

      双脚刚立定,募地感到胸腹一阵翻腾,丹田之气大泄而出,经由‘三经门’穴,迅速流向奇经八脉。这些真气一旦出了丹田,就好像刚逃出囚笼的野兽,没有一刻停止,逆冲斜行、狂奔乱窜,窜入胸前、腹部、背脊、手上、腿上,甚或是头顶、面门。气息所到之处,便好似有千万柄匕首同时切割,说不出的疼痛,又好似千万只蚁虫同时在咬噬,说不出的难受。丘长生耳中嗡嗡作响,眼前一黑,险些昏了过去,又觉喉口一甜,终于忍不住,也喷出一口鲜血。丘长生心下大骇,想道:“我怎地忽然控制不住体内真气?难道是受了内伤不成?”

      胡乱猜想之际,见对方又有三人加入围攻自己,一人使顺天矛,一人是鸳鸯刺,一人使铁面钩。三人三样兵刃,和之前使铜锤的两人合在一起,有长有短,有刚有柔,声势惊人。

      丘长生勉强提力退跃,哪知左脚始抬出一步,右脚竟发软无力,右肩、右臂传来一阵剧痛,肩处被长矛刺中,手臂被铁面钩划出一道长口,两处伤势深及触骨,血流如倾,右侧臂膀顿时无力垂下。这两处剧痛涌上心头,反倒稍稍压住了体内四窜的真气,丘长生提力后纵,避过另外几样重器,又是一纵,倒退出两丈。趁敌人尚未靠近,试着将内力灌注左掌,谁料甫一运气,眼前金星乱舞,心下对自己道:“生死在此一举,万不可昏过去。”

      那五人自也看出了蹊跷,哪会不捡这个大便宜,各挺兵刃,抢攻过去。丘长生大喝一声,倏地迎上前,左掌奋力挥出,拍向其中一个使铜锤的大汉。那人锤头往外猛抡,砸向拍来的掌心,其余四人或进或退,往丘长生四处要害打去。

      却见他左掌拍在铜锤上,身子随即飘飘后退,越过右侧几人的头顶,落在外围的一匹马上。那马受到惊吓,发足朝大道对侧奔去。丘长生斜卧在鞍上,内外痛楚齐钻入心,神智渐渐失清,迷迷糊糊中,也不知将去何处,只听得身后追喊越来越近,好像就在耳边,又好像远在天际,心中惨然道:“我要死了么?”突然马下坐骑一声长嘶,驻足不前。马虽停了蹄,马上乘坐者前冲的趋势却未消,顿时人马分离。丘长生感到好像身在云雾里,虚渺渺无从着力,想拼命抓住马缰,哪知手上力气极微。昏沉之中,像是听到‘咕咚’一声,跟着就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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