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就好》南木淡台

13、曾经

　　张子墨敲宋炜的门，敲了几下没人理。他在那发呆，想着这一年的时光似乎在第五容君身上发身了逆生长，光洁粉嫩的皮肤如同十多岁的少女。张子墨再次重重的敲门，宋炜回过神来。
　　“宋公子，您这又是在想哪个学生妹了。”
　　“爷在公司没日没夜两个月多月了，您没看见啊。”
　　“看见了。所以禁欲这么久，想她们是正常的。”
　　“别跟我扯女人，爷现在眼里只有事业。君姐想在陆家嘴做推广，爷在想辙呢。”
　　现在是员工逼老板干活了，这事得劲，张子墨忍不住想笑，“这事要做得漂亮还不能多花钱。宋爷是要好好想想。”
　　“知不知道，今天给王静去送礼，她说已在全国建了三大仓发货。这物流上明显胜咱们一筹了。”
　　“君姐呢，她知道这事情么？”
　　“今天把她得罪了，她提早下班回家了。”
　　“怎么？”
　　“说她怎么跟个老板娘一样，里外都管。”
　　张子墨瞪了他一眼。“什么叫里外都管，她补的是我们俩的短板知不知道。”
　　“也就嘴贱说快了。”
　　“你自己惹的事，自己去摆平。”
　　宋炜这个人，看着是个二世祖，嘴上也骂骂嚷嚷的，可是他没有架子，也不傲慢。张子墨让他去道歉，就真去了。
　　他敲开第五容君的门，她对他指指在接的电话，又指指沙发。
　　他坐下，面前茶几上摆着一堆摊开的资料。
　　她赤脚在窗边讲电话。头发湿湿的披在肩上，打湿了身上的棉质袍子，听内容是在与合作社的管理人员讲改进要求。
　　屋里开着空调有些凉，他起身找了双拖鞋给她穿上，她一边讲电话，一边冲着他笑了一下以示谢意。
　　他又去找了条干毛巾，冲她指指头发，她也转过来让他在那擦。宋炜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
　　擦完头发，电话也刚好讲完，她说了身谢谢，倒让宋炜有些不好意思。
　　“找我有事？”
　　“也没事，就是老张让我来看看你还好吧。”
　　她失笑，“就因为你中午说的那句话？你们以为我生气了所以提早下班了？我是受不了身上那个泡菜火锅的味道，回来洗个澡，再说家里也安静，看东西时没人打扰。”
　　“真没事？”
　　“没事。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他坐到她旁边去，她身上浴沐露的气味很清甜，心里像是有个东西使劲在挠。
　　她给他看的是打印出来的招商广告。每年进入秋天，中央二台就会给各地大型的农产品种植县镇打广告，以减少积压。这些积压有些是真积压，有的只是没有找到好的销售渠道。
　　“君姐是想既弥补我们水果产品的缺失，又解决积压问题。”
　　“积压不可能都解决。只是想尽量帮帮他们，辛苦一年不能最后把这些东西都去喂猪或倒掉。”
　　“操作方式呢？”
　　“电商平台销售，当地提供中介式管理服务，我们统一包装并按订单发送物流，扣除管理运营费后的钱再支付给供货农民。”
　　“那每个管理中心都要有我们的人员咯。”
　　“是啊，只是我没有想明白如何去解决这部分人力，虽然是短期用工，但对操作人员还是有素质要求的。”
　　“这可以慢慢想。老张让我问问你，对于王静在全国建三大物流仓，有没有什么应对方法”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最怕这种有钱的山寨工厂了，她这是想一下就按死张子墨吧。”
　　“当然，她甚至想张子墨跪着求饶。我打听了，她的电商营销团队是外聘的。人家会来事，会搞概念，只要不怕亏钱，抢占市场是分分钟的事情。”
　　“依照电商的惯例，前一年都是在烧钱促销，赔本赚了吆喝就去卖股份、拿估值。但她不是冲着估值去的，所以……”
　　“所以，归根结底拼的是耐心。她既然要发疯，我们就沉下心来练内功，哪天她亏不下去了，我们厚积薄发。”
　　“宋爷如今真是有大智慧了。”
　　宋爷有些害羞的笑了。然后宋爷觉得为了庆祝他成为一个有大智慧的人，该请大姐吃个饭，大姐说洗过澡了不想出门，他便把海底捞叫上了门。
　　第五容君觉得其实宋炜有很多优点，家中那么有钱，只是低调的开个小牧马人，窝在这个小公司里跟大家一起吃廉价平民的东西，不趾高气扬，有错就改，除了偶尔孩子气，对大家内心都很尊重，在她这个小出租房里坐得也很适应。
　　“宋爷，我一个四十多平的小房子，你叫个火锅？”
　　“就是突然想吃了。”
　　“小姑娘要是闻到你身上的火锅味嫌弃你，可别怪我这空间太小导致。”
　　“自打我不买包不逛街了，小姑娘再也不找我了。”
　　“这些小姑娘就没一个是好色的？白瞎你这身皮囊了。”
　　“主要是她们都以为我只是生活在一个略有盈余的家庭里，所以也不会多用心。皮囊这种东西她们见惯了，电影学院是什么地方，看大门的都是资深帅哥。”
　　“你是藏得挺深的，哪个富家公子像你一样呆在这么破的房子里吃海底捞。”
　　宋炜看一眼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有话就问。”
　　“君姐，想你也是个美女，怎么会嫁一个那么平庸的男人，一个事情就让你倾家荡产。”
　　她笑笑。“也许前世欠他的吧。”
　　宋炜其实想问，长得漂亮却嫁个平庸的男人，有工作能力却干了十年行政，这些年里有发生过什么，让她在最亮丽光鲜的年纪里活得那么不起眼甚至是卑微。
　　宋爷嚷嚷的要喝酒，她起身从茶几的抽屉中翻出二瓶红酒。
　　很一般的红酒，进口超市也就卖个一百多块。但她有好酒器，全套肖特醒酒器和酒杯，称着红酒很有腔调。
　　她说：“喝红酒吃火锅，如同吃西餐喝白酒，都是很有个性的搭配。”
　　“管那么多干嘛，开心就好。”
　　“开心就好。他也老是这样跟我说。”
　　“谁？”宋炜马上明白过来她讲的是谁。“他说的没错啊，人生苦短，活一天就要开心一天。”
　　“以前不明白的，也就最近几个月开始领悟。吃完你打车回家，车子我明天给你开到公司去。”
　　“你这个转折也太快了，刚开始勾兑出这么点氛围就说回家。”
　　她嗔道，“小屁孩！”
　　“比爷大八岁了不起啊。”
　　“那是，比你多看了八年的花花世界。”
　　“过来，小爷发现了一个奇特的东西，留给你吃。”他举着筷子，夹着一小块褐色的物体。
　　她防备的盯着那个东西。宋炜趁她没动弹直接塞进她嘴里，她咬了咬再嚼嚼，发现还挺好吃的。
　　“什么东西？”
　　“雀胗。我点的时候特意加了这个料。”
　　“意思就是我要再想吃，真的要如海底捞针般的找咯？”
　　“小爷擅长啊，给点奖励，小爷帮你找。”
　　为了奖励宋爷，她就把他的酒杯整个倒满了。
　　宋炜拍着桌子说，看着酒具挺高档，买的人怎么这么粗糙。
　　火锅下肚，两瓶红酒下肚。两人都有些晕乎乎的。坐在沙发上看肥皂剧。
　　宋炜腿搁在茶几上，指着电视嘲笑现在的编剧和导演怕是都从脑科医院逃出来的，bug一堆不说，情节不是狗血就是奇葩。
　　第五容君说，就是个消遣娱乐的东西，那么较真干嘛。
　　宋爷说，既然是会对大众起到教育引导的东西，就要考虑社会责任和价值。
　　第五容君说，大众自身要有分辨的能力，如果被个肥皂剧给误导，本身也要找找问题。
　　说着说着就犯困了，她靠着他睡着了。梦里丈夫的模样始终看不清楚，仿佛是他们初识于公司时的样子，又仿佛不是。
　　她跟丈夫说，她终于不在公司再夹着尾巴了。丈夫跟她说，看到她现在这样就放心了。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无论她怎么叫。
　　“君姐，君姐。”她被宋爷摇醒。
　　发现自己靠着他睡着了，说了声抱歉。
　　“梦见他了？一直在叫他的名字。”
　　“是的，他说他可以放心的走了。”
　　“能说说你们的曾经么？”
　　其实他们的曾经与别的85后夫妻没有大的不同，上班下班，相恋结婚，过着柴米油盐的普通日子。不普通的是他们遇到过一些无奈的事情。
　　丈夫进公司，是因为他一个女同学的父亲是控股股东，他虽长得不高大威猛，但他脑子灵活，又为人开朗阳光幽默，投了女同学所好。外地人在魔都找份好工作不容易，一开始他也只是以为这是同学情谊。
　　第五容君当时已在这家公司工作了快两年，做的是营销工作。丈夫在进行入职培训时对她这个讲师一见钟情，暗中展开了追求。
　　彼时的第五容君有着年轻漂亮的外表，被公司许多未婚男轻年视为梦中情人。当然也就被一两个喜欢玩职场规则的高层所骚扰。
　　面对丈夫的追求，一开始她也是不多感兴趣。直到后来他帮自己巧妙的脱离了某人的骚扰后才改变了观念。两年恋爱，水到渠成。
　　丈夫的女同学左等右等，无数次的暗示明示后得到的是丈夫明确的拒绝和即将结婚的通知。
　　公司不准办公室婚姻，丈夫提交辞呈另谋他就，同时他们的婚姻被高管发现爆了出来。
　　女同学盛怒之下，做出疯狂举动。两人要么按所签合同中的违约条款赔偿天价违约金，要么丈夫离婚跟她结婚。
　　笑话，又不是演电视剧，怎么可能被迫娶一个不喜欢的人。
　　但天价违约条款是真的，签订劳动合同时，丈夫本着信任同学的原则并没有细看条款，以为人事总老递给他的空白合同只是公司标准的劳动合同。
　　合同里增加的违约涉及服务年限和办公室婚姻两个问题。当年年轻没经验，以为公司一口气签十年合同是对一个人的肯定。
　　最后商量出的奇葩处理方式就是：可以不用赔违约金，丈夫仍回公司原岗位，第五容君的被调去做最低薪的行政，除非公司解雇，两人都要不升职不加薪工作到丈夫的合同期满，然后一起滚蛋。
　　眼看还有两年多合同就到期了，他们可以一起离开去大理了。人却突然没了。
　　宋炜看着她平静讲述着这个狗血的故事，心里有些疼，搂了她的肩以示安慰。
　　“我没事的。不过就是路上陪我的那个人先走了，但是剩下的路我还是会好好走。”
　　“君姐，如果难受别压抑着。”
　　“我不难受，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偶尔想起他，跟想起多年不见的同学没有两样。是不是觉得我很无情。”
　　“不是的，因为你知道，他希望你快乐的活着，而不是陷在过去的泥潭中。”
　　她转脸看向他。这个年青人，与他的外表真的太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