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已开》若若瑶

17、十六

　　我委婉的跟赫连漠云解释了城门关卡没人认出我的原因，赫连漠云看看画像再看看我，沉默了片刻，挥挥手让已经做好领罚准备的侍卫们散了。

　　进丞相府大门时身后只跟了陆荣，我看到他顶着俩黑眼圈的样子，说了句辛苦陆侍卫，结果他家主子便冷笑一声：“他是得辛苦。你要是找不回来，他也就不用回来了。”

　　赫连漠云此前明显处于心情很不好的状态，从头到脚窜着冷气。大概因为觉得自己请来做客的客人请到半路上请丢了，最后还不是他的人找回来的，太过于伤面子。

　　“疏于职守保护不周。光这一条，我就能罚他俸禄罚到他娶不起媳妇生不起娃。”

　　哈……丞相公子也蛮有幽默感的嘛？

　　不过这句出气用的半玩笑话被正直的陆侍卫当了真，顿时满脸属下失职甘愿领罚的壮烈神色，我莫名其妙的就抓了个原本不该是重点的点：“你们这里娶媳妇生娃也很贵吗？”

　　陆荣看着我一呆，然后脸红：“呃……这个，属下尚未娶亲还不太清楚……”

　　“也？”赫连漠云的声音岔进来，“司徒你家乡那里娶媳妇生娃很贵？”

　　这位也是个不会抓重点的。

　　我想了想，点头：“贵。”

　　“哦？有多贵？”

　　……赫连公子你搁哪里都是娶得起媳妇生得起娃的高帅富，关心这玩意儿干嘛？

　　“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倾家荡产……吧。我也只是听说。”

　　虽然道听途说不可尽信，但在这个没网络没电视打个电话场外求助的机会都没有的地方，我也只能靠瞎掰来自我救赎了。

　　赫连漠云挑起眉。

　　我觉得自己说得可能片面了，又补充道：“不过也不尽然。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嘛。‘千金难买我愿意’，若真是情投意合，也有不那么贵的。”

　　为娶女神砸锅卖铁的有，为嫁男神甘愿倒贴的也有，不过一般情况下还是两情相悦的来得实惠长久些。

　　“所以陆侍卫你不用消沉，就算你家公子罚光了你俸禄，日后遇着两情相悦的好女子，也一样娶得起的。”

　　正直单纯的陆侍卫越发红了脸，委屈的看他家主子：“公子……”

　　赫连漠云果然还是护短：“司徒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些嫁娶之话怎么说得如此不顾忌。”

　　“我家乡民风开放啊。”好吧我承认我依然记仇，“而且我的本意是为了鼓励陆侍卫乐观积极向前看。钱财本乃身外之物。”

　　“……”赫连漠云似笑非笑的看我，此时管家迎上来问安请示，他便摇头嫌弃我的样子：“原本还有些头疼，给你这一绕都不知道绕哪里去了。”

　　……明明是你没抓对重点带头跑题的好么。

　　我一边腹诽一边露出“怪我咯”的无赖嘴脸，赫连漠云瞧着我笑得更深了些，随后转身去跟管家交代事宜。

　　我站在丞相府通明而又陌生的灯火之中，看着面前的赫连漠云负手而立，莫名而清晰的感觉到原来我离开渠灵山后心便一直悬着，而此时却落了地。

　　跟管家交待了几句，赫连漠云回头看陆荣的壮烈神色依然在，笑了笑，“心情好，不罚你了。”

　　陆荣那脸色如闻天籁：“多谢公子！”

　　陆侍卫这个当真惦记着娶不着媳妇生不了娃这个事儿的单纯boy，还是有点可爱的嘛。我小小的吐槽了一下，便跟着赫连漠云往丞相府里走去。

　　不过听到管家和周围侍从一叠声的称赫连漠云“世子”，我想起个重点来：“数月不见赫连公子如今已经是世子了，恭喜恭喜啊。”

　　赫连漠云笑得不咸不淡，看不出他高不高兴：“多谢。也只是前些天刚定的事。”

　　我哦了一声：“我还是不太懂你们这里的礼数，不知以后我是叫你公子还是世子才妥？”

　　赫连漠云停步看我，我就不去细数他那眼神里有多少恶作剧的成分了：“叫漠云就很妥。”

　　旁边随行的管家脚下一个踉跄。

　　公子你不要闹了……

　　一路说着话进了丞相府，我还没来得及细看这里是个如何模样，好些个侍女便来把我拖走一顿折腾，洗涮换衣加换药，刚收拾出来就被得了消息守在门外的小朗扑住嚎啕大哭，然后只好又换了一趟衣服。

　　夜色沉沉，我终于吃上了今天的第一口热饭。感动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我一早上了马车到现在还没正经吃过东西，赫连漠云一天都在外面也还没吃上晚饭，饭桌上我们俩面对面坐着，小朗挨在我身边陪着我吃，陆荣在赫连漠云身后看着我们吃。

　　赫连漠云一边着人给我布菜一边关切我是从何处如何进的京城。我提了那小镇的名字和进京的大致经过，突然想起一个事来：“赫连公子可知道一个叫祁慕萧的人？”

　　祁慕萧。我问完在心里再过了一遍，应该是没有记错。

　　鉴于我平日喜欢走神，我那所谓的先知能力，若是平日冒出来的念头一般容易被我忽略掉，反倒是做梦的内容大多记得清楚。

　　不过做梦的内容有时候直白，有时候却又莫名其妙得好像颇有深度，不知道隐射了什么背景预示了什么结局，完全要靠主观理解来猜。

　　早知道我如今会如此蛋疼，当年路边地摊的小贩给我推销周公解梦时我就该买一本认真拜读才对。

　　譬如在河边当树袋熊那晚，我虽然筋疲力尽，睡着后居然还是做了个梦。那个梦就属于坑爹靠猜的类型——梦里喧闹混乱，看得清晰的是赫连漠云不知为何提了把染血的剑，背景一片烈火熊熊的宫墙，面对着他背对着我站着个与他拔剑对峙的人，虽然瞧不见脸，但那身浅色衣衫我真是熟得不能再熟。

　　只是赫连漠云冲着那人说话时，喊的却不是慕字开头的姓名。

　　两人对话的内容一醒便忘了，我只记得听到他叫那人——祁慕萧。

　　我依然习惯性的觉得做梦当不得真，但在小镇上拿银子的时候我特意把那人的钱袋偷偷细看了一遍，果然在边角处看到一个极其不起眼的暗纹绣的祁字。

　　姓慕？呵呵。

　　赫连漠云手上筷子一顿：“祁慕萧？”眼神微微有些冷下来。

　　“司徒你如何知道此人？”

　　我还没开口，一旁的陆荣突然道：“果然是他么，是盘龙山上连累姑娘落崖的那个人？”

　　赫连漠云扭头看他，陆荣忙道：“那天属下看那人便觉得眼熟，但局面混乱不能确定，之后又忙着寻司徒姑娘下落，所以无暇顾上此事。”

　　赫连漠云便又回头对我道：“你落崖后遇着此人了？是与他一同进京的？”

　　“呃……嗯。”我捋了捋头绪，“进那小镇之前在河边偶然碰上的，因为我们都……唔，境况不大好，后来就搭个伴一同进京了。”

　　那些不甚愉快和比较尴尬的细节我就不打算提了。

　　赫连漠云的神色已经不在心情好的范畴内，皱眉看了我一会儿：“先前你说进京后是先去了城南的医馆，也是跟那祁慕萧一道？”

　　我这会儿要是还看不出他是在跟我套那个叫祁慕萧的家伙的行踪那我就是傻的。

　　我想了想：“嗯，他受伤比我重得多，所以一道去了那个医馆治伤。不过我过来之前就跟他分道扬镳了。”

　　“他伤重？”

　　赫连漠云这三个字绝对不是关切的语气，连我这个近视的都看出来他眼中的冷意了。

　　陆荣在赫连漠云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我也不能光被别人套话啊，见陆荣说完直起身，便问道：“赫连公子认识那个祁慕萧？”

　　“是漠云。”赫连漠云耿耿于怀的点总是莫名其妙，“不算认识，不过是个商贾纨绔罢了。”毫不掩饰语气中的不屑。

　　是了，这里社会等级应该是士、农、工、商的排序，重士族而轻商贾。

　　不过赫连漠云用了纨绔这个词应该还算中肯。围追打劫不下毒.药下春.药？这摆明不是正常劫匪会用的法子，也不是良家民男该中的招。那个祁慕萧说不定是个惹祸的好手，案底颇多仇家甚广。

　　赫连漠云没再提这茬话题，我也先顾着照顾委屈了两三天的肚子，吃完饭赫连漠云才道：“司徒你这两天先在府中休息养伤，鸿颜去了姑母家做客后日才回来，等她回来再给你接风洗尘，顺道介绍你们认识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