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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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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军营的时候,里面一片安静。几个守卫的士兵见自己的将军被人给背回来大惊失色。哪还有时间去顾及背人者是谁呢。也幸亏营里的兵士大部分都去那边篝火宴会了,才让靳朔云一行人得以顺利进将军帐。
简适转身去平民帐区请同样参加晚宴的军医去了,将军帐里只剩下呼吸急促的靳朔云和急得满头大汗的呼衍灼翎。
“还那么疼吗?再忍忍,军医很快到的。”呼衍灼翎急的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不断地安慰靳朔云,其实那些话更多是说给他自己听的。靳朔云的脸惨白惨白的,呼衍灼翎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就好象有什么东西紧紧地把他的心脏攥住,说不出来的难受和心疼。
“疼的……是我好不好……怎么跟你受伤似的……”靳朔云想笑,可话一出口,胸口的巨大疼痛便让他只来得及倒吸几丝凉气了。
“我一直以为我挺厉害的,真的,我在族里能一个打四个……”呼衍灼翎猛烈的用拳头捶打地面,懊恼到了极点,“呵,今天才知道我原来根本什么都不是,根本……”连最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最后几个字被呼衍灼翎生生咽了回去。他瞪大了眼睛,为自己险些脱口而出的话语震惊,他一直把靳朔云当最好的朋友没错,可什么时候那家伙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如此重要的地位?!
靳朔云哪里知道呼衍灼翎急速变换表情的真正原因,还单纯的以为那家伙是因为自己的负伤而内疚,于是连忙道:“行了……要说学艺不精咱俩是半斤八两……”
呼衍灼翎已经有点不敢看靳朔云的眼睛了,他别扭地转过头,干咳两声马上转移话题:“那个简适挺厉害的……”
靳朔云现在光听这个名字就开始脑袋疼,也不知简适哪来的本事,做什么都能把人给郁闷个半死。偏偏你还气不起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呼衍灼翎刚一提,简适已经带着军医进帐了。经验丰富的军中大夫检查了伤口,又把了脉,最后吐出一句:“皮肉之伤未动筋骨,将军放心,只是失血过多需要修养些时日。”说完,止血包扎一气呵成。
一切妥当,老郎中才注意到帐子里还有个陌生人,呼衍灼翎被盯得极不自在,正盘算着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简适却第一个开口。
“邱大夫,我送你回去。”
苍天在上,简适说这话可绝对没有什么别的心思,更不是为呼衍灼翎解围,因为人家压根就没发现气氛有什么不对。之所以会这样开口,完全是因为老中医来时路上的一句话。
“你刚才不是说想快点回去还要吃最后一口酒吗?”
一语出口,三种不同反应。邱大夫终于体会到了何为欲哭无泪,将军还在这躺着呢,这不明摆着害他么。呼衍灼翎满脸感激,心说你小子还算机灵。靳朔云则是死心的叹口气,然后看向一脸茫然的属下,认命道:“从今天起,你被升为总兵了。”——想要留住一个馒头就能被拐走的家伙,只有先下手为强。
一个月后,碎叶集市正式成立。靳朔云和呼衍灼翎分别派了足够的人手到那里维持秩序。可惜,在边塞居民巨大的交易热情下,被派去的士兵完全沦为了免费苦力。
“对对,就卸到这个车上!”
“不是这边是那边,这边一会要放粮食的!”
“貂皮在这边,快跟我过来!”
“哎呀呀,早知道就找我们呼衍兵了,你们遥南的男人怎么都这么没力气啊……”
“……”简适不知道要说什么,那袋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实在很沉,他已经尽最大力气了,可背不动的事实摆在眼前,为什么这个嘴一直在不停讲话的大娘还要他第五次尝试呢?疑惑归疑惑,简适仍然听话地第五次往身上抗。
靳朔云坐在帐子里,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养伤实在是件讨厌的事情,哪都去不得,身子骨快生锈了。不知道边境集市那边怎么样,从上次分手后他就再没见过呼衍灼翎。连建立集市,也是给徐副将全权负责的。虽然只有一个月,不过还怪想念那个家伙的。
坐在帐中养伤的靳朔云当然不会知道,整个呼衍部落现在都在传,说掌管苏古山区的小领主邪魔上身了,一天不练十个八个时辰的刀绝不休息。吓得那些原本芳心暗许的姑娘纷纷改变目标。当然也不全是害怕的,呼衍老领主就是这件事情的唯一欣慰者——儿子终于懂得上进了。
冬,终于覆盖了整个漠北草原。呼啸的北风卷起干枯的野草,漫天遍地的肆虐。雪下来的那天,靳朔云有点恍惚。他第一次没有预感到雪的来临,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军营一片混乱,将士们手忙脚乱地给马厩铺草垫御寒,去粮食库铺干草御湿气,还有一部分人去了平民区给老乡们保护牲口。
靳朔云撩开厚厚的帐廉,被迎面而来的碎冰粒儿袭击个正着。说不出来的舒服。他最喜欢的,漠北的,冬的冰雪。踏出帐外,混乱已经告一段落。各个岗位的兵士们都有条不紊的工作着,军营一片安静。只有风吹雪的声音,沙沙的。
“将军,有什么吩咐?”守卫的士兵见靳朔云出帐,连忙上前。
“徐副将呢?”靳朔云问。
“徐副将带着一小队人马去平民区守卫了。”
“哦,”靳朔云点点头,“那简总兵呢?”
“在集市那边帮忙来不及转运的商贩。”
得到满意的回答,靳朔云示意兵卒下去。然后一个人走出营区,面对广阔无垠的白色旷野,闭上眼,深呼吸。
大前年的这个时候,贺无晨还没走,他带着一见雪就兴奋的小家伙在外面疯玩。前年的这个时候,他刚升为副将,为着离皇都更近一步而高兴。去年的这个时候,李将军拒绝带他去皇都,他为此郁闷了整整一个冬天。而今年的这个时候,心里什么都没有了。就像眼前的旷野,空空的,一片白茫茫。
有事做的时候他不会去想,可一旦闲下来,那种说不出的巨大难受就会跳出来疯狂侵袭。弄得他头也痛,脚也痛,胳膊也痛,腿也痛,然后四肢百骸的疼痛最终都汇聚到一起,心就像要死掉一样。
“小的时候说的那么好听,长大就不认帐了……”靳朔云念叨着捧起一把雪,等冰凉的晶莹在掌心的温热中融开时,覆上自己发热的眼眶。
春暖花开的时候,呼衍少主终于带着一身自信满满的武艺到了碎叶河边。不过这一回他没有给靳朔云飞鸽传书,而是偷偷过来的。集市仍然一片繁荣景象,几个月的贸易交往,让这个小集市逐渐兴旺扩大,如今的规模比最开始大了一倍都不止。两方的兵俨然成了一个战壕的兄弟,不分彼此的为各族平民服务,像是遥南兵与呼衍兵共扛一个巨型麻袋的景象已经十分平常。
由于热闹非凡场面混乱,没人注意呼衍少主的驾到。
呼衍灼翎在陶醉自己治理成果的同时也在使劲搜寻,终于在辛勤劳动的人群中发现了朝思幕想的身影:“简适——”
吃力地将肩膀上的东西放上马车,简适疑惑地张望寻找声音来源。他刚刚好象听见有人喊自己。正奇怪着,肩膀忽然被人大力的拍了一下。
“你小子不是当上总兵了吗,怎么还干这个?”呼衍灼翎皱眉,这可是足够当自己对手的厉害男人哎,怎么能这样给人当苦力?
简适抬手指着远处一个正给人驾马车的兵将:“那个是李总兵。”
然后又转身指着另一边正往水缸里倒水的兵将:“那个是王总兵。”
最后无辜地看向呼衍灼翎。
“不管啦,反正你先跟我过来。”呼衍灼翎说完就拉着简适快步往外走,走到一半又停下了,“你的刀呢?”
“蔺大娘拿去砍木柴了。”
“……”
“你要用吗?”认真的询问。
“……”咬牙切齿。
“……”还在认真的等待回答。
“还不快去!”呼衍灼翎终于崩溃。
等简适取回到跟着呼衍灼翎到僻静处时,后者已经被磨掉了九分的力气。仅剩的一分勉强让呼衍灼翎记起了自己的来意。
“咱俩比试比试。”
简适奇怪的歪着脑袋,在他的思维里,动武就是遇到敌人了。可眼前的呼什么来着,应该是朋友没错吧。上次还帮着一块救将军来着。
“切磋,明白么,就是互相通过比试增进无艺。”呼衍灼翎难得的耐心解释。
简适点点头,这么一说他大概明白了点。握刀而立,等着呼衍灼翎开始。呼衍灼翎也不拖沓,直接把自己这一个月来的努力全数奉上。
刀光。尘土。兵刃相触的清脆。
尽管呼衍灼翎上次已经见识到了简适的快刀,但等自己面对时,仍然感到无比的压力。对方的速度快,刀快,连刀法都是最简单最基本的砍、劈、斩,完全不给人思考时间,只能一昧应对他凌厉的攻势。战斗中的简适就像换了个人,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那张脸上还是一贯的没有表情,当然呼衍灼翎现在明白那叫呆楞,可身子却像被另外一个人控制了似的,迅速流畅到了极致。
半柱香后。
咣当。
呼衍灼翎弯刀落地。
简适收回刀安静地站在那,现在这种情况,应该就算切磋完了吧。可眼前的呼什么为什么还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自己明明放下工作不做陪他切磋了呀。
“你等着,我会再回来的!”临走前,呼衍少主留下了反面角色经常使用的口头语。
等呼衍灼翎的身影消失在碎叶和畔,简适才后知后觉,又忘问人家名字了。总叫呼什么似乎不太礼貌。这样想着,简适又投入了新一轮的搬运工作中。
关于呼衍部落小领主的传言最近又进一步升级,已经不是中邪而是走火入魔了,一天不练刀十个时辰以上绝不罢休,据可靠人士称,少主练习时所带的杀气越来越重。
唉,呼衍少主的事例告诉我们,习武要循序渐进,切不可一上来就挑战那种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