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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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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人,人总是会犯错误的,错误或大或小,人无完人,没有人一生可以不犯错误。但是有的错误,真的会一误终身。我就犯了这么一个,后悔到现在。
十四岁的时候,我爱上了一位神。
当然,彼时我并不知道他是神,他看起来也只是个普通的学生,只是长得挺好看,眉清目秀,有一种独特的吸引人的魅力。我没能抵抗这种魅力,深深的爱上了他,这便是沉沦的开始。
后来他离开了,回到他该在的地方,天上。我知道,他始终没有爱过我。
如今我二十岁,人生刚刚真正开始。
酒吧里人声鼎沸,重金属音乐的声音响得震耳欲聋。我坐在吧台那儿,守着自己的那杯酒,百无聊赖的打量着形形色色的人物。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爽口;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人啊,总是克制不住欲望而要去放纵!”
恍惚间,我好像又听见他在我耳畔缓缓念叨,目中带着常有的那种三分鄙夷、三分惋惜、三分厌恶和一分的怜悯。那时我不知道他是天神,天神的本性使他洞察人性,厌弃人性。
我摇了摇头,沉默着端起六棱玻璃酒杯,叹了口气——酒已见底,只留下一点点的残渣。我索然的放下酒杯,没有买醉的意思。人啊,不能放纵自己。
“这杯我请你!”又是一杯酒推到我面前。我顺着那只手缓缓看了上去。手的主人是一个看着三十多岁男人,梳着民国时期男子特有的油光水滑的大背头,穿着一件深灰色的中山装,衣裳笔挺有型,活脱脱的像是从老照片上走下来的一样。
他见我注意到他,便挑一挑眉,瞄了一眼那个酒杯,像是在挑衅我一般的示意。
我看了看酒保和周围的客人,但是大家都在各忙各的,根本没有觉得这里出现这么一个人很奇怪。我没有碰那杯酒,有些倦怠的将脸埋进双手里。
“你跟崇形容的一点儿也不一样。太颓废了!年纪轻轻的,整个人没朝气怎么行?”
他鬼吼鬼叫似的大声嚷嚷。而我,听到那个名字的同时,心底一片迷茫。我恍惚了许久,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头惊诧的望着他,话到了嘴边却问不出来。
他却卖起了关子,伸出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望着我。啧啧两声后,他把那个酒杯往我面前再次推了推:“喝了,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儿。”
不知不觉地,我慢慢伸出了手。我注意到自己的手在不停的打哆嗦,根本不能自持。
九崇,就是他的名字。分别后已有三年没有听到过他的音讯了。
实在是太渴望知道一点关于他的音讯了,我的指尖已经碰到了那杯酒。黄澄澄的酒水在五色的灯光下恍惚着我的双眼。
我深吸一口气,放下一张五十元的纸币,抓起钱包夺门而出。我拼命的跑着,生怕他会追上来。
太痛苦了,六年来我想尽办法想要摆脱关于他的一切,可他就像毒瘾,戒了又犯,犯了又戒,根本无法根治。我不愿意就这样前功尽弃。我的生命短暂,不想一辈子都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我跑到岔气,弯下腰来,撑着双膝不住的喘气。
那人并没有跟上来。
我靠着大树,缓缓的瘫坐下来。酒劲开始上头了,我感觉自己的眼中有液体渗了出。真是不像话,有点情绪就要掉眼泪。泪似黄金,难怪我一直没什么钱呢!
迷迷糊糊的,一个身影不知何时挡在了我眼前,笼罩着我。
“怀玉,”他伸出手。
我向后蜷缩着,拒绝着他的好意。
他停顿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像对付耍赖的孩子一般俯身一把抱起了我。
我紧紧闭着眼,不愿意去看他。他抱着我,笑了:“睡一觉吧,醒了就到家了。”他慢慢走了起来,似乎心情很不错。
“你还想再骗我一次吗?”我闭着眼睛质问他,眼泪不断地从眼角渗出。他抱着我的手明显的颤抖了一下,可我不同情他。他无奈似的叹息:“我再也不会骗你了,真的。”
我猛地睁开眼睛,对上他的目光,泪眼婆娑间看不清他的脸。真好。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僵住了,比石头还要硬。
我闭上了眼,继续用冷暴力伤害他。
最终他把我放到了地上让我自己站好。他的动作很轻很小心,但我并不感激他。
尖锐的汽车鸣笛声。
我睁开眼,一辆老式的别克车油光华亮的停在对面的路边。我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慢慢朝它走去。
“别去!”景昇在后面叫我。
那个人从驾驶座走了出来,拉开了后座的门,挑起眉毛示意我。
该来的逃不了,这是命运教会我的道理。
我钻了进去。
车上,我们僵持了很久,或者说是我咬牙沉默了一路,终于在车停下来的那一刻,我忍不住问他:“是……是他要见我么?”
他哼着的“如果没有你”一下子打断了,他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能忍住不问呢!——是太子鎏,他要看看你。”
“太子鎏?我不认识他!”我钻出车厢,调头就要跑。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勒得死死的。
我拼命地挣扎。
他毫不手软地把我往别墅里拖。
我当然知道太子鎏是谁。赤鎏,九崇的哥哥。如果不是他,不是他和景昇,九崇也不会那么早的离开我,至少不会不辞而别。我不要见赤鎏,更不要让他看看我。我后悔上这辆车了。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我被那人几乎是硬拖着,扯到了房间里,摁在地上。
“好久不见。”
我抬起头,眼前是一片纱帘——人是不能直视神的,最好应该跪着。我坐了起来,注意到带我来的那个人已经退了出去,掩上了门。
“你能看得清我吗?”
他大概没想到我第一句就问这个,他沉默了一下:“能。”
“真是不公平啊!”我叹了口气。
鎏一定觉得很好,因为他问我:“你想要公平?”
“是啊!”我点了点头,然后无需他嘲笑我,我替他做了,“我很可笑,因为我喜欢上了一位神,也因为我想跟神要公平。”
隔着模模糊糊的白纱帘,我隐约看见他似乎抬了抬手,然后纱帘就缓缓卷了起来。先是一双白色的袜子,然后是玄色的衣摆,紧接着是膝盖、上半身。就在白纱帘卷到他的脖子上方的那一刹,我扑倒在地,把脸紧紧的贴在了地面上,死死闭上眼睛。
“我给了你公平,你却不敢要。”
他轻笑起来,带着一点不满,一点嘲弄,一点无奈,还有一点怜悯。
我听见了沉闷的脚步声,然后脸被一只手不容反驳的抬了起来。我仍然死死闭着眼,然而他的目光却跟刀子一样,一下一下刻在我的血肉之躯上。
他抬起手,盖在我的眼皮上:“你哭了。”
我剧烈地颤抖,像癫痫患者。
他依然在打量我,从上到下,从外到内。他说:“你跟六年前没什么分别,就是长高了,变漂亮了。”他的手顺着我的眼皮往下,最终贴在我的心口:“心也变狠了。”
“我不是不敢要。”我颤抖着声音,但是很坚决,“我要你从纱帘那儿走出来,我要我们平等的站着说话。但是,看不看你,是我的权力。”
我声泪俱下,内心血肉模糊:“我不想看见你们,不想让你们停留在我的心中,更不会再给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伤害我的机会!”
他的手从我的心口拿走了,他轻笑了一声,脚步声再次响起。他似乎坐回了原来的椅子上。
“他,还好吗?”
“你真的要问?”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我谴责他:“我爱他!你不是人,你不明白,人一生,只能爱一个!”
“崇很好。”他终于说了,关于崇,“他没有提起过你。”
我以为我不会再心疼,然而,还是如万箭穿心一般,疼不能自已。我笑:“我知道。”
我知道,他只要离开,就再也不会想起我。
鎏像是洞察了我心声一样,他说:“你错了。他是从来也没提起过你,但他的心里,时常会想起你。”他声音中不满的成分更重了:“最近一次,我们在一起喝酒,崇醉了,迷迷糊糊间,他说,多么想再回一次秦淮啊!”
他的声音一直很温和,至少听上去如此。但他刚说到“秦淮”两个字,尾声立即扬了起来。紧接着,一只茶杯刮着劲风,猛地砸碎在我的面前!
“秦淮!”
我吓坏了,他几乎暴跳如雷。我睁开眼睛,连滚带爬、慌不择路地逃离那个杯子,仿佛它要蛰我。
他一把揪住我的胳膊把我从地上拖了起来,我被他拽着,只有脚尖在地面拼命摩擦。他瞪向我:“你到底给他下了什么咒?说!”
我终于看清了他——他真的不算好看,眉毛太凶了,眼神太凌厉了,嘴唇太薄,脸部的线条更是冷酷——我挣扎:“他说秦淮就是我吗?我又不叫秦淮!”
鎏的目光越来越凶,仿佛要杀死我。
我不知死活的继续刺激他:“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怀念这里吗?因为这里很温暖,这里是人住的地方!他在这里开心了能笑,伤心了可以哭!他在这里是活生生的人,有七情六欲的人!”
我感觉胳膊上的一手一松,紧接着,我还没能完全站在地上,一个巴掌重重的扇在我的脸上!我甚至来不及呼痛,就重重摔在了地上。
嗡嗡不断的耳鸣声,我的大半张脸都麻木了。
等我重新意识到周围的一切的时候,鎏已经离开了,那个带我来的人坐在我的面前,手向我伸出来。他递给我一张干净的手帕。
我拿过来毫不客气地擦了擦嘴角蹭破的地方,爬起来,抬腿就要走。
“你去哪儿?”
“……回家!”
他把我猛地一扯,迫使我跌倒在地上。他很不高兴:“你要违抗殿下的安排吗?”
我茫然:“安排?他对我做了安排?”
那人紧紧逼视了我好一会儿,直到确认我没有佯装糊涂,这才点头:“对,殿下安排你和他一起回天上。殿下说,只有把你放在眼皮底下看管,才能安心。”
我以为我酒喝得太多了,后劲使我还在发懵。我爬起来,还没站稳,一阵浓香扑来,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