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余妍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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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不甚宽敞的过道上趴了一个人，却是雪丫，她身上还撑着一个红彤彤的小丸子。
允我撑着自己的短手短脚想爬起来，爬到一半就直接被后面的八珍腾空抱起，方嬷嬷原本在最后吩咐小丫鬟把东西送回房里，一见这边的情景，立刻跑过来。
允我见雪丫爬起来了，冲她张开手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原来，进门前允我被雪丫和八珍护着走在前面，余妍儿喊丫鬟拿礼物，便慢了半步。没想到余妍儿回身后突然大步向前挤过来，雪丫被她一撞，身子往旁边倒，眼看要撞倒允我，她硬生生拧腰避开，却摔在地上。允我来不及收脚，也扑在雪丫身上。
这当口，余妍儿扭身进门去了，差点与出来看情况的丫鬟撞个满怀。
燕氏一见，忙走上前接过允我，上下满身摸索着，查看她可有受伤，又温言细细询问可吓着了，目光看向八珍，八珍使了个眼色。
燕氏便笑着同宁真道：“姨母，这孩子逛了半日想是乏了，站都站不稳了，我带她回去歇着。”宁真见了，知道方才门外有事，忙应了，又让人拿了些小姑娘的玩意儿给允我带回去。
“怎么好端端的姑娘就摔了。”燕氏抱着允我端坐上方，一脸严厉看着跪了一地的丫鬟们。八珍膝行上前，一五一十说了方才门外发生的事，燕氏听罢，招雪丫上前仔细问了，看了她手腕的擦伤，勉励了几句，使人带下去上药。
“这丫头是个不错的。只你们两个也是稳妥人了，方嬷嬷在后面便罢了，八珍在身边却没反应过来，差点没护住囡囡，该罚。”燕氏只说罚她们三个月的月例，二人都松了口气，忙打点起精神回话。方嬷嬷将一路发生的事详细回给燕氏。
燕氏听毕，命丫鬟们散了，只留了八珍五谷和方嬷嬷等人，一边轻抚允我额发，一边对方嬷嬷道：“未见面时听闻余妍儿甚得姨母喜爱，今日见了不过平平。这孩子心量狭小，礼仪规矩都不好，这一路上你们要打起精神来，不必让囡囡忍让她。”众人忙应了。
燕氏转头向自己的乳母吴嬷嬷道：“这么多年，姨母还是那个清冷性子，当年养那位薛姑娘伤了心，后来跟前养的这几个都是解闷儿罢了，并不曾好生教养，连带的下人也怠慢，反而误了她们，偏她们自以为得了多大的便宜。”
“那是外人，您看长公主待咱们二姑娘多亲香，这才是嫡亲的小辈呢。”吴嬷嬷笑道。
一时丫鬟又说起今日小主人吃了不少东西，很是开怀。燕氏也笑了，点着允我的小脸道：“竟是个小馋猫，家里也没短了你吃的，也不怕徐家姐姐笑话你。”
“她也爱吃。”允我撇撇嘴，徐妡娘开始还顾及陈氏，想来在家被管束甚严，后来见陈氏陪余妍儿走了，也展现了小少女本性，两个吃货今日都很满意。
“包子好吃。”允我示意拿她带回的东西来，准备献宝。那梅花包子小小一个，做成梅花状，上面攒了红红绿绿的果珍，十分吸引人。燕氏捡了一个尝，只觉得入口绵软清甜，果珍的酸甜感竟未被面皮吞掉，反而愈发可口，咽下后口中还余着些许银丹草的味道，很是清凉。
燕氏点了点允我的额头，“怪道你巴巴带回来，确实不错，你这孩子也该多进些饮食。回去让府里请个江宁厨子来，想吃了喊来做就是。”一旁的吴嬷嬷忙应了，直说要当回府第一件大事来办，惹得燕氏又笑了一回。
一时想起来，燕氏对允我道：“雪丫是个妥帖的，虽说已经准备下了给你的丫鬟，再放个稳妥人也无妨，便定下做你的二等丫鬟吧，你可以给她改个名字。”
允我脑海中渐次冒出雪人、雪糕等词，忙摇摇头把这些想法驱散。
小雪丫一脸稳重样，可不能叫她顶着这样的名号。叫什么好呢？允我想了几个雅致的名字，又想到如今自己还未开蒙，纠结半天，抬头看燕氏，却见娘亲正抿嘴笑她呢，赌气道：“叫雪糖吧。”
燕氏正欣赏小女儿愁眉紧皱的模样，听到这名字愣了下，暗自点头，不愧是夫君的孩子，取的名字也别致，回京应当尽早给囡囡启蒙才是。
“好，就叫雪糖，另外两人年纪还小，暂时虽在你身边，按三等看待便是，回京之后再定。”又唤人将方才长公主召见女眷时地方官进献的玛瑙石和云锦拿进来，让允我挑拣。
因宁真长公主难得召见，地方官眷必有进献，官眷手中呈现的肯定比市卖货强多了，因此允我原本不打算在铺子里买，见余妍儿充阔气有意气她，才选了些小东西。
此时认真挑选了一块流云溢彩的玛瑙石，准备让人雕上江宁女学后门处的桥亭台榭，作为送给徐妡娘的礼物。
又让人根据方嬷嬷讲古时提到的，给各房兄弟姐妹和祖父母备礼物。
燕氏捧着茶盏看她忙活，心头有些酸涩。
担惊受怕三年多，哪日不忧心，生怕病恹恹的小女儿一个瞧不见就护不住了。四个儿女里就她倾注了最多的心血，这次出门还担心她吃不消，没想到出来后囡囡话也多了，饮食也香甜，人也活泛许多，一日日康健起来。以前的十分聪明竟显出十二分来。燕氏感慨万分，暗道文太医这次竟说准了，过去娇养在房里竟是误了她。
“郡主，二姑娘是有后福的。”吴嬷嬷看出燕氏的感慨，悄声劝慰。
燕氏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出生时宫中还未生变，备受恩宠，三岁便有了淳安郡主的封号。吴嬷嬷是燕氏乳母，私下里喜欢按未嫁时唤她郡主。
门外传来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身未至声先闻：“娘亲，妹妹回来了吗？”关平正小团子一口气跑进门，看到妹妹坐在一堆云锦中间举着块石头看着他，愣了一下，忙走上前抢过石头，“这个重，你不要拿。”众人都笑起来。
逗弄了一阵子儿女，燕氏便使人将吩咐，若有景致颇好，民风淳朴的地方，可停船带囡囡下去游赏，进京之后国公府里规矩大，出来逛总是不甚自在。
却说余妍儿正伏在弹墨绫的大迎枕上哭，碧珠在旁轻声劝着。
方才有女官在长公主耳边回了几句话，长公主看她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冷淡，片刻也不容她分辨，只说乏了让她回去，精心挑选的礼物也没看，都让丫头们带回来了。
余妍儿自小寄人篱下，怎不知长公主恼了她，此时她一边哭自己没个好出身，一边暗自盘算如何夺回长公主的喜爱。
碧珠有些忧心，自家姑娘眼看满了十岁，过去在薛府有老太太护着，性子霸道骄横些也能用年幼遮掩过去，但马上就进京，父母皆在，便是长公主教养都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姑娘家世平平却一味的争强，怕是进京后要受挫。
“姑娘，关家二小姐与长公主有亲，您何必与她争这个强。”碧珠劝道。
“你懂什么，外祖母虽将我托付给长公主，但爹娘若是非要我回府，长公主许不会强留我，只有做了长公主跟前第一人，才能留在公主府里。”余妍儿就着碧珠的手擦了眼泪，神情莫明。
“先前我想错了，关允我有父母家人，必不能时时承｜欢公主膝下，我应该交好她的。”余妍儿突然振作起来，让碧珠打水洗漱，又亲自选了礼物准备去赔礼道歉。
碧珠哪有不应的，只是终究心疼，自家姑娘何时竟学会看人眼色了。
余妍儿净了面，重新妆扮了，看着碧珠的神色，道：“今天关家的排场你也看到了，便是徐家那个，不过是知府的孙女，也是好大的阵仗。我只要能留在长公主身边，将来也有这样的造化，现下没什么好委屈的。”
言毕，扶着碧珠去燕氏船上向允我道歉，燕氏使嬷嬷接待了她，只说允我已经睡下了，却也收下了礼物。余妍儿被冷遇，脸色有些愤愤，又忙掩藏了，带着碧珠回到房里，又打听长公主何时用膳。
宁真长公主正跟身边女官回忆当年燕氏小时候的趣事，感叹一转眼小丫头也是四个子女的母亲了。这一说过了话头，就到了摆饭的时辰，女官忙吩咐人传膳，并服侍长公主净手。
“毓栖这丫头小时候最喜欢往外跑，现在看允我也随她，出去一趟脸色红红的，可见以前拘得狠了。”宁真笑道。
女官忙应：“二姑娘生在那种情况下，又自幼体弱，郡主自然养的精心。”
正说着，忽然见余妍儿跟在送膳的丫鬟身后，捧着青瓷的汤盏笑盈盈的进来了。宁真长公主笑容淡了几分。
余妍儿放下汤盏，笑盈盈的福身请安，请安毕顺势跪了下去。女官看了眼宁真，正要伸手去扶，却听余妍儿开口了。
“外祖母，妍儿今日做错事了。”
女官抬起的手又放下了，给送膳的丫鬟们使眼色叫她们下去。暗道这表小姐竟不顾脸面当着下人认错，不知该叹她长进了还是叹舍得下脸面。
“妍儿做错了何事？”宁真脸上淡淡的问，以为她又要避重就轻的混过去。
以前，余妍儿为了争夺她的宠爱，没少打压身边的小姑娘，只是那些人她并不在意，到底是看着余妍儿长大的，又怜惜她的身世，未曾责怪过，没想到倒壮了她的胆子，敢对允我伸手。
“妍儿不该嫉恨允我妹妹得外祖母宠爱，更不该跟妹妹抢进门到顺序，以至于摔了妹妹，让外祖母忧心。”余妍儿此言一出，宁真和女官都愣住了，两人都知道她的性子，不防她说出这样一番话，竟是承认了自己的小心思。
“外祖母，妍儿怕，怕有了妹妹，您就不管妍儿了。”余妍儿膝行几步，上前拉着宁真的衣摆，半真半假的哭道，“妍儿跟父亲不曾亲近过，回京后前有新娶的母亲，后有年幼的弟妹，妍儿独自一人，若外祖母也不管妍儿了……”
想到自身境遇，余妍儿哭的悲切起来，“妍儿怕，所以失了分寸，外祖母，我跟允我妹妹赔礼道歉了，求外祖母不要不管妍儿……”
宁真让她哭得起了几分心疼，想着也不过是个小女孩，一是害怕失了分寸，好好教导也罢了。便拉着她起来，坐在自己身侧。
“你知错便好，以后不可如此了。”宁真想起薛氏临终的嘱托，道：“我会多留你在公主府里住几年，等你要嫁人了再带着教养嬷嬷送你回去，不会让你受继母的磋磨。嫡长女有此造化是好事，你父母不会强接你回去的。”
劝解了几句，余妍儿都应了，宁真越发觉得余妍儿懂事了，先前是上京的惶恐让她没了行事章法。
“外祖母，妍儿看允我妹妹和徐家妹妹礼仪行云流水，心里很羡慕。妍儿从小惫懒，从没好生学过，可否回京后请人也教导妍儿，免得给公主府丢人。”余妍儿趴在宁真腿上恳求道。
宁真自是同意，指了一个钱姓女官做她的教养嬷嬷，“钱嬷嬷是宫里出来的，当年太妃宫里的小宫女都是她调｜｜教的，你好生跟着嬷嬷学。”宁真摸着余妍儿的额发宽慰她，没看到余妍儿眼里闪过一丝得偿所愿的笑意。
京城，我来了。
宁真长公主跟前最得宠的养女，够摆贵女排场了罢，她定要融入顶层社交圈，在余家众人面前扬眉吐气。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余妍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