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无心醉》烈香

5、小姑

　　在此小住几日，左不过就是陪着王语嫣在琅环□□读读书，说一说慕容复在西夏的种种，借此博她一笑罢了。

　　李青萝的茶花近些日子以来生得不够好，越看越心焦之下，干脆跑出去找活人花肥，只留得花无海在曼陀山庄照看语嫣。王语嫣年纪尚轻，说话时候总有天真的傻气，常常哄得花无海一阵发笑，在山庄里的日子，虽然单调，倒也算不上太无聊。

　　恰好这一日王语嫣贪睡，花无海便往太湖边小坐一会儿。

　　那太湖水清净得很，看不见什么波澜，湖水底下隐隐约约泛着绿气，到了表面却是照眼的白光，远处一小船飘飘荡荡的，速度倒是很快。

　　“…哎呀，是王姑娘！”

　　对面两个小丫头，一着红衣裳，一着绿衣裳，均是清清秀秀的，正在那船上发了疯似的往这面划，其中那个穿绿衣裳的，看见花无海，竟张口便叫“王姑娘。”

　　——有趣，有趣。

　　花无海一笑，偷偷运起内劲，灌注于耳畔，听远处那船上的声音。

　　红衣裳的小姑娘轻轻推了绿衣裳的一把，摇摇头：“阿碧，那个不是王姑娘。”

　　“怎么不是了？”阿碧困惑地歪了脑袋。

　　“她比王姑娘要高一些…姿态也不大相同，”阿朱一面划，一面喘着说，“如果是王姑娘的话，看到我们怎么会连招呼也不打？”

　　花无海又是一笑，仍保留着现代人的韵味，很是大胆。书中所写的阿朱伶俐细腻，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哎呀，现在近了一些，却是不大像啊…”阿碧皱了眉，“王姑娘怎么会那样笑呢？”

　　在船上还有一个年轻男子，做书生打扮，正是段誉。

　　两个姑娘说得热闹，他自然也有些按捺不住，张开一直闭着假寐的眼，凑到两个人跟前，也顺着她们的目光往湖畔看：“姐姐们在说什么王姑娘啊？”

　　将目光一望不得了，段誉竟是为坐在湖边，朝着他们微笑的那个身影而一呆。

　　“神仙姐姐…”他喃喃。

　　就在他发愣的当口，这条太湖中的小船已经到了湖畔。阿朱阿碧飞快地从船上跳到岸边，动作轻灵可人。

　　“…姑娘是哪位？”阿朱朝对方道了万福。

　　花无海一愣，心想他们并非逍遥派中人，又不像慕容复一般见识广博，对于自己的年龄和身份，还是不要透露为好。

　　于是陡然转为笑容，朝阿朱微微颔首：

　　“你们两个，便是复儿口中常说的阿朱阿碧么？我是你们家公子爷和王夫人的远亲，和王夫人同辈，姓花，名无海。你们叫我一声小姑就好。”

　　阿朱阿碧均是一愣。

　　眼前这女子与王姑娘看来年纪相仿，却称公子爷为“复儿”，又说是什么“小姑”，还和王夫人同辈…实在匪夷所思。可看她神态，又不像是在胡说。

　　“两位姑娘是不信我？”花无海露齿而笑，“无海本是北方人，大宋建朝后你们两家搬到了南方，与我们花家来往便不多了…我要不是你们的小姑，哪里能在这曼陀山庄住下？”

　　顿了顿，花无海又补了一句：

　　“我与你们王姑娘生得如此相像…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段誉听她说话，声音里是三分落拓，七分空灵，说话时的颦笑间是生平从未见过的气度，同那琅嬛福地中的玉像真是一般无二，连神采都仿佛是按着她此时说话的表情，一刀一刀刻上去的。

　　远远地望她时，段誉本来心生几分爱慕，离近了只觉得她恍如神女，不可玷.污，自己与她相比则是污臭难当。在这样的女子面前，他竟然连抬头看她一眼也不敢。

　　阿朱阿碧听她这样说，自然放下戒心，只是阿朱仍然心存疑窦，一张粉雕玉琢似的脸上淡淡不安，滴溜溜的眼珠子在花无海的身上上下打量。

　　“阿朱是不是觉得我和语嫣生得很像？”花无海从石桌上斟了一杯茶，递给段誉，又递给阿朱和阿碧，“我刚见到语嫣时也吓了一跳，你说我和她这么远的亲戚，怎么就能跟一个人似的呢？”

　　段誉很爱听她说话，却不敢抬头看她，见她为自己斟了茶，急忙忙伸出双手接住，竟连烫手也不知道了。

　　他想，她们口中的那“王姑娘”、“语嫣”究竟是什么人？和这样的人长得相似，又不知道是几生几世修来的福气。

　　“说是像，其实也不是完全像的。”阿朱伸出一根手指头，机灵灵的。

　　花无海挑起眉，有些兴趣：“怎么说？”

　　“王姑娘美，是江南水乡里，太湖畔上，掬出来的一汪水儿，满身的灵气，”阿朱的口音里有几分苏州气，顽皮的样子却像是北方丫头，“小姑就和王姑娘不大一样了，要我说呢，小姑你的眉要比王姑娘浓一些，身姿上要更潇洒些，气度上倒和我们家公子爷有点像了。”

　　她说得声情并茂，花无海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

　　“嗯，嗯，阿朱姑娘说得真是头头是道，我看封你个‘品花宝鉴’也不为过。”

　　阿朱捂嘴一笑，笑声却是贼兮兮的。

　　几人又插科打诨地聊了一会儿，多半是鬼精灵似的阿朱和花无海一句绊着一句，阿碧在一旁只顾着笑，段誉则木木讷讷地低着头，始终也不敢开口。

　　“咦，段公子怎么一直也不说话？”

　　像是聊够了，阿朱终于想起来桌上还坐着个“段公子”，开口便是戏谑。

　　段誉被问到，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羞怯还是羞惭，叹了口气，低声道：

　　“我看见这位…这位花无海姑娘潇洒至极，在她面前，只羞于自己生为男儿，却不及她万一，心里惭愧，哪还敢说话？”

　　花无海为这赞誉而一怔。

　　自她来这梦中世界以来，虽然也知道自己的容貌不俗，但始终不敢自以为是。先是李秋水的绝艳，又是童姥的洒脱，更有无崖子的纤腰秀容，她夹在其中当不当正不正，实在样样算不得第一名。

　　“还未请教公子的名。”花无海又替他添了茶。

　　段誉仿佛受宠若惊，赶紧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在下姓段名誉。”

　　“哼，姓段？”

　　声音冷冽无比，虽然动听，却满是怒气。

　　花无海的表情一滞，心里哀叹一声，知道是李青萝回来了。想到自己刚刚在几人面前编谎身份，赶紧运起内力，对李青萝传声：

　　——青萝，为免惊吓外人，我谎称是语嫣和慕容复那小子的小姑，你便称我一声花小妹，省得外人多话。

　　李青萝听进心里，往花无海的方向看了一眼，眼里似有笑意。

　　“瑞婆婆，平婆婆，你们来，把这些花肥带进去。”

　　两个婆子应允，将站在李青萝身后的几个男子带了进去。

　　听得李青萝多说了几句话，段誉往李青萝那里一看，又是一愣，不禁呆呆傻傻：“又一个神仙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