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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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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一回到警视厅调令就下达,毛利兰的顶头上司佐藤美和子靠坐在毛利兰的办公桌上,看她收拾要带走的工作材料和个人物品。
      惋惜之意浮在脸上,嘴上还要说:“到大阪后和新同事好好相处。不对,到了那里你就是他们的上司了,我怎么忘了呢。”说着就笑了。
      性格再坚毅的女人也容易动感情,何况毛利兰骨子里并不十分坚硬。看着各位熟识的同事们在身旁忙碌,她眼眶有些发热。
      高木涉被佐藤美和子叫来替毛利兰搬东西,年近四十的男人十多年来未改唠叨的脾性,絮絮对毛利兰说着:“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饭要按时吃,最好……最好找个人一起生活。”
      毛利兰眼睛涩涩的,低声说:“好。”
      高木涉欣慰地笑笑,又感叹说:“怎么一下就这么多年了。总觉得你还是跟着毛利先生到处跑现场的高中生,一晃就这么大了。”
      佐藤美和子及时打断了高木涉的伤怀,催促说:“快点,别拖着小兰了。”这才离开了警视厅。

      回到家中将近中午,推开门就见装好的行李箱和大大小小的袋子整齐放在门口,毛利兰叫了声“小哀”,没人答应。
      走进屋内听见厨房里传来金属碰撞声,毛利兰探头进去,见灰原哀穿着她的围裙,手里拿着长把的勺子。案几上已摆了几道做好的菜,拿盘子倒扣着。灰原哀平日里虽不负责做饭,日日看毛利兰做,这些微小的细节也耳濡目染地学会了。

      灰原哀好整以暇地看着毛利兰,等她的神情从惊愕换成满目温存,才说:“照着美食网站上的菜谱做的。人各有专长,不好吃的话可不要怪我。”
      毛利兰把倒扣的盘子取下来,扑面是菜肴的热气和香气,毛利兰的眼眶湿湿的,不敢抬头叫灰原哀看见,便兀自拿起桌上的筷子,尝了一口菜。
      “怎么样?”
      毛利兰想说“好吃”,还未及开口,却听“啪”一声,眼泪就这么跌出眼眶,落在餐桌上。灰原哀想,那个声响,就像朝雾里顺沿茎叶落下的晨露一样。
      “竟然好吃到了这个地步。怎么还哭起来了。”灰原哀轻声地笑,把新菜端上桌,解开身后的围裙带子,坐在毛利兰对面。
      毛利兰还是不肯抬起头,眼泪却越来越多,桌上打湿了一片。灰原哀把餐纸递给她,她接过擦净了脸,这才抬起头来。
      “何必呢。”灰原哀说。
      毛利兰颔首:“是,何必呢。”
      “这些菜,其实我暗自学了很久了。原本还想学得再好些再让你尝,没想到等不及。”
      “已经很好了,好像还没有遇到过你做不好的事情。”
      灰原哀沉默了一下,又说:“以前不做,是有做不好的资本。”
      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吃吧。”

      人活在世上,总是要为自己生活。就算从前不会,以后也要好好学着。
      毛利兰是不适合作出这样的感叹的,灰原哀也不适合。可这句话就在她们心中横亘着,在不同的生命阶段为着不同的人,牺牲着程度不一的自我,再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往后要执意一些,要莫问前程地生活。
      决定是那样容易,却从来没有真正成功过。

      阿笠博士来公寓接灰原哀,黄色的甲壳虫停在楼下,有些刺耳的笛声响起来。
      几分钟后阿笠博士出现在门口,毛利兰和灰原哀迎上去,各分担了行李提下楼去。原本满溢着某种气息的屋子,好像突然就空了。
      合上车门前毛利兰说:“我每月会回来一次,处理完事情就去博士那里看你。”
      灰原哀没有扭头看她,只微微点一点头,向着博士说:“走吧。”
      绝尘而去的汽车不消几时就消失在视野里,可她觉得不仅黄色的影模糊,眼前的一切都恍恍惚惚的,怎么都看不清明。
      不知怎的她想起“了结”这个哀感顽艳的词,不仅是被迫丢下了某种习惯,更像是慢性的疼痛,不是刳骨剔肉,只一点一点地腐蚀心骨,连痛点都遍寻不到,却分分都疼得真切。
      就如同大学年代的文学课上,课本上讲到中国的诗词,有那么一句:争如不见,才相见,便有离别时。
      忽又察觉不合时宜,她们分明已相见了十数年,怎么称得上一句才相见呢。

      初到大阪服部平次与服部和叶到机场接她,远山和叶已做了四年的服部和叶了。
      接风饭是毛利兰最喜欢的什锦煎饼,她自己选定的餐饭,服部平次还调笑说不要替他俭省,毛利兰只是抿嘴笑笑,说:“很久没吃过什锦煎饼,快忘记是什么味道。”
      最后挑了家门面干净的居酒屋,由于毛利兰第二日还要去新警署报到,便只点了一瓶清酒,大多被服部夫妇喝去了。
      话题也仅限于刑警的工作,毛利兰简单讲了几个案件,避重就轻了太多,服部平次与服部和叶二人也都清楚,虽不在东京,毕竟父亲是在警署工作,重大一点的案件多多少少也听入了耳中。
      “最近小兰你真是厉害,爸爸回家说了好多次。”
      毛利兰有些不好意思,面色微红,“如果是你的话,恐怕要更早几日结案。”
      服部平次笑笑:“我虽是做侦探的,却也发自内心认为警察更不容易。侦探呢,只是提供思路,真正涉险的还是警察。”
      “哈……”毛利兰笑了,“这倒不像是你会说的话。我以为侦探都傲气,如果是新一的话,一定不肯这样说。”
      提及某个人的名字整个居酒屋暖黄色的灯光都倏然泛冷,服部平次如被哽到一般,和叶抬眼看着毛利兰,却发觉她神情未有异样,自顾自夹着盘中的小菜,像是不经意说:“你们不必装了,我已经知道了。”
      服部平次的脸色很不好看,过了好久才又求证一般地问:“……知道什么?”
      毛利兰这才放下筷子,坐直了身子,一字一字说:“知道他还活着啊。”
      对坐的二人还在等着下文,她却再没有后续了,还为自己倒上一杯酒,举起杯子说:“陌生的地方还有老朋友真是好,不喝一杯怎么行。”
      服部和叶先回过了神,也一起举起杯子,用肘部碰碰服部平次,“来,cheers.”
      “Cheers.”

      觥筹交错间脑海中却闪现了另一张面孔,茶褐色的头发,喝了酒后满面樱花一样的淡红。她从不许她喝酒,这会儿自己却想要酩酊。
      毛利兰的头有些昏沉了。她拿出手机,啪啪打了几行字,停了会儿又把手机放回去。

      “你可不许偷偷喝酒。”
      收件人:灰原哀。

      ※
      铃木园子出现在阿笠宅邸前的时候,灰原哀着实是有些惊讶的。
      阿笠博士堆着笑脸请人进来,一边说着:“园子呀,很久没见了。”
      铃木园子双手提着大大小小的盒子,回身对等在外面的司机说:“我很快出来,你就在车里等我吧。”

      铃木园子是毛利兰最好的朋友,从小时就是,如果没有工藤新一作为青梅竹马的话,这二人便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了。
      毛利兰搬离毛利侦探事务所与灰原哀同住后,铃木园子仍然是新公寓的常客,有时毛利兰工作太忙无暇照顾灰原哀,还会拜托铃木园子买些必需品送到家里。虽然灰原哀认为这是全无必要的,铃木园子却似很享受,琐碎的小事情也都做的甘之如饴。
      可灰原哀与铃木园子唯一的连结点也仅在于毛利兰,自毛利兰调任至大阪,二人便再无联系。这日她出现在阿笠宅邸必不是没有理由,灰原哀暗想,难道是毛利兰有什么事了?
      铃木园子把礼物交到阿笠博士手上,阿笠博士很知趣往储物室去,把客厅留给她与灰原哀二人聊天。
      见阿笠博士离开,铃木园子才开口同灰原哀讲话。“小兰让我经常来看看你……有没有瘦。”顿了顿接着说:“你说的话她不信,她说你敷衍她。”
      “瘦?”灰原哀有些好笑地挑挑眉毛,“就为了这个?”
      铃木园子沉默了一会儿,说:“她说你在拿自己做某种实验。身体很不好。”
      灰原哀这才知道了她支开阿笠博士的理由。如果被博士知道一定会引起一场干戈大动,他一直知道她在研究解药,却不知副作用大到了这种程度,仅是一个偏头痛就消磨掉了灰原哀半条性命,还不如迅捷的锥心疼痛来得快意。
      “她在等你告诉她,可你什么都不说。”
      灰原哀冷冷地笑:“她不是什么都清楚吗?既然我状况这样不好,她又为什么非要去大阪,要你来告诉她我的现状?”
      一句话将铃木园子来时想好的所有话都堵在了口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尴尬地笑笑:“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情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灰原哀不置可否,铃木园子担忧地看看她,终是无话,转身离开了。

      毛利兰为什么希望灰原哀回到阿笠博士那里,就算所有人都不明白,灰原哀也是知道的。
      怕遇到危险的行动夜归太晚,灰原哀便要同她一起无眠。怕受了伤的消息首先送到灰原哀那里,病床上睁开眼第一个看到她惊惶的脸。更怕整个空洞的屋子只有灰原哀一个人,就算她怎样拿未经试验的药品伤害自己,也没有一个人知道。
      而如果是在阿笠博士那里,有个能时时相照的人,一切都好的太多。
      从某种程度上讲,灰原哀是与毛利兰一样的人,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说。这话如果放在十数年前来说一定会被不屑一顾,因为这两个名字原本就带着极端的两种色彩,明艳的冷丽的,任谁看来都是明明白白的冰火两重。而如今,在岁月潮水一样汹涌的洗磨里,南辕北辙竟然也有了交点。
      还带上了异样的感情。所以才要小心地自持着。至于那些百转千回的心思,若真不能互通,便也罢了。

      吉田步美、小岛元太和圆谷光彦来博士住处同灰原哀一起喝下午茶,阿笠博士的冷笑话就又派上了用场。
      四个人一起聊聊学校的事情,闲谈间不免提起少年时一起遭逢的稀奇古怪的案件,吉田步美苦笑:“这么说起来,也只有柯南君在的时候会遇到这些案子。那时候同学笑他是死神小学生,我还生气,现在想想真的没有说错。”
      小岛元太接口道:“说得没错,柯南回美国去以后,就再也没碰上过了。”
      灰原哀一直没有说话,圆谷光彦看着她的脸色,赶忙转移了话题:“忘记说——新生宴会上我找到目标了哦。”
      那两人果然被吸引过去:“什么样的女孩子?”
      圆谷光彦故作神秘地眨眨眼,“是药学部的新生,灰原的学妹。长相嘛不必说,舞也跳得很好。我上去和她聊了几句,她还喜欢打沙滩排球,运动型的女生更可爱。”
      灰原哀为表兴趣顺口一问:“叫什么名字?”
      “Sharon,津田莎朗。”
      “噢……”
      听到名字察觉熟悉,灰原哀仔细回想,她与津田莎朗是有一面之缘的。
      新学期开学的迎新大会上,灰原哀代表东大药学部做迎新致辞,稿子是网络上搜来随意拼凑的,被灰原哀顶着严肃庄重的神情读下来,竟然意外地获得掌声无数,台下的教授们也频频点头。
      迎新会结束后,灰原哀在报告厅的走廊上被拦住。对面的人犹未脱高中生的样貌,纯黑的发色,扎双马尾。
      “灰原前辈,我叫津田莎朗,亲密一点,叫我Sharon就好。”
      灰原哀微皱起眉头,津田莎朗却笑得很开,自来熟一般,“高中时候就在医药部网站上得知灰原前辈是医药部精英翘楚,今日见到果然名不虚传。”
      灰原哀不喜欢自谦,又一时找不出略微婉转的答语,只得硬着头皮说“过奖了。”
      此后灰原哀便发作偏头痛,告假月余,没再有过照面。却没想到成了圆谷光彦的心仪对象。

      圆谷光彦还在絮絮讲他与津田莎朗的相遇,小岛元太笑说:“我还以为医药部的女生都和灰原一个款。”
      灰原哀挑眉:“我是什么款?”
      “冷面,毒舌,实验室宅。”
      灰原哀第一次听到“实验室宅”的说法,“哧”一声笑出来,圆谷光彦看她一眼,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有说。

      晚上灰原哀接到毛利兰的电话,电话里毛利兰说:“你的话园子告诉我了。”
      灰原哀用力回想她对园子说了些什么,终于发现未有一句好话,一时有些尴尬。
      “我没有瘦。”
      电话里毛利兰笑了,听到笑声她能想象出毛利兰此刻的神情,心中不由一暖。
      毛利兰说:“你不想让我知道也没有关系,只是你要为自己的身体负责,要长命百岁才行。”
      灰原哀低眼,罩在碎发下的阴影里,嗓音低低的:“命那么长,拿来做什么?”
      毛利兰停了会儿,慢慢说:“一开始是你说了来陪我,凭什么又擅自不爱惜自己呢。”
      她的声音很平静,灰原哀想。毛利兰总有维持冷静的本事——仅在她的罪犯面前。这个特质送她在警察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终于把过往年月里那个惊怯的少女全数抛开,至于好或不好,她自己也难以说清。
      只有在毛利夫妇和灰原哀面前能够肆意,而现在,她把这本事用在了灰原哀身上。譬如此刻,就算毛利兰的泪水流了满面,灰原哀看不见,也听不出来。
      终于灰原哀还是柔软下来,用上毕生最温和的语调,对电话那头的毛利兰说:“你放心吧。”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她又补充道:“我会活得好好的。”
      “嗯。”
      “作为条件——你也要活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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