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记忆迷宫》斩喜

7、106：05：29

　　【目前可以公开的情报：旧王朝已然覆灭，残党在宇宙中如阴影般游荡。新联邦在战火硝烟的废墟之上开启。】
　　她的鼻尖似乎还能嗅到机油和钢铁的气味，额头却已经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柔触感。
　　那双手缓缓抚摸着她的额际和鬓角，推开她紧皱的眉间。
　　“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苏沐秋低声问道，“还是家里太冷了？”
　　“还好吧？”叶修道，“我不觉得冷啊。”
　　“我们俩和沐橙能一样吗？”苏沐秋道，“唉，都怪我粗心大意。”
　　“一会儿买床被子去？”叶修道。
　　“我看，要不还是买个空调吧……”苏沐秋的声音渐渐淡去。
　　苏沐橙不想睁开眼睛。绝望如同凝固的深海，而疲惫的潮水已然席卷天地。她已经沉浸在失去亲人的苦涩中太久，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缺憾竟然能够通过这种方式得以弥补。
　　“你账户上还有钱吗？”叶修道，“我这里还有点。”
　　“没事，我存了钱。”苏沐秋道，“沐橙是不是眼睛动了？”
　　“她在做梦吧？”叶修疑惑道，“发烧还是要多休息。我觉得是学校太累了吧，作业太多了？”
　　“唉，会不会是考试出成绩没考好，不敢告诉我？”苏沐秋猜测道，“沐橙数学成绩一直不好，也不知道这次学校换的这个数学老师行不行。”
　　“要不，补补课？”叶修出主意道。
　　“再说吧，”苏沐秋愁道，“我怕沐橙不愿意，看她的意思吧。”
　　苏沐橙的眼睛热热的，她努力屏住呼吸，不让泪水从眼角流出来，然而却只是徒劳。
　　“沐橙，”苏沐秋温柔道，“出什么事了啊？”
　　她闭着眼睛狠命摇头，感觉到有人轻轻按住了她的胳膊。
　　“手背上还扎着针呢。别乱动。”是叶修。
　　苏沐秋温暖的呼吸靠近了她的额头，“退烧了。”
　　他在担心吗？苏沐橙想。他在为我担心吗？
　　她的眼泪根本停不下来。她睁开双眼，苏沐秋的脸在光晕中渐渐模糊，她紧张地抓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还难受吗？”苏沐秋心疼道。他坐在苏沐橙旁边的位子上，让苏沐橙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一会儿回家我给你熬粥好不好？水果粥还是南瓜粥？”
　　苏沐橙闻到他衬衫上的味道，是熟悉的洗衣粉味儿。她的脸被他的体温烤的暖烘烘的。
　　“或者八宝粥？拌白糖也挺好吃的。”叶修插嘴道，“买点蜂蜜，炖点梨汤喝。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嗓子痛？”
　　苏沐橙望向叶修的脸。他非常年轻，脸上洋溢的朝气蓬勃的神情几乎刺痛了她。
　　他看起来绝对没有超过十八岁。还那么快乐。对每一天都充满期待。
　　如此陌生。
　　“是不是咽喉发炎了？”苏沐秋道，“一会儿再买点冲剂回家喝？”
　　“你别乱买药，”叶修道，“还是得听大夫的。咱们做好食补就行。”
　　“你又懂了？”苏沐秋道。
　　他说话时，温暖的震动就会传过来，一直传到苏沐橙心口。她依恋地窝着，像一只终于找到家的小狗。
　　“不用啦，”她仰起头，甜蜜而不舍道，“你陪陪我就行。”
　　……
　　回到家里，苏沐秋跑到厨房煮粥，叶修在屋子里晃来晃去，一会儿递个水，一会儿倒个茶，时不时还去给苏沐秋添乱，惹来苏沐秋一通吐槽。
　　“叶修，”她喊道，“你过来一下。”
　　叶修推门，挤进来一个脑袋，道：“再来点儿热水吗？”
　　苏沐橙摇摇头，“你进来，我问你个事儿。”
　　叶修进来，找了个座位坐定，问道：“怎么不叫我叶修哥哥啦？”
　　苏沐橙一滞，这可是个非常非常久远的称呼了。“叶修哥哥，”她妥协道，“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吗？”
　　叶修疑惑道：“什么不对？”
　　话已经浮到了她的嘴边，多年的服从几乎无法让她在他的面前守住秘密，但是——
　　“不，没什么，”她突然道，“我这几天都休息不好，总做噩梦，胡思乱想的。你能再给我倒点水吗？”
　　叶修痛快道：“没问题啊。”
　　我不能告诉他。苏沐橙想。
　　迷宫只有在所有持有入场券的玩家均意识到迷宫系统的存在时才会结束。而迷宫一旦结束，苏沐秋将再次成为她记忆深处的一道水纹，一抹残影。
　　兴欣在联邦军部召开的选拔赛中夺冠，入场券已经发放到了所有兴欣队员的手中。而为了完成他们的最终任务，找到 “荣耀”，任何一个队员过早地意识到迷宫系统的存在都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而且，恐怕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苏沐橙的眼前浮现了自己的新任数学老师和坐在自己身后的转学生的身影。为什么蓝雨的队长喻文州和轮回的队长周泽楷会进入迷宫系统？他们的队伍不是已经在选拔赛中被淘汰掉了吗？
　　按照规则，只有持有入场券的人才会被捕获信号，登入迷宫。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儿？
　　苏沐橙摇了摇头。叶修推门进来，把水放在床边。
　　“我放的冷水不多，”他叮嘱道，“你等一会儿再喝，听见了吗？”
　　苏沐橙点点头，她的视线一直跟着他。
　　她能看出叶修很快乐。他虽然穷，但是每天都能够吃饱，且终于可以一心钻研心爱的游戏；虽然远离家人，但却有世界上最好的朋友陪伴。
　　她想：“如果我告诉他真相，那才是真的残忍吧。”
　　叶修关上了她的卧室门，暖风从崭新的空调中徐徐吹出，但她的内心却渐渐沉入冰冷的回忆。
　　苏沐秋与她幼年时起便相依为命。曾经为联邦建立奉献智慧的父母早早去世，除却一套小小的公寓，可以说是家无恒产。苏沐秋比她大三岁，从小便一肩挑起养家重担。后来，叶修离家出走，进入到了他们的生活当中。那段时间真是好啊，他们每天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为了研究机甲和人工智能，不分昼夜一门心思地泡在训练场和实验室里。无垠的星空在他们的眼中近在咫尺，而未来似乎触手可及。
　　那之后，苏沐秋在一次有奖联赛中获得了冠军。他在人工智能方面的异才渐渐显露，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其中就包括联邦军部。军部非常重视苏沐秋这位昔日的联邦英雄之子，而他也没有辜负军部的栽培。苏沐秋与叶修抱着极大的热诚投身于科研与战斗，他们的信念和理想在军部的帮助下渐渐得以实现。但与之相对的，他们脸上的笑容越来越难得一见，生活中的秘密也越来越多。
　　苏沐秋越来越少回家，叶修出任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苏沐橙只好一个人往来于空荡荡的房子和学校之间。但是，她始终知道，苏沐秋和叶修都一直关心着她。生日的时候，她仍会收到他们的礼物。有的早上，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会看到身上披着的厚衣服。
　　然而这一切在那个下午戛然而止。
　　她失去了一半的世界。
　　在简单的葬礼之后，叶修增加了驻守联邦首都星的时间，尽最大的努力陪伴她。而她也拼命地振奋起来，升学，训练，进最好的学院，进最好的部队，到叶修的身边去。因为叶修是她最后一个亲人，而苏沐秋只会希望她快乐地活下去。
　　但是，等她真正接近了联邦核心，苏沐秋旧日的工作才向她展露了一部分真容。它为无数的阴谋与暗杀包裹，旧王朝和新联邦中，无数人曾经因此送命，数十年间的血腥化作无边无际的黑暗简直要吞噬了她，让她曾经坚定的内心摇摇欲坠。迷宫项目名义上是科研，但实际上，谁也不知道自己探寻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秘密。苏沐秋被认为是最接近那个答案的人，但是他也已经死了。
　　究竟什么才是 “荣耀”？那么多人前赴后继，他们都在为什么而死？
　　苏沐秋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
　　为什么叶修从不允许她提出疑问？
　　叶修又知道什么？
　　疑问带来更多的怀疑。
　　怀疑衍生出痛苦与折磨。
　　而她能得到的答案只有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