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荼》缘止

49、针锋相对

　　看着冷无涯蜷着身子在地上翻滚，白璟倒是有些良心发现，怯怯地问：“母后，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还是让她死得痛快一些吧？”
　　楼悠然不悦地瞥了她一眼，随即转身示意，站在身后的那名侍卫便拿起桃木剑缓缓走了过来。这一剑要是刺中她的心脏，她必定灰飞烟灭！然而，冷无涯现在毫无还手之力。就在她闭上眼睛准备接受这一事实的时候，头上的剑始终没有落下来。
　　听见有人倒地的惨叫声，众人皆往门口方向看去。只见决明子一身白衣立在门前，眼中隐隐冒着火光。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决明子就已经绕过他们来到冷无涯的身边，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这个男人，好快的速度！楼悠然暗暗惊叹。
　　“母后小心！他也不是凡人！”白璟惊呼一声。
　　决明子望了眼怀里面容狼狈的女子，沉声道：“我不想取你们的性命，全部给我让开！”
　　如魔怔一般，面对眼前这个高大冷峻的男子，都悻悻地退到两侧，好似做梦一般。因为前一刻眼前的这个男人宛如天神降临，下一秒又带着那名女子在眨眼间消失。
　　“阿决......”她的声音虚弱无力。
　　“对不起，无涯，我来晚了。”决明子愧疚道。他在外寻到药草回到客栈，却发现她并未回来。那时他便心中隐隐不安，使用追踪术查找冷无涯的位置，才发现她被困在王宫。要是再晚来一步，他永生永世都不会原谅自己！
　　浑浑噩噩醒来时，冷无涯眼前仍旧一阵晕眩，动了动身子，只觉全身都疼痛难忍。若不是决明子及时赶到，估计她早就灰飞烟灭了吧！
　　“你醒了？快，把药吃了。”决明子走过来，手上捏着一粒结灵丹。
　　她略一皱眉，迷茫地看着他。
　　“明日是月缺之日。”他补充道。
　　是不是以后每个月的这天，她都必须服下这结灵丹，否则就将原形毕露？
　　轻轻张开了嘴，决明子将白色的药丸放入冷无涯的口中，顿时闪过幽蓝色的光芒，结灵丹与她融为一体，渐渐地在她的体内发挥药效。
　　“无涯不想见你，你走吧。”决明子在门外拦住了莫白。
　　段宁查了那么久都没有查到他们的消息，他以为她已经走了。但是今早段宁突然告诉他，说是他们又在客栈出现了，他心中一喜，赶来见她。他想问问她，为什么三番两次不辞而别。
　　“若我一定要见呢？”
　　“除非你觉得自己有能力打败我。”
　　两个男人站在冷无涯的房外，四目相对，身上都散发出清冷的气息。一个要进，一个偏不让，双方僵持不下，四周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
　　“让开。”莫白冷冷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然让他失了耐心。
　　“不让。”
　　“别逼我动手。”
　　“如果你觉得一定要用武力才能解决这个问题，我奉陪到底。”决明子缓缓出声，一双凤眸变得幽暗起来。
　　刹那间火药味浓烈到了极点，两人在门外大打出手，客栈大堂里的人纷纷往楼上看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决明子不用仙术，武功和莫白旗鼓相当。正当两人打得难分上下之时，房门突然打开，冷无涯对着他俩大喊一声：“够了！你们都住手！”
　　“无涯！”
　　“无涯。”
　　二人异口同声，立刻停了手，走到她身旁。
　　“你为什么还要来？”冷无涯看了一眼莫白，语气夹带着淡淡的忧伤。
　　“你欠我一个解释，无涯。”莫白回道。明明那夜她还亲口说过她爱他，可转眼间又对他态度如此冷漠。一个说爱他，一个不想见他，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客栈后园中草木枯黄，屋檐上挂着一根根晶莹的冰凌，像一把把利刃，闪着寒光。
　　两个人相对而坐，谁也没有开口。
　　“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莫白出声打破了沉寂，语气明显不满。
　　冷无涯拢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握紧。
　　“你这几天都去哪了？”他又问。
　　仍是一言不发。
　　终于，他按耐不住心中的气焰，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她身前将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逼她与自己对视。
　　“无涯，开口跟我说句话有那么难吗？”他极力隐忍着。
　　渐渐地，她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美眸中蒙上一片湿气。
　　她，竟然哭了？
　　“你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吧。”她轻声道。一颗晶莹的泪自她眼角滚落，重重地砸向地面。
　　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她居然让他把以前的事都忘了？莫白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他喉结轻轻滑动，遂开口道：“白璟已经把我的身份告诉你了吧？”
　　她默不作声，身体微微颤抖着。
　　“无涯，我并非有意隐瞒你，如果你是因为这件事与我置气的话，我向你道歉。”
　　“你不用跟我道歉，我从没怪过你。”她急急辩解。
　　“我说过，我会娶你。”
　　“成为你众多女人之中的一个吗？”她终于正面提及此事。
　　“你和她们不一样。”
　　“你会保护我不被她们欺负吗？”
　　“当然，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你会立我为后吗？”冷无涯继续问。
　　莫白顿了一下，继续答：“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会。”
　　“可我不想要荣华富贵，不想要锦衣玉食。我要的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你可以给我吗？”
　　这些，他给不了。
　　他说过，不管她想要什么，他都会给她。
　　唯独自由，他给不了她。
　　“小白，我们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吗？”看他一脸挫败的样子，冷无涯不禁心疼这样的他。她上前一步搂住他，紧紧地靠在他的怀里，轻轻诉说：“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很快乐。看着你对我笑，我会觉得很温暖。有你在我身边，我会觉得很安心......”
　　“那你就留在我身边好不好？”他出声挽留。
　　冷无涯摇摇头，离开他的怀抱，怅然拒绝：“正如我不会逼你放弃王位和我浪迹天涯，所以小白，你也不要逼我好吗？”
　　她的话一个字一个字都刻在了他的心上。她是他第一个动心的女子，可她却要决绝地离开他。在她的心里，她看不上他的权势和地位，她对他的爱比不上她想要的自由。
　　只因为，她是冷无涯。
　　情不知何时起，一往而情深。
　　这样的女子，他爱着的女子，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
　　在客栈逗留多日，冷无涯终是决定向莫白辞行后再和决明子继续上路去蜀国。
　　这一次，她不想再不告而别。
　　在此期间，她想了无数遍，最后得出的结论依然让她心伤。莫白于她而言，是个很美的梦。然而梦醒之后，该吃饭的还得吃饭，该赶路的还得继续赶路。
　　事先准备好的一番说辞，站在莫白面前时，她竟一句也说不出来。莫白背对着她迟迟没有说话。许久，一转过头，单单见她漠然的眼神，他便了然于心：“你要走了？”
　　她听了，头又往下低了几分。
　　“无涯，你想清楚了吗？之前的话我可以当做没听见......”
　　“我该走了。蜀国......哦不，师父命我回去......我和阿决还有事情要办，我......我已经耽搁太久了。”她答非所问，语无伦次。
　　莫白眸中染上失望之色，喉间动了动，说：“无涯，你知不知道你连撒个谎都不会？你真的决定要离开我吗？”
　　一听到他说“离开”二字，她猛地抬起头看着他，眼中充满不舍。胸口传来阵阵抽痛，她不解，明明是千烟鬼啊，为什么心痛的感觉会如此清晰深刻？纵使不想离开他，说出口的话却成了：
　　“是，我已经决定了。小白，我们有缘再见。”
　　怎么从驿馆里出来的，她不知道。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恍恍惚惚的，冷无涯只觉心像快要死了一般沉寂。周围的热闹从来都不属于她，她一刻也没忘记过，自己与这个世界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对不起，小白，我骗了你。
　　我想，我们应该不会再见。
　　其实，冷无涯才不介意他到底是莫白还是伊远墨呢，她最最不想让他知道的是她自己的身份。所以此前，她和白璟私下做了一场交易，她可以离开他，但是她决不允许白璟在他面前戳穿她的真实身份。因为她想留给他一个美好的印象，她不是来自地狱的千烟鬼，只是冷无涯，普普通通的冷无涯。
　　冷无涯灵力尽失，不能像之前那样御风而行。本来决明子是可以带着她一起御风的，但是考虑到她现在的身体素质，决定和她一路骑马北上。
　　灵羽国北境冰封千里，到处都是白雪皑皑，野外更是清冷空旷。
　　决明子与冷无涯共乘一骑，他用自己宽大的外袍将怀中女子严严实实地裹住，看她被寒风吹得微微发红的脸颊，眯起的眼角，一脸纯净的样子，他的嘴角不禁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再看我可要收钱了。”她听见他低低的笑声，没好气道。
　　“你说莫白这次还会不会来追你？”
　　冷无涯白了他一眼，开口说：“你疯了吧你？你早上是不是忘记吃药了？”继而抚上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道：“没发烧啊，大清早的就开始胡言乱语......”
　　他知道她是在逃避，却没有再道破。
　　“前面就是祁山了，山里有很重的雾障，我们得小心一点。”决明子眼睛盯着不远处的一座大山，语气不禁染上了几分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