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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神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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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一连几天都没有再下雪,不过天气仍旧寒冷,他脸上也冻出了薄薄的晕红,赵承明凑到赵永明耳边说话,兄弟俩个瞧着莫哲,神情猥亵起来,他们说话的时候,风越来越大,刮得人脸生疼,天上堆积的云如退潮一般,滚滚北去。到巳时,天净,一片云也没有了。
“模样儿不错,怎么今日没有那个毕宿守着?”
“好像出府去了,把这只小羊留给我们。”
“我说,别赶他出去了,一会绑到柴房里去,你说呢?”
“好主意,正巧我心情不好,拿他开开心……”
赵永明和赵承明还在说得高兴,仆人凑近道:“公子、公子,天晴了,天真的晴了,莫公子说对了。”
“什么?”
赵永明抬头,一方晴空,一碧如洗。
他还不信,要抓莫哲的空子,叫人架了梯子上房顶去看,直到仆人在房顶喊:“公子,没有一片云的影子。”才信。
他赌错了。
莫哲还是那样子,脸颊微红,站在院子中间呵气搓手,可是忽然间,在赵永明眼里,这少年已经莫测起来。
赵永明得不偿失,本来是叫甘寻、姜风、成玄灵三人来赶莫哲走的,莫哲既然说对了,自然没有走的道理,赵永明发了狠,心道:你在此便在此,我还怕了你不成!?他那几个魁梧家丁环伺在侧,只等人走得单剩莫哲,就要把夜明尸身扛出来,在院子中烧掉,不信莫哲能抢去,只要烧成了灰……赵永明打着如意算盘,再把莫哲弄来兄弟几个玩玩,看他还敢不敢去报官。
可是算盘打得好,却急躁了点,赵家的人是散去了,只剩个赵承明,但甘寻、姜风和成玄灵不知怎么的,竟然不走了,急得赵永明抓耳挠腮。
如何走?莫哲这样的人物难得碰上,岂肯放过!
再加上——赵永明先是请他们来驱赶,现在又备了这么几个虎狼一样的家丁,谁都知道他们走了以后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莫哲的本事,不是随机应变,不是口舌之利,更不是懂得一点方术皮毛便四处招摇撞骗——虽然这些也都算本事,可是,这些本事在真才实学面前不堪一击,比如三人先前说的云,都有道理,在莫哲面前却都只是口舌、是猜测,毕竟他说的,是事实。
当然他们三人也不会认为自己以前招摇撞骗,所学有限而已,所以没什么好羞愧的。莫哲虽然在方术上胜过他们,几人看莫哲的眼光也不同了,但他年纪不大,蜀人开朗,才不会计较输给比自己小的人,瞧出赵永明不安好心,三人此时不必商量,已经摆出保护的架势来。
怎么说,莫哲也是同道的小辈,理当爱护。
倒是莫哲弄不清楚他们干什么还围着自己。
“这里园中寒风刺骨,不如去街上,找个有炉子的茶馆坐下说话,莫公子可肯赏脸?”第一个开口的还是甘寻,口气已大为不同。
人家客客气气说话,莫哲倒没办法了,摇头表示不去,眼睛死死盯着房门前看门样的赵家兄弟俩。
姜风道:“公子莫非还在生气?我们先前失礼了,自是不该,看不出公子小小年纪钻研深入,与我们去喝杯茶,多聊聊,我们几个做东,当作给公子赔礼可好?”
毕宿影子也不见,这要怎么办?不说话总不是办法。
成玄灵在一边看着,心里已经不满起来。
甘寻又劝道:“城中梅花处处,景致不错,莫非公子还有事?不便与我们走?”
莫哲无奈道:“是……”
“可否说与我们知晓?中江地方上,我们友人良多,要有什么事情也好解决。”
“公子不熟悉这里,办事不方便,尽管告诉我们,就算没多少本事,人力还是有的。”
“……”再拒绝下去似乎不好,可是走开又不行,赵承明双手抱着一个手炉,见莫哲看他,一手在手炉上摸索,神情下流。
莫哲忽然高兴起来,眼中一亮,对甘寻等三人点头:“我也冻了多时了,那……叨扰了。”
三人自然高兴,一团地,簇拥着莫哲离开。
这下,赵承明不明白了。
莫哲一走,赵永明立即就要进房去,却被赵承明拉住。
“大哥,夜明在你这里吧?玩了两天,该让给我了。”
赵永明脾气一直压着,忍了半天,这时候被他一说,立即大发脾气:
“让你什么!?我的东西难道非要让给你吗?”
赵承明猛然碰了一鼻子灰,顿时恼火:“干什么!?你要独吞!?我告诉你!独吞可不是这家的规矩!!”
“独吞又怎么样?”赵永明阴阴一笑:“是我的,就是我的,谁也抢不了。”
赵家家大业大,生意做得广,赵家银号遍及半个蜀地,几乎全都操控在赵老爷子的手里,他只让一个人看他的帐簿,只让一个人进出赵家银号,更只让一个人参与各地银号掌柜的年会,这个人,不是二公子赵承明,而是大公子赵永明。
同母所生,不是现在的大夫人所出,大夫人没有儿子,赵家这两位公子从小就在父亲不同寻常的目光中长大,要是其他人家,说不定能写诗作画的二公子赵承明更受父母重视,可是不管赵承明在中江的这些文人骚客中如何出名,回到家里,他只是赵永明的一个影子,一个他永远走不出去的影子。
因为是手足兄弟,赵永明对他倒也算不错,他从不需要向抠门的老爹要银子,跟赵永明要就是了,至于他们都喜欢的娈童,更是爱好相同,没有过谁独享的时候,就连小龟,也是他们玩腻之后,看他机灵才留下,给了赵德明的,赵永明曾经在他想要发奋学习管帐的时候说过:只要是我的,就是你的,我们不分彼此。
赵承明信了,照旧过他花天酒地的生活,过赵永明要他过的满足的生活。
可是现在赵永明一句话,就把一切虚幻的假象都抹杀一空。
赵承明盯着赵永明,“你要说的就是这个?你给我说清楚!”
赵永明嗤笑一声:“还要怎么说清楚,你在这个家里就是一条虫,你当那老头子还会关心你?做梦!”
“是你……是你要我这样的!”
“那怎么样?”赵永明大笑:“他要死了,你没看出来?你现在想接他的班已经来不及了,赵家银号是我的,总号的帐簿已经交给我了,以后我就是赵家家主,不要跟我说什么家里没这个规矩,这家里有什么规矩是我说了算!你给我滚开!”
赵永明一把甩开赵承明,迈步向里,谁知道赵承明脸色大变,骤然撞了过来,赵承明个子不低,此时发狠力气更是大得惊人,家仆们一声叫唤,赵永明已经被撞得整个人扑向堂屋的桌椅,“乒乒乓乓”一阵,桌子翻了,椅子折了,碎瓷满地,赵永明更是弄得灰头土脸,狼狈无比地趴在地上。
“你敢跟老子动手……”
“我是你兄弟!你跟我玩阴的!赵永明,你够种!”赵承明抄了椅子腿,扬手就是一棍。
赵永明险险地抓住,可是折断的木头刮破了手掌,火辣辣地疼。
“你不也想玩他吗?啊?忘了?夜明啊?我们的弟弟,只是你还没吃到嘴,你比我好?笑话!”
赵永明回了一拳,从下面打的,赵承明被毕宿打过还没消肿的下巴立即横着飞——脱臼了。
他跪翻在地,捂着下巴号叫,赵永明爬起来踢了他几脚,对呆站在门前的家丁吼:“给我把他丢出去!没我的话,谁也不许放他回来,等我消气了,赵承明,你就求神保佑我快点消气吧!要不然你就要当乞丐了!”
可怜赵承明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今天,下巴脱臼合不起来,口水没完没了地流下来,衣裳前襟都被打湿了,偏偏几个家丁架着他双手,连托一下下巴都不能,就这么一路被架着出了府,丢乞丐一样丢了出去。
一番闹腾,赵永明坐在重新放好的椅子上,让大夫包扎手,他的眼睛一直看着里间的房门。
从来没有如此倒霉过,莫非夜明也成了鬼,纠缠上自己了?
此时太阳还没落山,阳光明晃晃地斜照进来,可是他却觉得自己周围十分阴冷,如浸在水里。
夜明那时候被酒弄得神智不清,可是偶然看向他的目光十分犀利,清澈地映出憎恨来——
赵永明无端端打了个冷战,叫大夫:“你,进去看看小公子,看看退烧没有,进去记得把门带上。”
大夫不知情,不作他想推门进了里边,门也听话地带上了,可是半天没有赵永明预料的叫喊声传出,他更是不安。
夜明真的变成厉鬼了?藏在里边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赵永明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夫神色如常地走出来道:“还没退烧,大公子应该给他准备点粥食,这么饿下去的话,病情会加重的。”
“你说什么?”
赵永明死死盯着大夫身后的房门,可是夜明没有满脸苍白地从那里出来。
大夫无奈道:“病人身体虚弱,没有东西吃的话只会更加虚弱,现在又是冬天,很不容易好,再这么下去,病情会恶化,请大公子准备一点粥食给小公子,小公子或者有令大公子生气的地方,也请看在他是小公子,又在生病,暂且放过吧……”
大夫十分紧张,额头上几乎冒汗出来。
赵永明又问:“你说什么?”
大夫不敢再说话了,身上开始发抖,赵永明等了一会,见他不再说话,才令人奇怪地问:“夜明他……还在发烧?”
“是……”他不是神医啊!怎么可能那么短时间就治好!?
“还在发烧?”赵永明就像傻了,或者在思考怎么处理一个他讨厌的人,“你摸过了?”
大夫颤抖地说:“是,重新切过脉,心跳很快,应该是饿了太长时间,浑身虚汗,烧还没退下去……但是!但是多补点药粥下去,发发热,应该能很快退下来的!我已经想好用什么药材了!这这、这就下去准备!”
赵永明不置可否,大夫就躬身逃下去了,屋子里的仆人个个自危,赵永明的样子很可怕,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他起先脸色很可怕,后来又很疑惑,到最后,他指了一个丫鬟道:“你进去,把小公子叫醒。”
丫鬟匆匆奔进去,忘记带门,赵永明站起身,站在可以看见床,而离房门只有两步的地方看——假如有鬼,他可以最先逃走。
丫鬟在里边叫:“小公子、小公子!醒醒。”
床上的夜明似乎动了一动,又像没有动,赵永明差点夺门而出,随即,夜明搭着丫鬟的手,慢慢坐了起来,咳嗽两声,声音嘶哑,几乎很难听出他说了什么。
丫鬟听了两遍,才听见他说:“给我水……”
赵永明一看,夜明果然没死,他只当自己睡醒没看清楚,立即大喜,踢着周围仆人道:“去准备吃的,粥!对了!快点抬来!”自己走进里间,飞快地抓住夜明来不及缩回去的手,很暖,不,很烫,滚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