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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鬼眼活尸最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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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点跌倒,脚下一疼,莫哲昏茫茫的神智恢复过来。
月色斑驳,在树影之间跳动,风扯着树叶纷飞,树木间,荒草漫野,脚下根本看不出有路。
莫哲辨认了一会拉着自己手不停向前走的背影,迟疑道:“苏鸿离?”
那人停下来,回头看他,月光下,模糊就是苏鸿离。
“很快就要到了,我们走吧!”
莫哲低声问:“怎么会在这里?去哪?”
什么时候来的荒郊野外,而且这地方陌生得很,不知什么地方传来鸟叫,听得人心底发寒。
苏鸿离拉着他走,头也不回地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去了你就知道了。”
心底悚然不安,莫哲想挣脱开,被苏鸿离狠狠拉住。
“走吧!很快就到了!”
“不,我不去!”这人怪异得很,肯定有问题!
差点被莫哲挣脱,苏鸿离发狠一拉,把莫哲朝一颗树撞过去,莫哲“啊”一声痛叫,撞跌在树下,苏鸿离用那只仅剩的手按住他脖子,蹲下身,把脸凑到几乎贴着他的地步,咬牙切齿地说:“她好端端地活着,即使她认不得我,只要她活着,你为什么一定要她死!?”
树枝摇动,月光一明一暗地照着苏鸿离头顶,莫哲惊骇失色,苏鸿离头上还插着几根银针!
双手抠着背后树干,莫哲慢慢紧贴着树站起来,只吓得手脚发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苏鸿离见他不再反抗,照旧拉着他在荒草过膝的林间走。
“很小的时候,我跟她就说好了,我们要在一起,做夫妻,生生世世,她很美,看着我笑的时候会脸红,家里人都说,能娶到她是我最大的福气。”
苏鸿离边喘边说,提到过去,声音都愉快起来。
“她要嫁给我了,却得了病,大夫说她挨不过半年就会死,我不信,她舍不得我,我们到处找办法,最后终于找到了,莫公子,你也是个大夫,你知道我们找到什么办法吗?”
莫哲被他拉得跌跌撞撞,又惊又怕,哪里还能回答。
苏鸿离也不在意,絮絮叨叨地,“所有大夫都说她要死,我也想和她一起去了算了,可是她不要我跟着她去,她要我活着,她说,就算她死了,也要把她的身子留给我做老婆,我们还在一起,我把尸虫从她鼻子那塞进头里面去,尸虫吃了脑子,就代替她的灵魂活在身体里了。”
一点一点的寒意,从苏鸿离手上传过来……
“她应该是病死了,可是真的,她的身体还活着,代替她,跟我生活在一起,真好!我娶了她进门,每天看见她对我笑,真好!可是为什么过了几年,她还是死了呢?莫公子,不要以为你们才懂,我也懂的,那尸虫在她脑袋里久了,成了精,要阳气维持身体活着,所以产了小虫,放到别人身上去,吸阳气给她,她自己喜欢阴气的,她从来不在白天出门,我带着她回她以前的娘家,也是晚上,就是清明最后一天的晚上,一年前的今天晚上。”
感觉到莫哲在挣扎,苏鸿离笑道:“莫公子,别逼我迷了你的神智,那样你乖多了,但是我想跟你说说,好让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莫哲被他狠狠扫了一眼,醒悟过来,自己确实曾被迷了心智,跟他走到这里来,心里一惧怕,顿时不敢再挣扎。
苏鸿离又笑:“这才对。”
林子越来越密,属于人间的灯火一星也没有,只有数不清的暗影,潜伏在远远近近的地方,鬼祟地注视着。
“那虫子不懂她的苦心,不知报答,竟然诈死,害我以为她死了,还把她埋了,现在我才知道,她是因为我家里没有阳气给她了,她要换一家,才好维持身体,这样美丽的身体,维持起来是很麻烦,但是她一定有办法,毕竟是成了精的,要不是你,莫公子,她还活着,好端端的,能对人笑,笑起来也一定还是那么美。”
莫哲说不出话来,身体冷得发疼,偏偏手上被拉着的感觉格外清晰,牵动了他每一丝神经。
苏鸿离还在说:“我以为虫子不要她了,我想,等我把她带回家去,埋在家里,我再死不迟,免得辜负了她把身体留给我的情意,却没料到那虫子骗我,根本不是不要,她那么美,虫子也舍不得不要。”
他们就这样走,手拉着手,两个都跌跌撞撞气喘吁吁。
听着那分明的喘息声,莫哲好半天才说:“你……她杀了你全家,留你妹妹给官府定罪,她不会留下你,你……你已经死了。”
苏鸿离脚下不停,披散的头发在夜风里飞舞,月光下没有一丝光泽。
只有死人的头发,才会如此。
苏鸿离的体温、心跳,就跟姚夫人一样,是尸虫吸取了阳气,造成的假象。
莫哲几乎疯狂,突然间发狂挣扎,苏鸿离不及防备,被他挣脱开。
莫哲一旦脱手,再也不敢看上一眼,回身就不要命地发足狂奔。
脚下高低不平,长草纠缠,腐枝残叶更是隐在草丛深处,就连盖至脚踝的衣裾下摆也像有心为难他,步步牵绊。
莫哲不知道自己跑得够不够快,他只听得到几个声音交织——自己粗重紊乱的呼吸,阵雷一般的心跳,还有隐隐约约的,不曾丢失的脚步声紧追着他……
苏鸿离已经死了!
死了一年了!
可是死而不甘,居然顽固得不离开身体,利用尸虫吸取阳气维持得好像一个活人,只怕那身体里早已腐烂,比姚夫人那种成了精怪的,更加不可思议,也更加让莫哲心惊胆跳!
莫瑶说过,怨念极强的魂魄会现身人前,进行报复,那种叫做厉鬼。
追在身后的是什么?
那不断地发出脚步声的追逐者,是什么?
追着他不放的,到底是什么!?
活尸——
两个字蹦出脑海,莫哲脚下一绊,摔倒在地。
他急切起身,却骤然分辨不出自己从哪里跑来,要往哪里逃。
四野沉沉,暗影起伏,那脚步声忽然没了。
莫哲茫然四顾,周围所有影子都不动,却又都像在动。
他一手按住口鼻,仔细聆听,可是风吹不止,到处都传来鬼祟的声音。
躲起来了吗?
因为逃不掉,所以站在什么地方看着,等他自己支持不住倒下去,再过来,带他到那个地方去——他把青梅竹马的女子鼻子打通,放尸虫进她脑子去的地方!
莫哲后退两步,撞到东西,差点失声惊叫。
猛然回身,却只是一棵树。
他不敢停留,踉踉跄跄往一个方向跑出几步,又迟疑地拐向另外一边,树上猫头鹰的“咕噜”声,也吓得他茫然失措。
苏鸿离呢?
苏鸿离在哪?
他带着他的尸体躲在哪里?
踩裂了一根树枝,脚下发出好像骨头碎裂的声音,攻击着已经十分脆弱的听觉,莫哲又摔倒,倒下的一瞬间,好像有个黑影闪过,他连忙翻过身,从到了这片树林以后,再也没有看见明亮东西的眼睛忽然看见枝叶间微微闪亮的一点。
远在天外,名灭不定,那是——
毕宿。
空留了星体在天上,闪烁着的毕宿星。
毕宿的鼻子真的很好,他找了马,追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只有莫哲才有的淡淡清香一路追下去。
太快,没有人跟得上毕宿。
更加没人知道,他怎么判断得出应该向什么方向去找。
莫哲的味道,很淡,很特殊。
他不喜欢墨汁的松油味道,可是又没有哪一天能够不用墨汁,所以家里种满了兰花,既可以协调居山之所的阴阳,又可以随手摘几朵细碎芬芳的花朵丢到砚台里,研墨的时候一并磨碎入墨汁里,就遮盖住了松油的味道。
其实毕宿从来不觉得墨汁难闻,他只觉得淡淡的,没有什么特别,可是莫哲用掺了兰花的墨汁用得久了,天天呼吸着这种味道的空气,渐渐身上有了混杂墨汁和兰花的独特香味,毕宿倒是辨别得一清二楚。
那味道,在家里或许不分明,但离开家,不管走到哪里都格外清晰好闻,虽然暂时感受不到莫哲的心境,少见的情况让毕宿忍不住担心,但,只要追着他留下来的,渐渐飘散的墨汁和兰花的味道,就一定能找到他。
后来感觉到莫哲的恐惧后,毕宿很高兴。
非常高兴,至少在自己拼命追赶,拉近距离的时候,他还活着。
苏鸿离走不快,至少绝对不会比马快,可是毕宿后来追进了一片树林,草长林深,灌木处处,他不得不下马。
为什么要带莫哲来这里?
他要对莫哲做什么?
种种猜测,让毕宿几乎追丢了方向,最后,只得强自稳住心神,不再乱猜乱想,才又找回了方向。
莫哲的情况很不好,那种惊惧得要崩溃的感觉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楚地传递给毕宿,当毕宿好不容易找到那个在树林里乱冲乱撞的身影,拥入怀抱以后,甚至不得不打晕了他,才能抱着温顺下来的他一步步离开那片树林。
是夜,莫哲发起了高烧,陷入恶梦中,一天以后才醒过来。
谁也不敢问他,发生了什么?苏鸿离去了哪?为什么……
没有人问,包括毕宿。
莫哲什么也没说,病好以后对清明那三天的事情绝口不提,仿佛从来没发生过。
甘离还猜测——师父是不是经历了什么可怕的,吓得忘记了。
大家都有点怀疑,可能就是如此。
听说有人因为害怕,强迫自己遗忘的,恐怕就是莫哲这样子。
可是毕宿知道,莫哲根本没有忘记,虽然在睡梦中忽然惊醒的次数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少,但他知道,莫哲记得,而且深深记在心上。
过去很怕很讨厌的虫子,现在不再要四郎他们在花丛里翻找出来丢掉。
毕宿问他为什么的时候,他回答:
“它们存在,不会因为我怕,就消失无踪,那么,不如承认好了。”
甘离听不懂,毕宿懂。
与其害怕逃避,不如面对。
别人眼中还是老样子——安静的、痴迷书本的莫哲在毕宿眼中已经有了改变。
那个总是需要他保护的少年,比起以前被迫承担下全家生计重担的时候,更加坚强了,也更加吸引毕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