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开颅 ...
-
那官员不好再说什么,悻悻地坐着看。
仵作老实地照做,下面百姓中,有胆小的,也蒙了眼睛。
等天灵盖切下拿开,能看清的所有人都发出克制不住地惊呼——
那脑袋里边原本应该是白花花的脑子,可是脑子一点没有,倒有一条蜷曲着的,流着水的大肥虫子!!!
站在近处看清了的公孙雄在惊讶之后,抬起手臂扬了扬。
莫哲看到他比划,放下心来,虽然已经和毕宿商量得出这个结论,但毕竟没有亲眼看到,心还是一直悬着,此刻才完全放松下来,不自觉地偎向毕宿,待他拥住自己,才反应过来,顿时大窘。
“我、我……你……”
“不靠我你要靠谁?甘离吗?我虽然比他老,看着可比他年轻!身体也比他好,你亲眼看过的,嗯!还感觉过我的勇猛!”毕宿喜滋滋地,夸赞起自己来。
“……”算了。
数千双眼睛,光天化日之下,从一具女尸脑袋里找出一条比男人拳头还大的虫子来,这事情不是那官员能擅自决定的了,立即补救地起身亲自询问苏鸿离:
“这女子是你娘子?”
苏鸿离呆呆点头,反问道:“她死了吗?”
邹仓不忍地拍着苏鸿离的肩,对他道:“你娘子一年前就死了,这虫子占了她的躯体,又去祸害别家,那时候她放过你妹妹,恐怕就是要她来背这个罪名,好替自己脱身,幸好被姚安龙揪了出来,不然还要害死多少人!”
苏鸿离眼眶通红,不知是吓的还是伤心的,要是他妹妹等得到今天,他也不会那么可怜,只剩下一个人。
那官员急着要去写信告知州府,拉着邹仓快走,邹仓只得丢下苏鸿离,沸沸扬扬的人声里,官府众人抬着引起轰动的尸体回县衙去了,只剩姚安龙和苏鸿离还在刑台上。
姚安龙见莫哲乘坐的马车朝县城去,心里明白他刻意避开,免得使人疑心,转头看苏鸿离还跪在那里,心里十分不忍,过去小心地避开他断手,扶起他。
“过去一切都过去了,留下性命才最要紧,跟我来,莫公子等着你呢!”
“莫公子?”
“莫哲啊!”姚安龙道:“稍等一会,我带你去见他,你这条命都是他给救下来的。”
在附近冲洗了车里血迹,几个家丁驾车过来,载了公孙雄和苏鸿离往县城去。
苏鸿离坐在车里抱着断手,喃喃道:“怎么回事?她怎么死了呢?”
“你妹妹?”姚安龙叹了一叹:“我们赶来的路上,莫哲倒是说了一下,那女人脑子里出水,毕宿就疑心她脑子不大对,我们没验看尸体,但莫哲猜出有东西在里边,而且是成了精怪的东西,你还记得那天吗?你和我、公孙雄,还有那女人一起去见莫哲,我说了家里出的事情后,莫哲就看着她不动,后来毕宿出来也看过她,那时他们就看出她不是活人,恐怕他们留意的时候,那女人也发觉了,可能你妹妹知道什么她的关键,所以那晚跟我借口不舒服,单独睡下,恐怕晚上就跑到三台大牢来,大牢看管很严,她用人的身体进不来,怕是取了外皮,从牢顶缝隙放下来,你妹妹看到一张人皮,面目还是认识的——已经死了一年的嫂子,就被吓死了。”
苏鸿离死气沉沉地道:“这样吗?”
“第二天莫哲来三台,想见你妹妹问事情,才知道她被吓死,唯一找到的就是牢顶缝隙那挂的几根头发。”
“头发?”苏鸿离终于抬起头,注意起来。
“是的,只能如此想了,你妹妹死了,现在那女人也死了,除了这个推测能说得通,其他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知道真相呢?谁也没有见到啊!”
苏鸿离抬起手,不知想干什么,可是抬起来的地方没有手,他又放了下去。
“真不敢相信,怎么会是真的……”
姚安龙拍了他的背,道:“人世千奇百怪的事情太多了,只有想开一点,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苏鸿离唇边泛起苦笑。
车声鳞鳞,载着他们到了一个茶馆前,公孙雄留了人在楼下等他们,引了他们上楼,在二楼靠里的雅座里,他们见到了莫哲。
苏鸿离见了莫哲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才遭逢大变,大家都体谅他的心情,也没有装做热情地拉他干嘛,莫哲查看姚安龙额头上的伤口时,他们叫的大夫也来了,要给苏鸿离重新上药包扎,甘离跟在大夫后面进来,苏鸿离一见他,就快步冲过去问:“你答应我的呢?我娘子她、她说了什么没有?”
甘离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件事,瞪了苏鸿离一眼,道:“我师父说了,不能再看了,我用鬼眼看阴物,就跟借了你钱一样,以后是要还给他们的,我才不要被鬼拖去,以后死也不看了!”
“可是!”苏鸿离满脸焦急,“她还有什么心愿?她怎么样?是不是孤苦伶仃?是不是被人欺负?我要知道!你告诉我!”
他神情几欲疯狂,吓得甘离躲开大叫:“不看就是不看,阴间自然有阴间的世界,你是人她是鬼,你管她这些干什么?她早跟你没关系了!”
苏鸿离道:“这样吗?我……”
他含混地说了几个字,隐隐的,已有失心疯的征兆。
等他慢慢平静下来,莫哲又给他切了一次脉,皱眉道:“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前面吃的药没起作用,现在更坏了。”
苏鸿离一直就那个样子,双眼无神,肩背都垮了下去,只能勉强坐着,至于吃什么、喝什么,好像都感觉不到,筷子捏在手里,仿佛随时都会掉。
毕宿轻轻握住莫哲的手,劝慰道:“不要担心,他一时接受不了,可能以为娘子没死,高兴了一下,现在又这样,跟眼看着死了两次一样,给他点时间,会慢慢好起来的。”
莫哲低声道:“恐怕不能再拖,要救他必须抓紧,我怕晚了,即使救下性命来,人也疯了。”
毕宿想了想,“他家离这里不远,客栈人多,来来往往你要烦,不如去那,别人避忌,我们还怕什么,需要什么,我跟甘离准备就是了,公孙雄他们也在,人手多。”
莫哲点了头,起身走到苏鸿离身旁,对他说:“抱歉了。”
苏鸿离才抬头,莫哲张开两指,按在他玉枕两侧用力,他一个字没说出口就歪倒下来。
不用莫哲吩咐,公孙雄和姚安龙就像有了默契,什么也不问,一行人出了茶馆,去到苏家那破烂的院子里。
蛛网密布,清扫起来也容易,倒也可以让莫哲临时用用。
带来的几个家丁烧水的烧水,买药材买用具的忙得不亦乐乎,甘离明明胆大,现在却不愿进院子里来,自己在院门前坐着,说他看门。
人人都怕这里死过人,哪还需要他看,毕宿嘲笑他一番,到里边帮忙去了。
仔细号脉就用了很长时间,莫哲的眉头拧起就没放开过,等银针拿来,又急急忙忙开始在苏鸿离脑袋上下针。
没有人懂,也没有人敢打扰他,里里外外地站着看。
到傍晚,邹仓找了过来,莫哲还没下到一半的针,额头上已经见了汗。
人的脑袋最是精妙,无数机巧在其中,错得一点也是不可挽回的大错,所以才比其他地方要复杂得多,每下一针,都要他反复琢磨,自然辛苦非常。
邹仓见众人都噤声不语,放轻脚步走到门前看了看,明白过来,对毕宿招了招手。
毕宿退了出来,在院子里问:“什么事?”
邹仓道:“已经撤了苏鸿离的死罪,但有事想请公子去县衙一趟。”
毕宿责备:“你明知他不会去,那么招人眼!”
邹仓无奈道:“没办法,本来以为就这样了,可是回去以后想起大牢里那尸体,有点不放心,这妖怪吓死她,难道没在她身上也放虫子,好一样控制了躯体?我去大牢看了,一看就吓得再也不敢进去。”
“怎么?”
公孙雄和姚安龙都围了过来,“难道又出来一个?”
邹仓摇头:“那道不是,可是我记得她明明靠墙而死,面目惊恐,我去看的时候……”忍了一忍,才大着胆子道:“却像是在笑!”
毕宿一凛,转身向屋里看了一眼,莫哲很专心,没听到邹仓说的,他才放心了点。
“我跟你去看,叫上甘离,有我们对付,公孙雄跟姚安龙呆在这,莫哲要是扎完针问起我,也别照实说了吓他。”还好带着鳞片,不过就算没带,管她成没成精,照样一掌拍死,毕宿想好了,弄好以后让甘离画点图什么的去去阴气,自己就可以马上赶回来,免得莫哲发现他不在要担心。
“好!”
邹仓当即带着毕宿和甘离去了县衙,莫哲还在擦汗,找下针的地方。
暮色四起,四周都黑下来,莫哲在里边喊:“点灯。”
公孙雄和姚安龙才想起来没准备灯,他们不知道会忙到入夜还没好,急急忙忙去买,让家丁守着。
莫哲走出来,看到他们两人匆匆跑出去买,不禁失笑。
他等得,苏鸿离可等不得,于是叫了家丁拿了点先前烧水烫针用的木柴,点燃了拿进来给他照明。
一针下去,不知是不是扎错了地方,苏鸿离突然张开眼睛,黑黑的眼睛大大地,瞪着离他不过半尺的莫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