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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56(修) ...

  •   白稚川以为他担心不能及第,出言安慰道:“九郎莫怕,进士科的试题自然与神童科不可同日而语,你答不出来,旁人自然也是一样,到时候还是以名次取人。”

      贾九郎抬头冲他展眉一笑,但眼底还是隐隐有些忧虑。

      蔺知柔深知,以他的脾性断然不会担忧考试结果,可是别的事他不愿说,她也只好当作不知道,只是看了眼他碗里没怎么动的食物:“方才着了凉,趁热多喝点汤罢。”

      贾九郎闻听此言,脸色倒是明媚起来,乖乖捧起碗喝了好几口汤,又吃了大半的面片,赞赏道:“这餺飥做得好,便是宫……东市上那家众口皆碑的也不及。”

      三人吃完餺飥便骑着驴回了延兴寺,一路上贾九郎仍旧恹恹的,与平日的他判若两人,白稚川从未见过他如此,不由纳罕。

      当夜,贾九郎就发起热来,他半夜三更醒来,只觉头晕目眩,后背发寒,四肢酸软无力,喉咙口又干又燥,直要冒火。

      他仗着自幼习武,身子骨强健,并不把这风寒放在心上,披衣起身,倒了碗冷茶饮了,又钻回被窝里继续睡,指望睡一晚就痊愈,可到了下半夜越发难受,这才知道自己太逞强了。

      第二天早晨,蔺知柔仍旧和平时一样早起,读了一会儿书,估摸着贾九郎该醒了,可那屋子里却毫无动静。

      她又等了两刻钟时间,不知怎的有些不安,看了会儿书也没看进去,便即撂下书站起身,走到贾九郎房门外,抬手敲了两下,没人应。

      她加重力道又敲了两下,屋子里仍旧敲无声息。

      她的心忽然往下一坠,用力拍门,一边拍一边喊:“贾九!开门!”

      拍了几下,门总算“吱嘎”一声开了。

      贾九郎顶着一头乱发,披着外袍趿着鞋站在门口,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一双桃花眼中水意比平日更甚,简直像两汪潭水,可他的眼神却有些涣散,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七郎”,然后整个人朝蔺知柔倒了下来。

      蔺知柔吓了一跳,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赶紧扶住他,压根不用探他额头,隔着衣服都能感到他浑身上下烫得吓人。

      把贾九郎搀扶到床边,帮他脱了外袍,扶他躺到床上,给他掖好被子,拿起床边的铜盆,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她先跑去叫醒了白稚川,让他赶紧出去请大夫,然后从水缸中舀了一盆冷水回到房间,绞湿了帕子,敷在贾九郎的额头。

      半晌,贾九郎将眼皮撑开一条缝,心虚道:“七郎……”

      蔺知柔没好气道:“从不生病,呵。”

      贾九郎虚弱无力地扶着额头:“哎唷,头疼……”

      还有精神作张作致,看来死不了。

      蔺知柔揭起他额上的帕子,在水盆里漂了漂,略微拧干,往他额上“啪”地一扔。

      贾九郎被冷水一激,又发出一串呻.吟。

      蔺知柔懒得理他,转身回屋取了一卷书,边读边盯着这不省心的熊孩子。

      不多时,白稚川领着大夫回来了。

      大夫给贾九郎诊了诊脉:“小郎君这是风邪入体,好在底子旺健,应无大碍。老夫且开个祛风三寒的方子,小郎君先服七日,这几日须得多加小心,千万别再吹风了。”

      蔺知柔面上镇定,其实悬着心,古代的医学太落后,许多药方没有立竿见影的疗效,基本上还是靠自身免疫力扛着。

      先前蔺遥发热,请了大夫来看,也说没有大碍,最后却是那样的结果。

      大夫写完方子,白稚川送他出门,顺便去最近的药铺照方抓药。

      贾九郎病中精神不济,大夫离开不久,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蔺知柔手捧书卷守在他床头,时不时把他额头上的帕子取下来重新绞过,再轻手轻脚地覆回去。

      贾九郎醒时皮得像猴,睡着了也不安分,一会儿抬手把额头上的帕子揪下来,一会儿翻个身,一会儿又把脚伸到被子外面,蔺知柔只得不时放下书卷,把他的手脚重新摆正。

      她独来独往惯了,其实不怎么会照顾人,也不耐烦做煎药、煮粥这些琐事,但是白稚川两日后就要应考,又耽误他半日已是过意不去,哪好意思再麻烦他。

      贾九郎身边又没有别人,她只能一肩挑起了照顾他的职责。

      蔺知柔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他两日,高热逐渐退了下来,至少不会重蹈她阿兄的覆辙,她这才放下心来。

      许是贾九郎先前把话说得太满,抑或是他难得病一次,动静也比别人大些,大夫开的方子喝了七日,别的症状渐渐转轻,咳嗽却越来越重,尤其是清晨和夜晚,咳得死去活来,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来。

      贾九郎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肺痨,怕把病过给蔺七郎,刚提起个话头,那小孩只是冷冷地横了他一眼,二话不说回房卷了自己的铺盖,吭哧吭哧地扛到他房里,从那夜开始便睡在他床边榻上。

      不知不觉大半个月过去,贾九郎的咳嗽声终于稀了,蔺知柔也瘦了一大圈,眼窝都变深了些。

      这段时日缺觉少眠,她过得有些糊涂,直到白稚川提醒,她才想起明日就是张榜公布神童科殿试名单的日子。

      贾九郎病还没好彻底,蔺知柔本来想托白稚川帮忙去看榜,可贾九郎在院子里闷了这么久,闲得关节都快生锈了,哪里肯错过这个放风的机会,好说歹说,又求着白稚川当说客,这才让铁面无私的蔺七郎松了口。

      第二日早晨,贾九郎在蔺知柔的监督下把自己裹成了个球,两人这才坐着驴车出了门。

      神童试的榜纸也张贴在礼部南院,他们从南到北,要穿过半个长安城,抵达皇城时已经日上三竿,贡院外人头攒动,里三层外三层,把他榜纸围了个严严实实。

      两人仗着自己身形灵巧,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好容易挤到里圈,总算看见了那张黄色的榜纸。

      榜上一共三十个名字,这些幸运儿可以登上金殿,由当今天子亲自考试,不管最后能不能高中,都有机会给皇帝和群臣留下印象,若是进退有度,应对得体,又合了天子的眼缘,平步青云也不是没可能。

      贾九郎迫不及待地看向榜首,从头开始搜寻蔺七郎的名字:“咦?”

      张十八郎取得第三名,令他始料未及,假如没有换成进士科卷,张十八和蔺七郎难分伯仲还说得过去,可蔺遥将那题策问答得如此出色,怎么会不如那个只会哭的小破孩?

      他接着往后看,可看完大半张榜纸,却还是不见蔺遥的大名。

      “不对啊……”他忍不住自言自语,当初考完试,他询问过那道策问的答题思路,蔺七郎见地之深,思考之缜密,饶是他也吃了一惊,帖经也是他所长,这次调换试卷对他而言是福非祸,更能发挥他的优势,依照他的推测,应该可以稳坐前三,怎么二十多名还不见他的名字呢?

      他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还没看到蔺遥的名字,倒是先看到了自己,六合县贾朔的名字赫然挂在第二十六位。

      他挑了挑眉,继续往后看,终于在末尾看到了吴县蔺遥几个字。

      “怎会如此!”他一向随性,这时候眉眼却带了几分厉色,愤愤不平地看向蔺知柔,“这薛……”

      蔺知柔看着榜纸若有所思,知贡举的薛舍人与她师父不对付,她料想自己的名次不会太高,吊车尾却是有些出乎意料。

      她有些不明白这薛舍人的心思,若是想显示公平,给她个中游的名次最合适,若是打定了主意暗箱操作,那大可以将她直接黜落,又何必多此一举,给她个御前露脸的机会?

      何况排在榜末却未必是坏事,最引人瞩目的自然是榜首,然而与中游相比,榜末获得的目光说不定还多些。

      她对贾九郎笑了笑,用眼神提醒他别在大庭广众下出言不逊。

      贾九郎意识到自己差点失言,连忙把后面的怨言咽了下去。

      蔺知柔将榜上的名字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前两名是京兆的世家子弟,张十八郎名列第三,都在她预料之中。

      她不动声色地将榜纸上的所有名字都记在心里,然后对贾九郎道:“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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