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是只猫》曾蓦然

12、重遇

　　三人是在小筑前相遇的，看着被楚轩抱在怀中的少年，楚墨泽竟然一时不敢上前，不敢相信那记忆里如白莲般纯净的少年还能出现在自己眼前，楚轩看着眼前印象中时刻保持着疏远而又温雅的男子对自己怀中的少年露出毫不掩饰的惊喜表情，楚轩不禁冷了下来。

　　当看到楚墨泽从惊喜中缓过神，走到自己面前，伸出双手想要触碰少年时，楚泽想要发飙啊，那可是我逆鳞啊，你能碰？可现实如此不得不低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楚墨泽颤抖的抚上尹诺的脸颊，从怀中抱走尹诺。

　　而在楚墨泽抱起尹诺的那一刻，楚轩双腿跪倒在地，然后昏倒过去，显然坚持到这般已是极限。

　　莫名昏睡的少年，睡姿安详，好似睡着了一般，同样是第三日进入昏睡，同样是第四日回了竹林，无病无伤口，无灵力波动，查不出任何原因，只是昏睡，多么相似，或者说和三百年前的场景一模一样！

　　“然儿，你终究躲不过吗？你回来了，所以他也复活了吗……”楚墨泽守在尹诺床边，轻柔的抚着尹诺的脸颊，喃喃自语道：“然儿，这一世，师兄定会保你平安，任何人都不能伤你分毫！”

　　违反天地间自有法则，必惩之以雷刑，在喂了数颗疗伤丹药后，楚轩仍是昏睡到了下午才醒来。

　　楚轩本以为想要让楚墨泽救治尹诺将会很麻烦，因楚墨泽不喜生人，可当楚轩循着琴音走近时，竟然有些吃惊。

　　悠然居，楚墨泽的住所，在楚轩记忆深处这古色古香的建筑一如楚墨泽的装束，简约的好似不想染上一丝凡尘似的，但眼前的这间居室显然打破了楚轩的认知。

　　光从那雕刻精美的木质房门就可以看出，悠然居自己也曾待过，这应是一间与自己印象中完全不同的房间，不应该有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可心灵深处的震动又是怎么一回事，楚轩弄不懂，这也是他不想踏进悠然居的原因，这种说不出来心脏揪起的莫名情绪让楚轩痛恨，痛恨那个让自己失去记忆的帮凶，又是那记忆里的清心曲，同样的旋律，却散发着些许不同的情绪。

　　楚轩推开房门，屋内同样的整洁，可不同的是这间房间显然更多了些人气。不再是只有那简单、做工并不精细的木制桌、凳、床。

　　这是一间很温馨的房间，很大，是一间集书房、卧室为一体的房间。

　　入眼的是张上好紫檀木雕刻成的书桌，书桌旁的墙壁上挂着一个连眉眼间都含着笑意的孩童的画像，书桌上摆着几张宣纸，砚台上搁着几支毛笔，书桌后方是扇大开的窗户，此时那窗前挂着的丝丝红线精细的绣着红梅的白色帷幔正随风飘动。

　　楚轩并没有多看，而是挑起那璎珞穿成的珠帘，径直走上前。

　　那一边是隔开的寝室，寝室同样的清素淡雅，简约却不失精细，雕工精细的檀木床，极其柔软的床铺，还有那床前同样做工精细的桌椅。

　　清风入弦，绝去尘嚣，古朴悠远的琴音不绝于耳，白衣男子端坐在床前的桌椅上，醉心抚琴，流畅的琴音在他指尖流转。

　　楚轩仅是站在那儿，远远的看着床上的少年，仅仅几天，在楚轩眼里，那清秀的少年竟是消瘦了许多，心疼、自责，一系列的情绪一齐涌上心头。

　　直到一曲终了，那谪仙般的白衣男子才缓缓开口道：“我没办法，清心曲只能使他平复心情，并不能使他醒来。”男子停顿了良久，才再次传来那清冷的声音：“他入了梦魇，我无法把他从梦魇中拉出来。”

　　“怎会？清心曲，号称那驱除世间一切污秽的清心曲，怎能救不了他？怎能？”此时更显阴冷的楚轩，根本无法克制住自己的心神，上前一把拽起楚墨泽。“你救他，那老头不是说你是千年难遇的奇才，治愈术一流吗？救他！算我求你！”从震怒变到哀求，一向高傲的男子，再一次为了他恳求道。

　　楚墨泽没有反驳也没有答应，只是静静的轻柔的看着床上平静熟睡的少年。

　　过了很久，久到连楚轩也快放弃。

　　楚墨泽一把推开楚轩，耳边传来那轻缓无力但显得有些飘渺的声音，“我不能，而你却能……命啊，是命啊……逃不过，终究逃不过……哈哈……哈哈……”一向清冷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有些诡异异常，而此时的楚墨泽步伐有些踉跄的回到自己的卧室，关上房门，再也忍不住似顺着房门滑下，蹲坐到地上

　　耳边似是又传来师傅的声响，有恳求，有气愤，有无奈，有哭泣，有期盼，有惋惜，有绝望……

　　“小然，乖，丢了它，我们不能留，不能留下它……”“楚墨然，你当真要留下它，它是妖物，它会害了你，会害了你啊……”“罢了，罢了，今后它若造孽，为师终将不饶！”“滚，你们滚！滚出悠然！”

　　当夜，师傅如孩子般抱着自己痛哭，一遍一遍的说着自己的苦衷，自己的身不由己，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泽儿，我赶走了他，赶走了他，他多乖啊，师傅不想的，可妖魔横行，他逃不过的，逃不过……他不可以死，我不能让他死，留下他……会死……会死啊！”师傅，怎会，我会守护他，妖魔横行又如何，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们的责任，所以才更努力的修炼，我会灭了魔，我会守着他，一直守着他。

　　可后来呢，后来楚轩也抱着同样昏睡的如婴儿般的然儿，回到了悠然，此时楚墨泽终于知道何为命，何为逃不过。

　　才知道那纯洁如莲般的少年，就是因那魔物而出生。他是天地间魔物的克星，同样也是魔物垂涎的猎物。命也，从开始早已注定，伴魔而生，岂是想改就能改的。

　　才知道师傅当初为何死命拦住然儿接触那猫儿，才知道那猫竟同样是那天生的魔……

　　师傅，我该怎么办，百年后命运再次轮回，又到了同一步，而我除了选择那同一条路，还能如何，师傅，告诉我……

　　香气环绕的厢房，桌上的凝神香散发着飘渺的烟雾，床上睡的安详的少年，是那般的不真实。

　　一双修长的手轻轻地抚上少年清秀的脸颊，一头黑发肆意的随风飞扬，楚轩低头轻吻上少年的薄唇，看着更显纤细的少年，男人的心似是被一根利刺狠狠地刺了一下，痛的让原本就显得苍白的脸越发明显。

　　过了许久，楚墨泽才从失态中恢复平静，楚墨泽将楚轩叫出厢房，两人在屋外说了几句后，再次回到厢房。楚墨泽用刀划开尹诺、楚轩二人的手指，取了几滴二人的鲜血，塞给楚轩一瓶丹药后，再次离开厢房。

　　当夜楚墨轩待在了竹屋炼丹房一夜，而炼丹房的丹炉冒了一整晚白烟。

　　而楚轩则一改之前的颓废，轻吻上少年流血的指尖后，伸手解下发间的白色发带，黑发未绾未系披散在身后，光滑的好似丝缎，为男子更添了几分别样的风采。随手将那条用红线绣着神秘的血纹的白色发带放在一边。

　　男子侧躺到少年身边，一把环住少年的腰，将少年抱入怀中，撩起少年额头的碎发，在少年额上印上一吻，含情脉脉的看着眼前的少年，然后勾起一抹绝美的笑容。

　　男子轻柔的低喃道：“小诺，墨泽说明日我们或许就会死，可谁都别想伤害你，我定会救回你，你信我，对吗？可今夜我仍想做些什么，而你也会答应，对不对？”

　　看了眼怀中仍无反应的少年，温润的声音再次响起，“小诺仍不说话，那这便是答应了，可好？那以后可不能反悔，可不能！”

　　楚轩再次聚起一丝灵力，幻化成刃，割下尹诺的一绺头发。男子将那绺头发绑好，贴身藏着胸口。撩起自己的头发，停顿了下来，轻柔地抚上少年的脸颊，温情的看着少年，淡淡的开口道：“小诺，我的发，等你来取，可好？”说完，抱着少年进入梦乡……

　　当天际还未出现第一缕阳光时，楚墨泽就推开了厢房门，而此时房内的楚轩也早已准备好，显然是二人早商量好的。

　　楚墨泽一手持药瓶，一手抱琴，踌躇了片刻，递给楚轩药瓶，开口问道：“不后悔？”

　　楚轩没有丝毫犹豫的拿过药瓶，倒出一颗丹药，躺到少年身旁，毫不犹豫的一口吞下那有些狰狞的红色丹药。我怎会后悔，为你，终不悔。

　　而在吞下红线牵的一刻，楚轩右颊上再次出现血纹，不再是之前竹林中若隐若现的血纹，而是如此的清晰妖冶，艳丽的脸庞散发着更加惊心动魄的邪魅。

　　红丝牵，多么优美而缠绵的名字。而这一丹药却实则是枚带有灵魂印记的丹药，滴入人、魔之血，魔食之，人、魔将达成单向契约，魔将带上那人的印记，人有难，只需呼唤，魔同相随，更甚者可抵命，上穷碧落下黄泉，除非那人灰飞烟灭……

　　同一个人的灵魂，同一个魔，同样的毫不犹豫吞下丹药，可这次的结局又会如何，楚墨泽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一次远比那几百年前的那次更惊险，更不可能成功。

　　一个受伤的魔加上一个毫无灵力的人，怎能与全盛的魔与修灵者相比。而那红线牵，需那人的完全的信任，方可牵引。而那梦魇，意志不强者，将会迷失自我，活在梦魇之中。

　　几百年前的一人一魔完全信任对方，可如今呢，楚墨泽不想想，也不敢想。

　　师傅，然儿再一次和他联系在了一起，而这一次是我亲手将他送到他身旁，师傅，我曾怨你，曾怪你，为何明知他是魔，仍愿意放手。可如今，我明白了，此时我又能如何，五日，入了梦魇只能活五日，只有今日了，若再不从梦中醒来，将成为恶魔的祭品，魔物的傀儡，我不愿，然儿也不会想，他俩的命格再次联系到了一起，徒儿不敢想今后，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