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约的前世今生（清穿）》思丝飞絮

44、冬日残阳

　　不可否认，德妃的一番话对絮潆是有影响的，若说以前德妃给她的印象是慈母般的可亲，那现在则是一个聪慧的后妃、坚强的母亲。德妃的话一次次地在脑海中翻波，一次次都让自己真切地认识提醒着，无论她对自己有多疼爱，无论她与这完颜絮潆的母亲有多深厚的感情，在关乎自己儿子的利益和前途面前，这样的疼爱和感情都是那么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除夕之夜，屋内是通明的灯火，庭前是灿烂的火花，屋外是震天的响声，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把除夕的热闹气氛推向了最高潮。

　　在早已禁放烟花爆竹的A市，几乎忘记和朋友们点爆竹放烟花时的欢乐喜悦，看着院子里嫣儿、芸妞儿、小槿和小初子拿着仙女棒追逐打闹，絮潆感觉像回到小时候时的无忧无虑。其实有些懊恼，看着嫣儿她们向自己要压岁钱，竟有种岁月不饶人的感觉。

　　宁嬷嬷知道胤祯喜欢甜食，便冲了杯热姜蜜，又为絮潆做了杯热奶茶，见着院子里又像往常的热闹，亦欣慰地在笑。

　　虽然不知道絮潆为什么要在这么冷的夜里坚持呆在亭子里，但是瞧见她此刻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天真无忧，胤祯亦是同样的庆幸。他庆幸她依然的开朗、乐观和独立，还有理智，即使面对任何的变故她也会理解也能承受。

　　“干嘛这样看着我？”突觉口渴正想喝点奶茶便发现胤祯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絮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才回过神来对上她目光中的温柔，胤祯玩心大起反问道：“你不看我怎会知道我在看你？”

　　絮潆一愣：“贫嘴！”嘟起小嘴瞪了他一眼，拿起奶茶喝了一大口，便将装着热杯子捂在手里任由着奶茶的雾汽升拂于脸庞之上。自从上回元气大伤便发现自己有些怕冷，虽然身前膝上盖着胤祯的白狐毛披风，却仍希望得到更多的温暖。

　　“冷吗？”胤祯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关切地问道。

　　“还好。”絮潆没有再看他只是淡淡地应着，然而手中突然一空，杯子已被胤祯小心夺去，胤祯已从后将自己搂入怀中，用他温热的掌心烘捂着自己有些冰凉的手背，一股暖流沁入心扉。

　　望月亭……“絮潆，你还想着那个叫月的男人吗？”胤祯轻轻地问道，眼前虽是烟火繁华，心中却还是不由泛起孤寂。

　　……秦皓月，为什么要提起他？自己还想着他吗……想，很想，几乎每个夜晚每场梦中都有着他的身影，虽然他们只有数面之缘，但彼此之间却是那么的熟悉……每当她要追逐双手已然碰触之时，迎来的却是胤祯那清澈的眼眸……一次又一次，总是这样问着自己，每次都有着隐约的答案却又被自己推翻，是不确定？是不愿确定？还是不敢确定……

　　“你呢？还想着姐姐吗？”絮潆没有回答却是问道。

　　就是那一刹那间胤祯竟觉自己的心脏如停顿般无法呼吸，哽咽让喉咙变得苦涩。他相信自己的感觉还是没改变，特别是这一个月来，当他每次经过延禧宫总是期许着寻找那双淡淡的桂花香源，他知道自己还跟以前一样。

　　胤祯收紧手臂让絮潆靠在自己胸前：“絮潆，我说过我会照顾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的承诺都不会改变。”

　　“傻瓜，为什么突然说这个？”絮潆有些奇怪，然而倦意的侵蚀让她开始无法理清头绪，“我相信你……”不禁打了个哈欠，“胤祯，我困了，回屋睡吧。”说着离开依靠抱着白狐毛披风，一边不住地打着哈欠一边拖着懒散的脚步往屋里走去。

　　喜欢看见她这样毫无修饰的姿态，胤祯赶上一步乘其不备将她横抱而起：“今晚我们可要守岁啊！”

　　“守岁？”她可没这个习惯，“我很困啦，我要睡觉！”说着已被抱入房间放在床铺上。

　　“你睡吧，我就在旁边陪着你守岁。”胤祯俯下腰近近地望着她，伸手抚向樱唇，从脸庞细致肌肤缓缓滑落，“睡眠不足，对皮肤不好……”

　　以后别吸烟了，对皮肤不好……

　　睡眠不足，对皮肤不好……

　　以后别吸烟了，对皮肤不好……

　　睡眠不足，对皮肤不好……

　　……

　　过年无论宫中还是府中都有着各种的礼仪，作为皇子的嫡福晋要出席宫中各种大会小宴，虽是喜庆却也极累人，累得让人无法多作思考，只是面对德妃依旧的和颜悦色絮潆却觉胆战心惊。絮潆并不讨厌这样的忙累，即使自欺欺人仍能麻痹着自己的思想。然而每当面对胤祯，她总会想到月，无法不将他们连联在一起，只因为他们的那一句话。

　　絮潆恨这样的感觉，虽然她是那样期望重聚，只是她讨厌这样的猜测，左右了自己的思想甚至感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情因何而生、为谁而生，她不喜欢这样开始变得混乱不清的情愫。所以她想要逃避，想要否认，却又忍不住偷偷地想，然后又劝自己不要沦陷。她不属于这里，她终有一天要回去，虽然不知道是否有这样的一天，但她绝不想就这样放弃回去的希望。月，才是她真实所想、所念、所思，一切只因为月。

　　呆坐在屋里总会令人胡思乱想，絮潆走到院子想找人聊天，平时总会看到小槿和芸妞儿在扫雪打闹，今天却连半个人影都见不着，冰天雪地竟觉一片萧条，平静的气息令人心神不宁。

　　可能在厨房吧？絮潆想着便往厨房走去，刚走到门口见到嫣儿她们都在。“开大会吗？都在这儿……”心里想着正要走进去给她们一个惊吓，却听到芸妞儿正在抽泣，然后便是一阵细语。

　　“爷怎能这样，刚跟格格大婚，以后咱们格格该怎么办？”

　　“你们知道那新侧福晋是哪家的格格吗？”

　　“管她是哪家的格格，反正爷是太过份了，跟格格新婚不久便向皇上请旨赐婚，他要置咱们格格于何地？”

　　……

　　新侧福晋……请旨赐婚……脑子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如被吸噬般无法思考，回神之际眼前已是一扇虚掩的房门，手中托着是她为他所织的米白色围巾。小初子站在门口看到絮潆突然出感到十分意外，今天是她过门第一次来到这里。没有让小初子有任何说话的机会，絮潆轻推开门便走了进去，反手又将门轻掩回。

　　第一次踏入他的书房心情却是这样的平静，书架上摆放着许多书籍，然而她只是简单扫视而过无心观阅，简约的摆设没有太多的修饰。门窗的关合阻隔了阳光的投射，阴暗、压抑，彷佛隐藏着许多秘密，她没有过多的思考，她只想等待答案。然而屋内飘逸着淡淡的桂花香让她无法乎视，又是桂花香……

　　如鬼魅般吸引着目光寻找，任由着心魔作遂，不知是否天意竟让她如此轻易的寻着——书桌上那个金色的荷包。她知道这是絮涵送给他的定情信物，他依然保存着，只是已许久未带在身上，自从他夜探罗察府被她发现的那晚之后，他就再未带在身上。只是最近从他身上散发的桂花香又是……

　　絮潆走上去正要拿起，目光却停滞在放于金色荷包旁边那淡黄色的绸料缝制而成的荷包，缝合之处细密无缝可见手艺精致，而且同样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香味因长期受体温的更加幽扬清雅……难道是因为……

　　胤祯从内室而出忽见絮潆出现在这书房之中，意外之中有些惊喜，“你怎么会在这儿？”正要走过去将她搂住，却发现她脸上竟是那样的冷漠，所有的神色均如被冰封般凝滞，一时无法从她眼中探悉任何的情感。

　　“这就是原因？”絮潆轻轻拿起淡黄色的荷包，就像将无数朵淡黄色的桂花堆砌在掌心，每一片花瓣都是那样沉重，香气扑鼻却令人窒息，“这就是你请旨的原因？你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因为这个？”香气如迷药般混淆着人的心智，再三清晰的质问，却是那样的无力，只能让自己强加镇定，另一只手已置于背后紧抓着桌角，汗水从掌心渐渗几欲沿桌滑落。

　　她终会知道，只是没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亲自求证，而他欲言又止，因为他知道任何的话语已是无用。

　　潆儿，你是十四的嫡福晋，可是十四身边最亲的人，这一点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

　　絮潆，你还想着那个叫月的男人吗？

　　我说过我会照顾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的承诺都不会改变……

　　德妃的话，他的重申，原来这一切早有预示，她该感谢他们对她的重视，还是该嘲笑他们的心虚……不，他们不会心虚，这些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是多么的正常、多么的名正言顺。而自己又为什么要这样的渴望得到答案，她与他，并无任何感情誓言……

　　对，并无任何的誓言！

　　面对他的无言，她已得知答案。小心将荷包放于原处，她出奇自己此时竟会是如此的平静，只是不愿再与他相视，这书房的桂花香让她生厌。擦身而过之时手腕已被握住。胤祯亦未转身对视，两人并肩而立却面向完全相反的两方，期待和现实已是南辕北撤，两人的心竟是如此的靠近却又遥远，握于掌心却从指间无声流逝。

　　干涩的喉咙让她舌头粘缠在口腔内，只是轻微的张合却是那样的艰难，如火烧般的刺热开始将她的坚强一点点的融化。“你我之间只不过是名份上的夫妻，情愫、誓言，从来就未发生过。”

　　她说得对，他们不过是名份上的夫妻，没有任何的情愫誓言，也许正因为连他自己也是如此认为，才无法对她有任何的解释。松开紧握的手，让她缓步离开，他无法解释，也没有解释的依据，因为他们不过是名份上的夫妻……只是心，却在痛。

　　“胤祯，祝你生辰快乐……”离去前的一句话缭绕不去，胤祯拿起书桌之上摆放在两个荷包旁毛线编织而成的围巾，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围巾，这就是她前些日子神秘兮兮忙活着的？如此温软松柔……

　　绕在脚踝上的铂金链子变得如此沉重，每踏一步都几乎要耗尽她一身的力气，望着冬天依旧灿烂的太阳，她笑了，提起手背抚按在额上轻轻挡去眼前冬日刺眼的光芒，只让掌心接收着阳光的温度，两道盈光竟从扬起的嘴角边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