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铭心》祭大人

8、第八章

　　已经是多久了，这里暗无天日，每天只有这半亮不亮的如豆灯光陪着我。洛青没有杀我，我能不能窃喜的认为，他是在舍不得我呢？
　　现在的我，唯一的也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让这星似的小火烤焦我手上，手臂上，下颌上的疤痕，每次我这样做的时候，起先会觉得很痛，灯火伴着毒素,想起从前,我是很怕痛的,可是现在,却比不过我心痛的万分之一。
　　慢慢的，我很不愿意想事情了，因为想着想着，我会觉得很痛苦。洛青几乎从没来看过我，那么忙吗？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灰烬，突然想到这个词，一切始于灰烬又终于灰烬。终于灰烬，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场烟云，浮浮沉沉，亦真亦幻。
　　周围的一切都包围在一片火海之中，火红中伴着金色，多么绚丽的色彩。温度渐渐升高，甚至有些烫，可我的心却冰冷到了极点。不够，不够，这个温度还不够。我不断引着火种，还是冷，冷的彻骨。
　　我放声大笑：“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哈哈••••••”
　　多么可笑，我一生只是个笑话。无数的算计，不断的欺骗，毫无止境的罪恶。为了我挂心的人，我不断的自欺欺人，告诉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想，只要这样就好，可是我的这颗心却偏偏不随人愿，什么都看得清楚，什么都看得透彻。莫君说，这是颗七窍玲珑心，是啊，七窍玲珑，千疮百孔，不是七窍，是百窍千窍。
　　这样就会一了百了，不会再痛，不会再伤。
　　我沉睡在这温暖的火海之中，嘴角不禁上扬，什么都不重要了，我注定是下地狱的一个。眼前飘过初次间到洛青的一幕，蓝底青花的长衫，宝蓝色的束腰，风吹过，他在微笑，向着另一个我微笑。我那时是什么感觉呢？我也在微笑，我羡慕的笑了。然后是初次见到莫君，怎么会想到莫君呢？一身青黑的棉锦，一双锐利的眸子，直射到人心里，一双温暖修长的手，直暖到人心里，一弯宽阔的肩臂，直挡住了所有的慌乱。怎会想到他呢？我笑了，仍是羡慕的笑。父亲，母亲，他们也许是爱我的吧。一旦我这么想就会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人。
　　再见了，这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再见了，我亲爱的弟弟，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我把爱都交给你，希望你不再仇恨，不再伤害无辜的人。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的活下去。
　　恍惚间听见有人唤着我的名字，我缓缓睁开眼，看不清人影。我向他笑了笑。
　　开心的说：“我••••••再也••••••不会••••••痛了。”然后缓缓闭上了眼。
　　渐渐的我感到一丝温暖，更温暖，更加温暖。我贪念了，我纠缠着那份暖，不愿放手。
　　睁开眼，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是间竹木屋，屋外翠竹阴翳，碧绿的充满生机，偶尔莺燕飞过，发出清脆的欢语声。原来，这世上少一个我，还是这么生机勃勃，不会有什么变化。唯一变的，就是少了一个伤心人。就连我的死，都成了一个笑话。
　　一个须髯鹤发的老人走过来，一身的古道仙风。布着少许皱纹的脸上，那双精神矍铄的眼，让我移不开目光。从此，我认识了一个永远带着慈祥微笑的老人，他叫风逍遥。他是位神医，是他救了我。
　　“你的伤很严重，老夫可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一个月的时间才救活你。”风前辈边说变为我把脉，不时眯眯眼点点头。
　　“风前辈，为何我全身都毫无知觉。”
　　“放心，老夫只是在你身上动了点手脚。”
　　我皱眉：“此事可有其他人知道，包括送我来的人。”
　　老神医见状，转转眼珠，朗声道：“贤侄放心，除了老夫一人，再无其他人知晓，况且此事也是老夫临时的决定。”
　　“在下有两件事求前辈答应。”
　　“哦？老夫虽说在江湖上鲜少露面，但名声也是在外的，现在我已救了你，你却又求我两件事，不觉得冒昧么？”老前辈语声爽朗，说话也是不带任何做作。
　　我望向窗外，道：“前辈有话请直说。”
　　“老夫也有两件事请贤侄答应，只要贤侄应允了，莫说是两件事，十件百件老夫都答应。”
　　“前辈请说。”
　　此时老前辈起身，踱步到窗前，神色深深，捻须道：“第一件是请贤侄学我的医术，第二件是请贤侄学好医术后拯救万民于水火，可否答应？”
　　我一愣，心中翻腾不止，有对眼前的这位老人多了一份崇敬，这等大无畏的要求，我能不应吗？只觉得自己如此卑微，为了之前的一点私怨，竟如此轻生。
　　“前辈为何交托与我？”
　　“老夫自有理由，只问贤侄答应否？”
　　我顿住，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期间背负的何止一点，我能做到吗？即使老前辈不说，我也会去做该做的事。但这次，一旦应了，就是一生一辈子的宿命。我答应吗？我承认，我有些退缩。
　　“我••••••”
　　“贤侄不必急于回答，老夫给你三天时间。”
　　自上次谈到此事之后，我同老前辈都再未提起，就这么安静的过了两天。我的心却是苦苦挣扎了两天，答应，还是不答应。真是艰难的抉择。
　　今天伤势已经好了不少，老前辈一早拿来了换洗的衣物，嘱我换上，似是要带我出门。前辈很是细心，衣物都很宽松，外加一顶垂纱斗笠。脸上身上的纱布还未除去，要是真这么出去，还不把人都吓死。有些费力的换好衣物。稍稍吃了些食物，就随着前辈出了院门。
　　下了山，前辈领我一路向北，不知前辈意欲何为？我也只得跟着，走的快了，身上隐隐作痛，几次想开口，却是话到嘴边又顿住。我正值壮年，就算患病，对着这蚺眉老人，也是无论如何也是开不了口。唉，暗叹口气。骨头都要散架了。
　　又走了须臾，前辈终于回过头，见我脸色极差，也是面露愧色。寻了个地方，暂且休息。
　　这是个微微简陋的茶寮，两三张桌子，几张板凳，略带破损的凉棚，一间破败的草屋。主人家是一男一女两位老人家，外加两个小孙子，只是不见两个小孙子的父母。此时，这间茶寮也只是我和老前辈在此歇息。来往的人也是没两个。
　　我端起老人家刚上的茶，品了一口，不似我从前喝过的名品，但一路走来，甚是口渴，此时这茶抿入口中，也是别有一番清凉解暑的口感。
　　一群官兵三五个人，向这边走来，着装甚是拖沓，我不悦的皱眉。口中粗鄙之话连篇，动作更是粗俗不堪。其中似乎是领头的官兵开口：“老头子，前两天的粮钱何时交齐？”
　　老农颤颤巍巍走过去，还不是咳嗽两声：“官爷，前两天不是交过了吗？为何••••••”
　　其中一名官兵不待老农说完就一把掀倒那老人，我已有些坐不住了，却是风前辈私下摁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妄动，我只好又重新坐好。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一箩筐。
　　不料那小孙子见状跑来，又哭又闹的踢打那官兵。官兵被惹怒，竟把小孩子掀出几米远，突然另一个小孩子也是冲出来咬了那官兵一口，令我始料未及的事就这么发生了。血溅三尺，沾上了我眼前的垂纱，竟是如此的刺目，只是个孩子啊。我捏紧拳正欲出手，不料却被前辈点了穴道，被他携着离开了现场。我双目圆睁，却无法动弹，嘴角也咬出腥甜的味道。
　　是我错看了这神医，什么为了黎明百姓，一派胡言，竟眼睁睁的看这双老小被人杀害。方才离开时背后的惨叫声，还不时的回荡在耳边，久久无法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