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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故事的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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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宋哲负责从新加坡飞往省城的航班,旅途不算长,他如往常一般与娇媚的空姐们调笑几句,又在广播中用专业话语叮咛完乘客飞行时需要注意事项,便手脚麻利的准备好餐车,推着走向商务机舱,为旅客们开始服务。
那日天气甚好,航行视野极佳,距离地面10000米的高空中万里无云,宋哲刚从新加坡买了miumiu当季男包,虽说有些小贵,不过好在他依旧游刃有余。
心情实在美妙,来到商务舱宋哲露出职业微笑,说出的声音也十分悦耳:
“您好先生,请问需要咖啡,饮料或是茶水吗?”
“请小心烫手,祝您旅途愉快。”
宋哲一一细问着乘客的需求,走过一排排座位。
他并未看清过乘客们的长相,只想尽职完成工作回休息区继续闲聊。
还有两排便走完商务舱,宋哲热情地服务着,一个声音却在这时从背后传来。
它像是穿越过时光的隧道,掠过年少时的无忧与愁苦,走过岁月的刻骨铭心,再次撞击宋哲的心脏。
“宋哲?”
他被这熟悉的嗓音惊得身形一震,差点打翻手里的咖啡杯。
愣了半晌,直到四周都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他,宋哲才颤抖的僵硬回过身。
汪城有着一张绝不会被忘记的脸,他常出现在宋哲的梦里,笑起来两个酒窝,带着少年特有的朝气。
他在夏日的阳光下如天神之子般耀眼,刺痛宋哲的眼睛。
他曾是宋哲梦想的港湾,也是宋哲地狱的彼岸。
止不住浑身的战栗,宋哲惊恐的瞪大眼睛看到汪城从座位上站起来,正如年少时的记忆中那样微笑。
上天似乎待汪城不薄,岁月并未在他脸上刻下多少痕迹,只是已长成青年的面庞,褪去年少时的稚气,愈发成熟英俊。
他穿上一身商务休闲装,在人群中依旧精英卓越。
宋哲只觉得眼前发黑,像是看不清前面的景象,从高中时的懵懂怦然,到最后的欺压凌/辱,记忆像是洪水一般将他淹没。
他张开口想要说什么,干哑的喉咙却发不出一个音节,他的心脏却被只无形的手狠狠抓住,窒息到不能呼吸。
冷汗顺着额头滴下,宋哲强制自己转过身,闭上眼睛定了定心神,手下意识的抓紧杯沿。
冷静,一定要冷静。
他深吸一口,尽力克制住语气中的颤抖:
“先生,目前飞机正在飞行,请您坐下系好安全带,以防出现意外。”
说完宋哲强装镇定,手中如常的为乘客倒好咖啡,尊敬的递上。
再走到下一位乘客面前,温和的询问有何需求。
快逃,他脑子里只留下这个声音。
在服务完最后一位乘客宋哲便埋头推车快步回到操作间。
从始至终不敢抬头再看一眼。
汪城不甚在意的耸耸肩便坐下身来,顺从的系上安全带。
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始终紧随宋哲的身影,眼里尽是兴奋的精光。
十年,他回来了。
宋哲第一次遇见汪城时,只有16岁。
高二的夏末,热气还未散尽,知了也还躲在校园的树叶下乘凉,挥动着翅膀发出吱吱吱的声响。
当汪城被老师带上讲台介绍时,清晨的阳光刚好洒在他的脸上。
挺立的鼻梁,深邃的双眼,凉薄的嘴唇,这个少年挺拔而英俊。
宋哲抬头看向讲台,有些出神。
汪城光看打扮就与小县城里的孩子有着差别。衣服、鞋子、发型,就连小书包也是没见过的样式。
这种浑身散发出“城里人”的气息,就像宋哲小时候偶尔跟着父母去省城商场里,见过的那些小孩。
汪城笑着看了一遍班里的男男女女,挥手打招呼说:“大家好,我叫汪城,今天开始就转来咱们班,多关照啦!
他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眼神炯炯,像天神之子般熠熠发光,英俊帅气的模样让同学们有些兴奋。
老师看了眼有些聒噪的班级,拍了拍桌子,严肃的说:
“好了好了,开始早读,汪城你就坐宋哲旁边吧。”
说着,指了指宋哲旁边的座位,宋哲不知为何,脸一下子羞红起来,怪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汪城走过来,在座位上坐下,戳了戳宋哲说:“多关照呀,同桌小哥。”
笑嘻嘻的还向宋哲挑了挑眉,宋哲脸更红了,紧张的有些结巴:
“没,没事,我,我,我叫宋哲。”
汪城看着宋哲红像个熟透番茄的脸,觉着这人真有意思,捂嘴笑道:
“我知道你叫宋哲,刚老师说了嘛,你脸红什么。”
宋哲紧张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觉得自己看见个城里人就紧张的结巴实在是太没出息,撇过脸嘀咕着:
“没,没脸红。”
汪城被他这模样逗乐了,低笑着拿出书本来认真听老师讲课...
十年过去了,汪城曾经青涩的面庞已经愈发成熟稳重,却依旧如天子骄子般闪耀。
宋哲忐忑的回到储物操作间,想要拉上门帘,却发现手不住的在发抖,拉了两次才顺利关上。
他使劲儿搓了搓自己的手,掌心早已渗满细汗,宋哲不禁勾出个苦笑。
他怎么会在这里?
汪城的突然出现,就像从地狱里钻出的猛兽,扒开宋哲曾经的伤口,逼得他再次回想起过去的不堪。
宋哲深吸一口气,扶着额头靠在操作台上,闭眼暗暗思忖着。
汪城回来了?
回来做什么?
刚才叫住自己想干嘛?
他心里一阵发慌,连太阳穴也开始隐隐作痛。
汪城高中毕业后,便跟着妈妈一同往新加坡读大学,本以为从此也算摆脱了汪家的阴影,没想到母亲却依然十分痛苦。
被汪老爷圈养时,因为没名分而痛苦,去到新加坡后,又因为离别而痛苦,汪城只能无奈的搂着母亲,一遍又一遍耐心安慰这个哭泣的女人。
好在汪老爷从未在金钱上吝啬,两人的生活总归是衣食无忧。
汪城在大学中修完本科课程,本想申请继续读研,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便传来。
汪老爷不久前因为心肌梗塞在夜里去世。
母亲听见后哭到几次晕厥,拉着汪城的手不断的喊着:“儿子,千万别学妈妈,千万别学妈妈!”
汪城本想就此带着母亲回国吊唁,汪家主母却托人带了话来:
老爷子生前不干净,死了就见不得污秽,该给的遗产一个子都不会少,不过这个女人却决不能再出现。
传话的人是汪家总管,汪城从小见过几次,他冷静的听完这些话,苦笑了下,问总管遗产是否有带来。
总管恭敬地对汪城说,遗产分成几部分,集团股权等不动产都留给主母与嫡子汪野继承,分给汪城与他母亲的,只有一千万现金。
汪城感到有些滑稽,不用想也知道这么点东西,一定是主母动了手脚,不过他并不在乎,钱能让母亲生活便足够。
他顺从的接过支票,送走总管。
母亲身体状况每日愈下,精神也开始恍惚,总是自言自语的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最后演变为自残甚至自杀。
起初汪城很害怕,他每日陪在母亲身边,不断和她说着话,企图唤回些母亲的神志。
直到有一天,当他看见母亲躺在家中浴缸内,血顺着手腕不断滴下,染红整缸水,汪城崩溃了,他知道自己救不了母亲,也无法分担一丁点母亲的痛苦。
舅舅从美国赶到新加坡后,母亲被送往当地的精神疗养院,割腕并没有结束她的生命,却像带走了她的魂魄。
她始终呆滞着双眼,无论汪城怎么唤她都毫无反应,像是那些流出的血,将几十年的痛苦顺着一同流进了深渊。
汪城每周都会去探望母亲,和她聊聊最近的生活,有趣的见闻,虽然母亲始终沉默不语,但他依然相信母亲能听见他的话语。
汪城常年做着一个梦,梦里站着一个男孩,浓眉大眼,他低着头腼腆的对自己笑,脸上羞得通红说:
“我喜欢你”,
汪城刚想抓住他,转身却看见这个男孩瘫坐在地上,被一群人围着拳打脚踢,嘴里不断求饶:
“放过我吧,求你们放过我吧。”
每当醒来时,汪城总是冷汗淋漓,愧疚在心里燃成污迹,连梦里也不得安宁。
曾经自负又自私的自己,终归是害了宋哲。
他毕业后在新加坡当地一家企业工作,汪家老爷留下的遗产,他全都存进银行,定时会向疗养院汇去母亲的治疗费。
工作后,汪城才发现,自己的那点小聪明,在异国他乡不过是捉襟见肘。
种族歧视,勾心斗角,帮派站队。
办公室里风平浪静的表面下每天都在明争暗斗,尔虞我诈。
汪城犯得一个小错误被对手抓住了把柄,对方自然不会错过任何打击他的机会,从这个缺口查起最终牵连到自己所属的领导。
弃车保帅是注定的,他工作四年后,终是被公司辞退。
他不甘心,他愤怒,他委屈,他想要找人倾诉他的无辜,他想要揭下那些人虚伪的面具。
可最后他却发现,自己来新加坡8年多,周遭连一个信赖的朋友都没有。
汪城开始不断想起宋哲,自己明明只是对他温柔一点,那傻小子便捧出炙热的真心回应。
除了自己的母亲,从未有人那么用心的对他好…
宋哲望向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夜空里最闪亮的星辰,若是一直看着,便觉着要深陷其中。
他想回国。
他给自己找理由说国内市场很好,他留学的经历会加分,他必将全力施展才能。
但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他想见宋哲。
匆匆收拾了行李,拿出遗产中的少许,汪城便踏上了回国的旅程。
能在飞机上遇见宋哲,真的不可思议。
宋哲已不再如年少时那般秀气,白皙的皮肤,有着健康的气色,俊秀的脸庞带着时光沉淀后的刚毅,樱红的嘴唇,浓密的眉毛,他像是被岁月精雕细琢了般,此刻的宋哲比高中时还要好看。
他惊喜的喊出他名字,却看到宋哲转过身像是见了鬼一般的表情。
汪城有些感到苦涩,怕是宋哲始终记恨着自己,他看了看窗外的蓝天白云,想到宋哲对自己曾经的关怀,不禁露出柔软的笑容。
他起身向操作间走去,他要找到宋哲,抓住他的肩膀,告诉他。
对不起,让我好好弥补你,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