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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路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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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挽歌离开后,知鱼一个人坐在烛火摇曳的屋内,他的身旁是汪文惨死的尸体,他的内心没有一丝波动,眼神温柔,似乎带着对往后的期翼。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江挽歌回来了。
深夜的露水沾湿了她的裙摆,漆黑的夜成了她的背景,她伴着一身湿气走来。待到江挽歌走进时,知鱼感受到江挽歌浑身湿气中盖不住的血腥味。但是她面色如常,似乎只是饭后散步一般,如果忽略她紫色的衣裙偶然沾染斑驳的血珠的话。
知鱼原本低垂着头,但是他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只得偷偷地朝着江挽歌的方向瞥去。这目光太强烈,引得江挽歌无法忽略它。并不用思索,江挽歌都能明白在知鱼口中欲说未说的话是什么。
她微微一笑,直接道:“你不用想了,汪家六十口人,加上仆役婢女一共两百人,我全部杀了。”她说得毫不在意,似乎双手染上这些人的鲜血对于她来说不过如吃饭饮水一般。
知鱼控制不住内心的讶异,几乎脱口而出:“汪家的孩童呢,汪文虽则作恶多端,但是汪家的孩子是无辜的,那些仆役是无辜的,他们不过是生计所迫,在主人家做活而已。”
知鱼语气愤愤,有些自己都没注意到的质问的语气。
江挽歌听见了,并没有在意知鱼口中的语气,反问道:“所以呢,你思考好了吗?还愿意跟着我走吗?我这个......"江挽歌停下来,似乎在思考如何形容自己,“我这个杀人如麻的人?”
江挽歌想到自己之前给风筝的那个男孩,似乎是汪文的孩子,直到自己的剑贯穿他的心脏的那一刻,他似乎都是诧异和不明白的。
知鱼却执着于之前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杀那些孩子呢?”
江挽歌轻嗤,嘲讽道:“所以呢?你要我留下他们?等着二十年之后他们来杀了我?"
知鱼听到江挽歌的话,像是被当头一喝一般,眼神迅速暗淡下来,方才的气势仿佛只是错觉而已,嘴张了张,但是没有说出话来。
江挽歌在距离知鱼五步之外闲闲地站着,也不催他,江挽歌向来对于这些事情向来是本着自愿的态度,她道:“你现在还可以后悔,只要你说一个不字,我立马离开,绝对不为难你。”江挽歌这是说的实话,她才懒得玩什么内心戏。
顿了顿,她补充道:“你可是想清楚了,一直到我死之前,我还会杀更多的人。他们可能是手无寸铁的妇孺,可能是德高望重的乡绅,只要挡着我的路,那么我都不会手软,如果你答应跟着我回去,你就没有退路可以走了。”
知鱼直直地盯着江挽歌,眼眸乌黑,看不出什么神情:“你......为什么要杀了汪文呢”
江挽歌道:“因为他这次不识好歹,动了我的人。”
江挽歌问:“所以你的选择的呢?是离开还是跟着我走?”
知鱼沉默,过了半晌,声音沙哑地道:“我跟着......你走。”这话似乎是耗尽了自己所有的精力,在回答完之后,知鱼反而像是浑身轻松了。
江挽歌非常意外,这简直超出了她的预计。一般的人看见她杀人,都会下意识躲得她远远的。就连自己当初宠爱的面首,也是在看见自己杀人之后,看见自己便浑身发抖了几个月。虽然他竭力抑制,但是江挽歌也能明显地感受到他在和自己接触时身体的僵硬。久之,江挽歌便不再去看他,不想引得自己不快也让他心惊胆战。
后来便遇见了葛积,因为葛积不害怕自己,所以自己宠他宠得厉害。即使知道他在教中安插自己的人手,并且欺上瞒下,大肆敛财,但是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事,所以自己也懒得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偶尔过分时,才会提醒他收敛一些。
但是,
汪文那蠢货杀了他。
听到这个消息时,江挽歌正在北方分布自己的势力,原本只差最后一步了,但是自己还是丢下一堆人在大都,不远千里,只是为了血刃汪文。杀了他家的所有人,一方面是为了斩草除根,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私心的泄愤。
江挽歌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知鱼,没有说什么。转身向外走去,走到了门口时,才大声道:“快走吧,这次肯定很多人想要杀了我。”这是真的,自己的养父将教中的所有事情都交给自己,让自己成为了枪头鸟。江湖上的正派人士无疑不想杀了自己,削减南威教的势力。这次杀人自己故意用自己常用的手法,完全是为了警告一些人,但是另外一方面也会暴露自己的踪迹。
而自己完全可以应付自己这些事,但是身边还带着完全不会武功的知鱼,为了知鱼的安全,自己还是先回一趟南威教,左右在大都的事情她都交代清楚了。在大都布置势力的这件事还得缓缓图之。
江挽歌带着知鱼来到了普玉镇,离南威教还有一两天的车程,这差不多事南威教的势力范围了。因为知鱼不会骑马,因此江挽歌迁就他,两人用马车赶路。
就如江挽歌预料的那样,汪文死后,魔教妖女江挽歌因为面首被杀,灭了汪家的事情迅速传遍了整个南部,甚至连江挽歌和知鱼暂作休息的茶馆都在议论这些事。而那些正派人士算着江挽歌骑马的时间,准备将她在回到南威教之间将她围攻斩杀,但是没想到阴差阳错之间,竟然跑到了江挽歌之前。反而是江挽歌在后面慢悠悠地走,慢的几乎让他们自我怀疑是不是将魔教妖女的路线计算出来错误。
江挽歌将自己的紫衣脱下,换上了平常小姑娘的粉嫩的衣衫,用药物将自己原本有些艳丽的外貌遮住,这些反而显得平凡无奇,而知鱼则是扮作小厮。两人则像是富家小姐带着自己的小厮出游。可能是江挽歌那一身紫衣太过于深入人心,而且正值春日,在外游玩的小姐众多,因此他们两人便彻彻底底地被忽略了过去。
江挽歌和知鱼进入一家酒楼,这是南威教的势力范围。因此,进入普玉镇之后,江挽歌便稍微放松了下来。毕竟在这儿,自己能够在短时间内调动大量的人,即使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即使想杀了自己,但是还得先担忧自己的处境。
点了酒楼中最为出名的荷叶鸡和滑熘鸭脯,江挽歌和知鱼坐在了酒楼的二楼。知鱼用面纱将自己的脸挡住,隐约露出些红刺。前不久知鱼吃了河蟹,没想到当晚竟然浑身难受,江挽歌原本以为是知鱼水土不服,但是在知鱼浑身发烫时便突然意识到了。她急忙去请大夫,那大夫原本觉得夜晚太黑,离自己的住宅太远,于是推辞着不肯来,但是在江挽歌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时,他的坚持转为了客气。
连夜照顾,好不容易知鱼才将身体的热度降低,但谁知在此之后,知鱼脸上便起了红刺,红红的一大片。江挽歌看见知鱼这般狼狈的样子,觉得甚为好笑。
知鱼在看见江挽歌频繁向他瞥来的含有笑意的眼神时,终于忍受不住了。他愤愤地拿起一块纱巾,将自己的脸遮住。
江挽歌坐在二楼,闲闲地听着大堂上的说书先生在讲自己的事儿,不过好歹也算是在南威教的势力之内,所以这位说书先生相较于之前的,委婉得多。之前的说书先生简直将江挽歌描绘成了一个面貌奇丑,心狠手辣,好色如狂的人。江挽歌看的出来,知鱼最初担心江挽歌听到那些描绘会不会拿把刀割了说书先生的脑袋。
江挽歌笑话知鱼太多想了,如果自己每一个人都计较,那么死在自己手上的人可能数也数不清楚。听多了,自己也懒得计较了,左右这些话杀不死自己,江挽歌对于不会威胁到自己性命的事情,一向是不大在乎的。最近江湖上发生的事情少,所以江挽歌灭汪家满门的事情便成了八卦的中心。于是江挽歌他们走了一路,也听了一路。
江挽歌在楼上,隐约听见人群嘈杂的声音,然后一人拍案而起,大声喝道:“文师弟,我们本来是受师门指派去杀了魔教妖女的,你为何如此小心翼翼,难道你习武多年,就养成了贪生怕死的念头吗?莫说是那妖女不在,即使在,我也不会怕了他?”
四周的人原本被说书先生说得义愤填膺,听到这侠胆之言,纷纷喝彩,其中还夹杂着对方才说话那位的指责。然后是刻意压低了声音,语气中略显为难地声音:“师兄,不可如此,那妖女武功高强,数位叔伯们纷纷死在她的剑下,我们兄妹三人又如何能敌如今之际应当和师父他们汇合,众人齐心才能杀了那妖女。”虽然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对于江挽歌而言,就如同在耳边高声一般,听得清清楚楚。”江挽歌一般喜欢这种识时务的人,起码能够清楚自己的定位,不会因为年轻气盛而丢了自己的性命。
方才那人又道:“那妖女不过是仗着地势优势和狡诈险胜,她年纪和我们一般无二,又如何担得起武功高强这四个字?若叫我遇见她,定叫她尝尝我的厉害。”
而后一活泼的女声插谈论中入来:“魏师兄,文师兄说得对,当今之际是要先找到师父,才能从长计议。”
像是被之前的人驳了脸面,最初那人语含不忿:“朱师妹不必多说,斩杀妖女,维护正道人人有责,我既为长武派的一人,即便身死也在所不辞。”
原来是长武派的愣头青,江挽歌轻嗤,对于这种初入江湖的小白,在师长的羽翼下长大,因此不知险恶。这次从也不知给谁当了剑使,一无保命的武功,二无师长的保护,可能过个几天就要为自己的无知买单。
江挽歌从楼上往下看,只见一身着白衣,腰上系着把长剑的男子气冲冲地离开,随即一名青衣少女追着他离开。
青衣女子口中喊道:“师兄,你别生气啊,师兄.......”
过了片刻之后,另外一个衣着相似,但是身材略高挑的人从酒楼中出来,望着方才的人离去的方向注视了良久,却转向另外一个方向离开了。
江挽歌将目光从外面移回来,看着知鱼似乎对着外面在发愣。江挽歌抬起手,在知鱼的眼前晃了几晃,知鱼似乎回过神来,对着江挽歌尴尬地笑了笑。
江挽歌笑道:“你可是因为昨晚连夜赶路,所以心思不定?”
知鱼缓缓地摇头:“并无,只是因为脸上疼痛,所以有些坐立难安罢了。”
江挽歌起身撩起知鱼的面纱,发现原本的红刺虽然消减了不少,但是仍然看着有些可怖,至于方才那三人,唔,先放在一边吧。
长武派近些年颇出了些青年才俊,因此在江湖上俨然成为了打压南威教的中流砥柱,江挽歌派人杀了些他们的长老们,的确如他们所说的,自己使用的手段并不那么光彩,不过颇有些成效,因此暗中杀了他们不少的人,只是没想到他们的教中这次似乎派来了些高手。江挽歌不怕他们一个个地上,但是如果他们聚集到一起,夜足够让她头疼的了。更别提江挽歌这次还带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知鱼。知鱼脸上的伤也需要药物治疗,因此还是早些回到教中的好。
打定主意后,江挽歌看着眼前的珍馐也觉得索然无味了起来,看见知鱼已经放下了筷子。江挽歌连忙将银子付了,然后带上知鱼离开了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