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断》最美的毛毛

36、血染紫薇

　　妖族借助弱水的力量，放出了以九婴为代表的无数上古大妖，在接下的战事中可谓占足了优势，逼得仙宫众仙不得不低下头来重新发起谈判。就在无尽之海的禁制消散后的几日里，妖使玄月无双顺利代表妖族出使了仙域太极殿，最终的结果便是两族暂且联手除尽鬼族的兵马，而后再论胜负。妖族与人族毕竟同在四海八荒之中，再怎么争斗也是四海八荒之事，鬼族的存在实实挑战了两族共同的底线，在这场混战之中自然是要率先出局的。
　　“无尽深海下镇压着的大妖没有一千也少不得八百之数，人族这一次怕是要遭到灭顶之灾了吧。”
　　我们俩人在穷凶极恶、荒无人烟的海域逃了整整半年的难，日子实在是苦不堪言，如今到了都城市井之地，少不得要尝尝凡俗的烟火之气。我们寻了出最热闹的酒馆，面前摆了五六碟下酒小菜，大开着窗户，人世繁华尽收眼底，很是有趣。
　　我摇了摇手里的酒杯，反驳他道：“那底下压着的大妖哪里是好掌控的，若是都放出来，我敢说最先倒霉的便是妖族自己。”
　　寒弟道：“为什么？”
　　“这些大妖被禁锢了无数年，一旦得以逃脱，首先要做的事情便是恢复实力，这当中没有比吞噬同类来更快的方法了。”
　　寒弟微笑地看向窗外，我端着酒杯，和他碰了碰，问道：“你猜神界的人什么时候会忍不住出手干预。”
　　“我猜神界不会参与此事。”
　　“哦？”我疑惑地看着寒弟，“为什么不会，难不成眼睁睁地看着人族一败涂地吗？”
　　“你就这么确信，人族一定会输？”
　　我放下酒杯，自信地说道：“神界若不出手，人族早晚要死于弱水之中。”
　　寒弟摇摇手指道：“不可能。”
　　“为何？”
　　“因为，有冰堡和不周山。”
　　“冰堡和不周山？”
　　“你既然拿着我给的信物进了冰堡，便应当知晓它的底蕴之深，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我连喝了两杯，应道：“的确是，那大尊主的修为比梦姨母还要高出不少，极有可能是神尊的修行，二尊主又是仙域紫薇帝君的身外化身，掌门的面我更是连见都没见过，还有那个辈分最高的内门长老······确确实实是一滩深水。”
　　寒弟感叹地说道：“看来你在冰堡混的倒是不错，竟然知道这么多事。”
　　我摆出一副得意的神态，继续问道：“你提到冰堡我并不稀奇，但是你说不周山······难道你是指······”
　　“素色云界旗。”我俩异口同声地说出了答案。
　　“若有十方古神器之一的素色云界旗在，那弱水之危倒也可解。”
　　素色云界旗是天地六合间少数不惧弱水侵蚀的宝物之一，虽说无法将其彻底消灭，却能画地为牢地控制住弱水。
　　“还有，你太低估仙宫的力量了。”
　　我不懂他的所指，四神殿都已经四去其二了，仙宫还能有什么狠招。
　　“上古神器之一的天衍神甲、混沌钟、九焰宝心珠可都藏在仙宫，除此以外似乎还有神器中排名第一的万劫扇的残片。”
　　听到寒弟的传音，我着实被大大地吓了一跳，上古时期的混沌钟在众神器当中可是足以挤得进前五的，虽说后来被不灭乙剑的剑气所伤，严重破损，但也稳稳地压过了无痕琴这些神器。九焰宝心珠和天衍神甲如今分列神器排行榜中的第十五位与第六位，那日天乙道人在守仙天宫祭出的红珠许就是没有完全解封的九焰宝心珠了。
　　“你方才说万劫扇的残片，那是怎么一回事？”
　　寒肃继续与我传音道：“万劫扇虽然被列为诸天神器之首，但实实在在的早已碎做三件不同的法宝，分化了其力量，遗落于四界各地，仙宫很有可能得到了其中的一件。”
　　“竟然有人能打碎了万劫扇，当真是不可思议。”
　　“传说是有人得到了十方古神器之一的十二品黑莲后所为，破碎以后的万劫扇需得借助同为古神器之一的宝莲灯之力方可修复如初。”
　　我被寒弟说的越发起了兴致，不停追到道：“那万劫扇既被尊为古神器下的第一神器，到底有何威力，我以前倒也听说的少，只知道此扇一现，便能引来大道天雷的力量诛神灭魔，只是若是只有引雷之威能，实在担不起世人冠以它的名号。”
　　寒弟好笑地戳了戳我的额头，在四周升起一道隔音结界，清清嗓子继续与我说道：“你说这世间的劫难都有哪些？”
　　我掰着指头数了数，“嗯······雷劫，心劫，罡风，天火，九重水，还有······”
　　寒弟拉过我的手，将竖起的一根根手指悉数按了回去，“照你这么数，得数到明天天亮才行。修行之人，哪怕是凡人，劫难左不过两种，身外之劫与身内之劫。身外之劫，譬如天劫，降下的雷电、罡风等等，凡是元素，皆可聚而成劫。至于身内之劫，便是指七情六欲、因果业力与生死轮回了。万劫扇的力量不单单是可以操纵风雨雷电这些天地元素，更是可以牵引起一切生灵的情欲因果轮回这些人生大劫。”
　　我瞪大了眼睛听着这些逸闻趣事，对着万劫扇的碎片倒是十分感兴趣了，正盘算着怎么把它拿到手，忽然听见过路客人的聊天片段。
　　“这紫薇帝君到底是没挨过妖族鬼族退兵，突然地就坐化了，也不知这新一任紫薇帝君的位子由谁来接任。”
　　我惊得想要站起来，一把将那几个地仙隔空吸了过来，“说！什么紫薇帝君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几人识不出我的身份，只发现自己一身修为被古怪地封印起来，急忙求饶大喊，从头到尾给我解释了一通。
　　“就在数月前，紫薇殿忽然就传出了紫薇帝君坐化的消息，仙宫的众仙集体前去吊唁。如今的紫薇殿是交由老帝君生前坐下的仙人灵洁仙子打理，那灵洁仙子手里有老帝君交予她的帝君信物为证，其他几位帝君也就默认了她新帝君的身份，只差举行授位大典而已。”
　　“灵洁？怎么会是她？”虽说数月前我还在海域逃命，可紫薇帝君若要传信于我，我不可能收不到，她把冰心戒交给了灵洁仙子，难道是要等我回去亲自当面处理此事？
　　那几人继续说道：“灵洁仙子还说，老帝君突然坐化，是与一个跟妖族私有往来的女仙有干，那人就是谋害老帝君导致老帝君陨落的真凶。”
　　“女仙？真凶？”我隐约猜到了灵洁话中所指，厉声道：“还有呢！赶紧说完！”
　　“是······灵洁仙子对外宣布称已经抓到了那女仙的两个手下，假以时日不怕得不到那叛族女仙的下落。我们知道的就这些了，求仙上放过我们吧。”
　　我甩手撤了禁制，放那些人走，阴沉着一张脸努力梳理混乱无章的心绪。
　　寒肃看看我，笑笑，手指轻轻一敲桌面，一道亮光晃了我的眼目，将我刺激得猛然回过神来。
　　下一秒，我心中一动，整个人便瞬移了出去，寒肃毫不在意地看着我的消失，他知道我要去的地方，也知道我大抵要做什么，更清楚以我如今的力量那地方没人能伤得了我，一个人继续喝着酒，吃着肉，待酒饱饭足了才缓缓动身在虚空中画出一个圈。
　　我提着扇子身形闪烁冲进了紫薇殿正殿的大门，守卫的仙兵被我撂倒了一地，开始我不还想乱杀人，只是击晕了他们，可迎面出现的身材高挑且一身华服的灵洁露出一副贱兮兮的模样着实恶心到了我。
　　半年不见，灵洁已经是一位上仙了，那美丽肮脏的眼眸中满是惊喜之色，她有恃无恐的看着我，说道：“是仙宫的叛徒啊，你竟然如此大胆，擅闯紫薇殿的罪名，可是不轻的。”
　　我轻蔑地舔了舔嘴唇，“如果你以为自己修成了上仙又有神器冰心戒在手就能稳赢我的话，我劝你还是收了那幼稚的心思。松雨和瑶琴呢？把他俩交出来，我不介意让你继续坐会儿这紫薇帝君的位置。”紫薇帝君的死绝非病重而亡那样简单，我虽然不知道紫薇殿这半年来都发生了什么，但是，紫薇帝君在中原还有一具拥有独立意识的分身在，关于帝君的宝座，灵洁注定是做不长久的。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唬我？我跟了你那么久，你的底细我会不知道吗？我跟在帝君身边数百年，我曾是冰堡天赋最高的弟子，你呢？你又算什么东西！居然能让内务长老收为亲传弟子，还坐上了冰堡神司的位置，你既然已经得到了这么多，为什么还要来跟我抢未来帝君的宝座！今日，你无论如何都休想走出这紫薇殿的宫门。”一道口哨响起，我四下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道，“紫薇帝君栽培了你这么久，没想到不但养出一条白眼狼，还是一条没有脑子的白眼狼。”
　　大批涌进殿内的仙兵齐齐举戟朝我刺来，我展扇一挥，一阵狂风气浪翻涌而起，惨叫声不绝于耳，响彻了紫薇殿的每个角落，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杀一人。
　　铁扇翻飞转动，灵洁坐在殿上有些显露慌张，但愚昧的自信心告诉她，这一次，她会翻身的，一定会的！
　　我扬手抓过一个看上去地位颇高的仙兵，二话不说便对那人展开了强势的搜魂，身后一阵细弱的微风呼地吹过，是划破空间而来的寒肃。
　　“抢人还是杀人？”
　　我将手里昏死过去的仙兵转手扔给了他，头也不回地撂下一句“救人”便又是一阵风似的瞬间消失了。
　　当我再度出现时，是在一座冰冷刺骨的地牢里，昏昏暗暗的，没有任何阳光，只星星点点地点着几盏壁油灯，我循着那仙官的记忆找到了这个地方，是个极其污秽阴潮适合折磨人的地方。
　　“那两兄妹就被关押在这种地方吗？”
　　我没有回应身后传来的寒肃幽幽的声音，脸色阴狠得有些发青，一手摊开，稍用力气，整座地宫的牢门悉数被我轰成了粉末，被囚禁在此的妖魔仙流惶惶从我身边卑微地经过，当我一间一间地寻到那两兄妹时，瑶琴的眼睛已然看不见了，松雨气息奄奄地坐在一旁，身体四周摆满了粗细不一沾满血迹的刑具，我瞬间红了眼，颤巍巍又十分胆怯地瘫走过去。
　　“是谁！公主？是你吗公主？我识得你的气息！”
　　我不顾鼻涕眼泪成片地往下流，一把将瑶琴死死地抱在怀里，泣不成声地歉意道：“是我！是我！对不起，真的，我对不起你们······”
　　“公主！”
　　瑶琴彻底地放声哭了出来，“我们没有输！我和哥哥没有向那个贱女人低头，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我只顾使劲儿地哭，寒弟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松雨的伤势，轻轻道：“他没事，只是太过虚弱了。”
　　我紧紧地抱着瑶琴，眼泪落在她的脸上身上，她用力回抱着我。我心里怕极了，生怕他们会成为我生命中第二个小兰。
　　那一晚，我时隔百余年又做了一次让我哭到醒的噩梦，即使第二天早晨天亮，仍然在哭，似乎要将我这两百年存下的眼泪苦尽才能尽。
　　我安抚下瑶琴的情绪，也安抚下自己的心情，给二人简单地施了治愈法术，让寒肃先带两人离开，他们受伤太重，必须好好治疗，尤其是瑶琴的眼睛······觉得不放心寒弟一人，又叫了苏佑出来帮忙，自己起身朝外走去。
　　“公主你去哪儿！”瑶琴乍然松开了我的手有些惊慌失措，寒弟握住她的手，友善地表示安抚，我站在牢门前，看了寒弟一眼，轻柔地说道：“去杀人。”
　　我一手握着九玄笛，身子渐渐凌空飘起，灵洁躲在大殿里不敢出现，我怒火中烧地动用了全身的力量，爆破般地吹响了笛子，全然不讲什么音律协调，单纯地凭借自身灵力与神器威力碾压紫薇殿的一切仙人，刺破他们的耳膜。灵洁捂着血流不止的耳朵，终于冲出了大殿，两件东西从她的怀中掉落，我眼神尖，顺势招到了手中来，嗤笑道：“灵洁，你的底牌难道就只有这件后天神器冰心戒与腐仙香吗？”
　　“你还给我！还给我的东西！”我既停了笛音，灵洁的神智也便恢复了清明，作势便要飞上来抢。
　　我冷冷地一声长笑，随手一挥，便挖来了灵洁的双目，碎做血烟。灵洁凄厉至极地惨叫一声，血淋淋地捂住被剜走的双眼的位置，因为下手时随意了些，所以这眼睛剜得便不怎么利落，连带出许多血丝拉垂在外面，溅染了灵洁一身的红色。
　　“冰心戒我就不说了，一件后天神器也想制住我吗？真是不凑巧，我这里刚好有件先天神器还是排在第七位的。这腐仙香选的倒是不错，就是真仙一个不留神也得被软禁起一身的修为来，真可惜，我早已不再是仙了，腐仙香于我自然我不顶用的。你伤了瑶琴一双眼睛，我便径直剜了你的，当做代价，至于松雨的一身伤，便用一只胳膊一条腿来赔吧。”我又是随意的一扬手，随着尖叫声的响起，血肉模糊地拆了她一腿一臂，像丢垃圾一样扔进了大殿。
　　“什么······那日，那日玉山渡劫的竟是你这贱人？我诅咒你！我死后要化作千年不灭的诅咒缠你一生！”殿门口是灵洁就像一滩烂泥一样堆在那里，看吐了不少仙兵，我也嫌弃太过不堪入目了些，但一想到松雨瑶琴兄妹，便恨不得再想办法让她更加痛苦折辱些，她被我施了保持清醒的法术，这些痛我要她一分一毫都不能错过。
　　紫薇殿里的血雨腥风，灵界长帝姬大闹仙宫一事，一丝不漏地传遍了仙域的每个角落，甚至传遍了四界，我便是有意要让天下人知道折辱我身边之人是一种什么样的下场。不久之后，一份紫薇帝君生前的亲笔书信也随之公布于众，具体写了什么我并未去在意，左不过是冰堡搞出来列举了灵洁谋害帝君的诸事云云，顺手替我洗了洗在人族的骂名，不然仙宫也不会如此客气地遣派使者来寻我要回神器冰心戒，早就着兵上门了。
　　我的条件也很简单，仙宫必须公开处决灵洁，以示诚意。
　　“那贱人被我废了一双眼睛，一对耳朵，一只胳膊一条腿，仙宫留着这样的一个上仙实在没有用处，不如杀了，还能换回一件神器，一炉焚香，是个划算的买卖。”
　　使者将我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太极帝君听，太极帝君没什么反应，只淡淡地说了声：“那就这样吧。”
　　“不行！”圣手仙王蹭地站起来，颇为不满地拱了拱手，道“帝君，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太极帝君目光扫过去，依旧语气平淡地问道：“天君有什么见解？”
　　“冰心戒本就是我仙宫神器，岂能由得她当做交易的砝码！这冰堡的神司不好好修炼，安守她做仙人的本分，跑来我们仙宫折腾，这简直是对仙宫的羞辱！”
　　众仙议论纷纷，天乙道人站起身说道：“天君，此事毕竟是灵洁仙子挑起的，倘若我们······”
　　“那灵洁仙子与她同出一门，谁知道她们俩人是不是积怨已深，仙宫决不能不明不白地被人抹上这么一笔，如今强敌环饲，紫薇宫方面已经军心涣散，若此时处决了灵洁，这仗还怎么打！她玉瑶伤了紫薇宫的许多将士，仙宫不找她的麻烦，她倒先要挟起我们来了。”
　　圣手仙王一席话，博得了在场大多数仙人的赞同，太极帝君沉默了片刻，以他那万年波澜不起的沉稳性子，对此事着实不怎么在意，点点头道：“那此事就交给天君处理了。”
　　圣手仙王再次拱了拱手，送走了太极帝君，转眼开始讨论起如何派兵围剿，逼我交出冰心戒之事。
　　紫雷上仙鄙夷地在一旁冷眼旁观，不多时也悄悄地离开了大殿，在景园迎面撞上了逗留已久的太极帝君。
　　“帝君可是有事？”紫雷恭敬地揖了揖手，十分合礼数。
　　“我在等你。”
　　紫雷上仙上前两步，太极帝君嘴唇微动，传音与她说道：“你去查查那女子的修为如何。”
　　紫雷上仙微微一愣，“帝君是指拿走冰心戒的冰堡神司？”
　　“灵洁仙子半年前就已渡过了上仙劫，又有冰心戒在手，没理由没人折磨成那般模样。还有一众紫薇宫仙兵口中的神秘笛子以及那把威力莫测的宝扇，除了几位天君，众仙中属你修为最高，所以我要让你去试试她的底。”
　　紫雷上仙微笑道：“帝君是否有些······”
　　“你还记得在守仙天宫渡劫，至今身份不明的神秘仙人吗？”
　　“难道帝君怀疑······这怎么可能，那女子自飞升至今不过一百年，怎么可能会是渡劫之人。”
　　太极帝君微微眯起眼睛，说道：“你只管去便是，这是本君的命令。”
　　紫雷天君神色一正，严肃道：“紫雷遵旨。”
　　太极帝君淡淡地点了点头，转身化作一道光，消失在云霞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