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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初解青梅意,未识劫后尘 ...

  •   眼见满月晕倒,白羽原本颤抖的手倒镇定下来。
      她将满月横抱而起,再不多想,便向着满月的房间开始狂奔。
      一路走,白羽的冷汗一路涔涔而下。
      是毒药吗?是七心海棠吗?总不会是苗女制的蛊?没见满月平时有收集灵芝雪莲优昙花之类的嗜好,如今要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
      好容易到了,白羽将满月放到榻上。
      满月脸色苍白,全无血色。撕开包扎的带子,伤处却是一片艳紫,诡异无比。
      白羽呆立半晌,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再出门,一声尖锐唿哨,十几条人影从暗中扑到面前。
      “去叫曾大夫来,快去!其他人留在这里守着!除了曾大夫,任何人不许进来!”

      一条人影飞掠而去,其他人再度消失,白羽擦一把汗,又冲进房内。
      “寨……”一个字没说完,就愣住了。
      满月正坐在床上,虽然仍旧面色苍白,但显然目光清澈。
      “你,你好了?”白羽惊喜。
      满月讥诮一笑:“我想燕小钗不会蠢到在这时毒死我。这毒……”轻轻触一下自己的伤口,“暂时无事。”
      暂时……无事。
      暂到何时?白羽没有问。

      门外忽然传来喝止声:“站住!”
      石小宣恼怒的声音:“满月姐姐受了伤,我要见她,你们凭什么拦着我?”
      满月若有所思,对白羽点点头:“让她进来吧。”
      白羽迟疑,“寨主……”停半晌,“燕小钗这次突然出现,咱们的暗哨为何毫无察觉?”
      满月侧头看了看她,终于轻笑一声。所以,你连石小宣都怀疑上了。
      白羽咬唇,扬声:“让她进来。”

      石小宣是冲进来的,一见满月,眼泪都快流出。
      满月安慰她,“我还活着,这会儿先不用哭。”
      石小宣破啼为笑,只一下,倒真的哇的大哭起来。
      满月不由看一眼白羽,白羽脸上满是不屑,眼睛里如果有刀子,石小宣现在只怕就得遍体鳞伤。

      曾文朴来得很快,诊伤却诊得很慢。
      好半天,沉吟无语。
      满月只得替自己辩白一句:“我不是轮台王,只管说。”
      讳疾忌医的库仑,听到不好的病状,第一个反应是先杀了大夫。
      石小宣忍不住好笑,曾文朴却没笑:“不是我不敢说,是不好说。这毒,很奇怪。先期发作时间很短,中毒人很快便与常人无异,此后每隔数天发作一次,发作时间一次比一次长,到最后,人失去知觉,再醒不过来。”
      “解药呢?”白羽问。
      曾文朴:“没有解药。”
      “怎么会没有解药?”白羽急了,“你不肯说是不是?”
      曾文朴吓得一下子站起来:“白姑娘,我如果知道,怎敢不说?”
      白羽再要上前一步,满月已站起来,缓步走到窗前。其时月已西斜,月色更淡。他们在她身后,已只见一个淡淡的影子。
      满月没有回头:“我知道了,大家出去吧。”
      “寨主!”
      “满月姐姐!”
      满月轻轻挥了挥手。三个人互相看看,无言了。
      老大想一个人安静的时候,最好就给她安静。否则,你就一辈子也别想安宁了。

      白羽忐忑不安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醒来,就直奔满月房间。却见她早已收拾清爽,正要出门。
      “你来得正好,咱们去看张冲造船。”满月当先往外走,白羽只得在后面跟着。这会儿还想着去看造船?!
      路上,白羽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寨主,我去把若海叫回来可好?”
      满月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一眼,见白羽脸色惨白,知道她着实为自己担心,忍不住轻轻拍拍她的肩:“别担心,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若海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山寨里的事情,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知道。记住了吗?”
      满月声音轻缓,语气却很坚决。白羽不觉就点了头。她对满月的信赖与遵从,几乎便已是思维的习惯。

      两个人从一侧山角绕到缺月岭下,隔着拦江不远处的巨大山洞里,三艘焕然一新的大船骄傲挺身而立。
      张冲满脸兴奋之色,领着二十几个寨兵,正在做最后的检视。
      “寨主!”他见到满月进来,立刻奔过来,用手指着那几艘船,“非常完美!每船连水手带兵士,可容一百四十三人!”
      满月微笑,走过去以指轻扣船身,坚实的木质船身发出沉厚的暗声。
      “寨兵训练得如何?”
      “泅水之技已够娴熟,在船上作战的基本技能都已过关,可用之人约五百人。”张冲眼睛里透出热切之光。原以为获罪之后,自己的造船之技再派不上用场,没想到却在边境的一座山寨中重有用武之地。
      白羽越听越糊涂。
      他们不过是一群强盗,守着一座寨子靠山吃山,当初满月密令张冲造船她还只当寨主一时兴起,如今看来,满月倒当真是一副要打水仗的样子。拦江现在正是枯水期,几十丈的江面,水最深处也只及马腹,就算轮台兵马涉江而来,他们要面对的也是骑兵,造船有什么用?

      从山洞出来,没走多远,便到了拦江边。江风拂过,满月的白衣衣袂翩然。
      拦江对岸一片荒芜,要纵马再过许久,才会进入草原。
      满月的目光,就望着那江面极尽之处。
      白羽的心里忽然有种感觉,那是一种,眷恋?
      满月仍然在眷恋那片草原吗?也许,一个人对于自己故乡的眷恋,是无论经过怎样惨痛的变故,都不会彻底消失的吧?
      就如同,她初遇满月的,那段记忆……

      正是傍晚。草原的日落凄美动人。
      白羽却无心欣赏,她一路踉跄逃来,左手死死按住右臂的伤处。那里,鲜血正如泉涌出。气力似乎也随着鲜血一起涌出。口干,剧痛,虚弱。她知道,如果不赶快停下来包扎,自己很快就会死。但她也没时间停下来。只要她停下来,就几乎等于等死。
      白羽不太在乎生死。别人的和自己的都一样。但她不甘心。她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来追杀她,她不知道究竟是谁想要她的命。
      她不愿意死得不明不白。
      她就在这时听到弱而不绝的笛声。在绝望的挣扎里,这笛声似乎是一种莫名的安慰。可以让她狂躁绝望的心渐渐沉静下来。
      她用最后的力气,追寻笛声的方向。然后,她看到满月。
      在一顶孤单的帐篷前,少女径自吹着一只样式奇特的短笛,但笛声却出奇的动人。她对远远传来的脚步并非没有听见,只是无动于衷。因为心境如水,沉静自然,所以笛声也就清泠动人,丝毫未乱。
      白羽撑扎到她不远处跌坐下来,她终于支持不住,鲜血和冷汗浸透重衣。笛声低低不绝地响着,白羽觉到了困意,心里安宁下来,便想要睡去。但心底一个声音在响:不要睡,不能睡,这一睡,只怕就再也醒不过来。
      一曲终歇。
      满月侧过头,淡淡扫了她一眼。
      几乎已到了生命尽头的杀手,仍然五官如雕,美艳逼人。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但眼神倔强异常。
      满月沉吟片刻,轻声问:“是谁在追你?”
      白羽不自觉地回答,“我不知道。”
      满月放下短笛,走过去,轻轻移开她已无力的手,撕下她的衣襟,熟练地将伤口止血包扎。
      “有多少人?”
      白羽说:“原来有九个,我杀了四个,还有五个。”
      “用的什么兵器?”
      “刀。”
      满月站起身,向草原远处看去。她看的并不是追兵的来路,却是草场落日的方向。落日已溶入天际,草浪之上余金散去,风渐渐凉了。
      便是在这会儿,追来的人已到了。
      满月回身看了他们一眼。
      那本来是杀气腾腾的五个人,在这黄昏的草原上,对着静立的白衣女子,忽然就是一窒。
      “你们是谁?”满月开口。
      “你不用管我们是谁!我们是来找那个女人的,不相干的朋友,还是避开了好。”为首的男人煞气十足,这两句话却说得软硬兼施,分明是摄于满月的气度。这个单薄的少女,不知哪里给了他们无形的压力。
      满月轻轻摇头。
      那男人脸色一寒,“那就别怪我们得罪了!”
      他伸手一招,身后几道刀光就闪起,直向满月扑了过去。
      忽然眼前一花,明明面前站着的满月,却只见白影一晃,不知怎的,就听见惨叫声连连响起,跟着自己手腕上一麻,手中刀已把持不住。
      少女已退到了三丈之外。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腕内关穴处只见一道淡淡的红线划过,鲜血此时方始渗出,对方分明手下留情。再看同来的四人,伤处竟都在同一处。
      男人什么话都不敢再说,仓惶而逃。

      那个时候的满月,是和现在不同的吧?即使被迫到事态紧急,也不愿意动手杀人。
      白羽忽然有些感叹。
      又不是嗜血成性,谁愿意无故杀人。开始,也许只觉这是解决问题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后来,变故屡生,人变得越来越倦怠,即使有更好的办法,也不愿意去想。渐渐的,杀人就变成了习惯。对于那些鄙视厌恶或恐惧的目光,也就无动于衷。

      别TMD地跟我说什么,出来混早晚要还的。白羽暗暗握紧双掌,尖锐指甲刺痛掌心。满月不会死,解毒的办法一定是有的,她只不过是不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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