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拦江》青空草木

21、21、驿站血战

　　这天，天色将晚时，他们已到达第三个驿站，离泉明已不过一日路程。大家的神情都有些轻松起来，进去分几张桌子坐了，开开心心地要晚饭吃。
　　满月见若海原本一直笑眯眯的神情，这会儿却越来越严肃起来，不由自主地气不打一处来：“你又怎么了？”专跟主旋律唱反调啊？
　　若海抓抓头，“不知道。只是感觉怪怪的，突然想起了《水浒》里面的‘智取生辰纲’。”杨志那伙人，也是快到地头儿上才出的事儿吧？
　　对《水浒》这种书，满月是没兴趣的。不过这段故事，她倒是听人讲起过。这会儿让若海这么一说，“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的感觉顿时不请自来。
　　满月四望。
　　这是一家小驿站，厅堂里的座位并不多。满月他们一共十一个人，坐了三桌。空着的桌子就只有四张。四张桌子都已有人了。
　　一张桌子上坐的是一伙挑夫。
　　一张桌子上是一位富商外加家眷、随从。
　　一张桌子上坐的是一位白发老者，和一位淡绿衫子的小姑娘，看上去是一对祖孙。
　　最后一张桌子上坐的是一个默默喝酒的落拓中年人。
　　如果这些人中有人是杀手，哪个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呢？
　　A挑夫；B富商；C祖孙；D中年人；E以上全是？
　　这个问题并没困扰满月多久。因为挑夫们已经动手了，他们的耐心显然也差得很。
　　满月拔剑的动作还快过她的思维。剑光和挑夫们发过来的漫天花雨的暗器在空中如爆竹般响成一片。然后便是惨叫声，血花四溅。七八个挑夫没有倒下的只剩了一个，看样子是他们的头目。
　　满月握着剑，紧紧抿着唇。她穿的是白衣，但除了她的剑，一滴滴血自剑刃缓缓流下，在她脚下形成一汪小小的血潭，白衣上竟然洁净如新。
　　她看着那个人，目光冰冷：
　　“谁派你来的？”凭这些小角色，一看就不像能独挡一面的人物。
　　那人只觉满月身上透出来的森寒杀气直侵肌肤，他从来不是胆小的人，却语唇哆嗦着，没有发出声音来。
　　“你如果不说，我佩服你。”若海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满月身后。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他若说要将这人如何如何，这人可能未必会怕的。但这句微笑着说出来的话，再加上满月连眼睛都没有眨的平静表情，竟让这个杀人无数的悍匪生生地打了个冷战。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就飘向了另一桌。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他转向了另一桌。在那桌上坐的，是已经被吓傻了的祖孙俩。老人家头发已经全白，小姑娘长了一张圆圆的脸，一双大大的眼睛，看起来不但天真，而且可爱。
　　满月忽然发现，这个小姑娘看起来虽然小，其实却已经长得很成熟。我们知道有一种人，因为某种原因，是永远也长不高的，可是他们长不高的，只有个子。这小姑娘显然就是。
　　见整个厅堂的目光都已经集中在自己身上，小姑娘忽然笑了起来。这笑声竟不但动听，而且妖媚入骨，让厅堂内所有的人都是一怔。任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身高不足五尺的小姑娘竟会发出这样的笑声。
　　“你的功夫不错啊。想不到小小的拦江县，也请得到你这样的保镖。”她一边说，一边自腰里拿出了两把不足一尺的银亮短刀。看来就象是小孩子的一种玩具。
　　“你的消息很灵通。”满月淡淡说。
　　“咱们在江湖上混的，消息如果不灵通，靠什么过日子啊？”她说话间，眼波流转，当真是勾魂摄魄。
　　她身边的老头儿早忍不住咳了起来：“小雪啊，别再到处抛媚眼儿了，她是个女人，不会吃你这套吧？”
　　小雪格格娇笑：“你是我相公，又不真的是我爷爷，管得着我吗？”
　　这没有七十，也有八十，没有八十，也快奔九十的老头儿，居然是她的相公！
　　厅堂中人相顾失语，连满月都有点想笑了。就在这一瞬间，她眼前一道银光如虹流过，小雪整个人已跟着刀光自半空扑了过来。
　　满月剑锋上挑，两把小银刀在她的剑锋上激起两朵刺目火花，透空而来的却是一股极阴极寒之气，身周压力迫得她胸口烦恶欲呕。满月深知只要自己后退半步，这股阴寒之气必定会趁隙而入，那时不受内伤也不行了。她深吸一口气，长剑如闪电划出。
　　小雪避无可避，向后跌出，胸口已是殷红一片。
　　那老头儿大惊，抢上前去正好将她的撞向板壁的身体接住。
　　“你怎么样？”
　　小雪看了看自己胸前伤口，却不理他，只看着满月妖媚地笑，“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这种身手，不做杀手岂不可惜？”
　　满月也笑了笑，“也许我已经做过了，也许现在还不到时候，也许我只对当强盗感兴趣。”
　　若海啪啪啪鼓掌，眼神中满是景仰之色，“若是你肯当强盗，我一定跟你合伙做生意。”
　　小雪笑得喘不过气来。
　　满月只当没听到，剑尖遥指对面的两个人：“是谁告诉你，我们从拦江来？”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他们从拦江出来才不过三天，是谁抢在他们前面将他们身怀巨款的消息透露了出去？
　　“你想我会不会说？”小雪说。
　　“你不说？”满月的语气很平静，太平静了。
　　太平静的问题通常就只有一个意思：不说就算了。一切都算了。
　　小雪笑声停住，沉默。
　　抱着她的老头儿却忍不住了：“我如果说了，你会放我们走？”
　　“不许说！”小雪尖叫。
　　满月目光在自己的剑上停了一会儿，“也许会。”
　　她竟然说也许会！旁人都不禁摇头，方才不说的结果是死，现在说了也不过可能生，那人怎么肯说？
　　没想到老头儿却咬了咬牙，“好，我说！”
　　他什么也没说出来。
　　所有人都看到了在他胸前窜起的一股血泉，小雪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手里的银刀，已经插进了那人的胸口和腰部。
　　所有人都骇然变色，满月却连剑尖都没有抖一下。
　　“我杀了他，你不意外吗？”小雪喘息，鲜血从她的胸口大量涌出。
　　满月说：“你不杀他，他也未必会说的。”
　　小雪尖笑起来，“你没有听到吗？他已经答应要告诉你了！”
　　满月淡淡说：“你一直这么相信男人的吗？”
　　小雪怔住了。
　　若海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哭笑不得。拜托，不要这样坦诚好吧？
　　小雪低头沉思片刻，忽又抬头一笑：“不管怎样，我反正是活不了了。你想知道的事情，只怕也没人能告诉你了。”
　　若海接口道：“你怎知你一定活不了，也许你可以活得比谁都长命百岁的。”只要你说出幕后主使，我们说不定可以救你呢。
　　小雪挣扎着从怀里掏出一颗银亮的圆珠，笑，“你如果知道这是什么，就不会这么说了。”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这颗银珠向若海掷了过去：“接着！”
　　若海一时不知要接要躲，便在这片刻之间，那位一直默默独饮的落拓中年人忽然大喊一声：“接不得！是雷霆连环珠！”
　　雷霆连环珠！
　　满月一直平静如冰的面色顿时大变，若海还未来得及问为什么，已经被她一把拖起，掠向房门之外，耳边只听到一串一波接一波的剧响，眼中只见一片尘土飞扬，不及闪开的各种碎片已经迎面扑来。
　　尘烟散尽，他刚才站立的地方方圆几丈之内都变成了碎片。在远远的一个角落，屋顶向下不停地掉着土，站着给他们示警的中年人，目瞪口呆衣衫褴褛的江船和两个同伴。他们显然也刚刚被救。
　　其他的人，再没有站着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