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子车赋

3、今天起做师父（修）

　　覃絮抱着卢秋纶睡了一晚上。

　　她着实没太睡好，毕竟打小就自己睡，与人同床这种事对她来说，那还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自己睡怎么打把式都没所谓，可旁边有个人时，覃絮就得好好思量一下。

　　万一把人踹地上去可就糟了。

　　“絮儿，你这……昨晚会情郎去了？”

　　看到覃絮的样子时，沈英杰险些把勺子掉进粥里。眼前这个眼底浓黑一片、一点精神都没有，头顶还翘起一撮头发的人哪里还是他那个古灵精怪又调皮的小徒弟？！

　　再看一眼躲在她身后的卢秋纶，小丫头大眼睛滴溜溜转着，偶尔瞥一眼自己，被发现就赶紧藏起来，小手一直抱着她大腿不松手，好像生怕被人抛弃一样。

　　覃絮呆了半晌，沈英杰连叫了她好几次都没反应，最后没法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才把她叫回神儿。只见她嘿嘿一笑，牙一龇，俩小虎牙一碰下唇：“师父，您刚才说，您昨晚儿会情郎去了？”

　　沈英杰一口粥喷瑶娘脸上，被瑶娘下意识抡到门外，赶紧腾空翻转一圈站稳脚。

　　他这小徒弟，要完。

　　“为师顶多是会情娘。”他抖抖衣衫，回来坐下将帕子递给瑶娘擦脸，然后指指卢秋纶，“不说这个，这丫头你打算怎么办？”

　　昨晚上打理完他跟沈婉儿，覃絮就一直围着卢秋纶转，几番逗弄她，想要她说话也未成功。再加上天色已晚，几人便决定让她暂时在宗门待一阵子，若她自己要走或寻到她的家人再做决定。

　　可卢秋纶自始至终都只抓着覃絮不放，别人靠近也都躲得远远的，无奈之下沈英杰只好让覃絮先陪着她。

　　刚还没精神的覃絮一听到有关卢秋纶的事，眼睛倏地就亮了，身子也站得倍儿直：“师父，我们把她留下吧！”

　　这丫头长得漂亮还乖巧，晚上睡觉也不踹被，早起发现被子在床底下，可那是覃絮干的，她没把人也踹下去就很好了。

　　虽不知卢秋纶底子如何，但留着赏心悦目也不错，覃絮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日后练功结束时，总有个漂亮娃娃在那等她回来乖乖黏着她，想想就开心。

　　“留下？”沈英杰浓眉微挑，看看覃絮又看看卢秋纶，小丫头正低头喝着粥，一勺一勺不紧不慢，样子斯文得很。被提到时停下抬头，虽未表态，手却悄悄抓住覃絮的衣摆。

　　看样子是想留下了，沈英杰想。

　　“也好，那就让她留下吧，”他擦擦嘴角，“但为师老了，她太小，也不晓得底子，不能收她为徒。”

　　覃絮一听急了，“那？”

　　师父不收徒，就意味着卢秋纶不能跟她一起生活，不仅如此，甚至还可能与外门弟子一起过那种较苦的日子，做着瑶娘要做的事，这样的话覃絮想要跟卢秋纶多待在一起就难了。

　　一想到没有漂亮娃娃迎接她练功归来，覃絮便觉得世界都不美好了。

　　正急着，一双手按在她头上，抬头便看见沈英杰严肃的神情：“冷静一下好不好，你再蹭，这桌子就要叫你磨坏了。要爱护我们的用具，山上木工少，山下工费多，我们清天宗本来就很穷，小心到时候为师把你抵给工匠。”

　　覃絮低头一看，可不是么，上面光滑得很，原本还有一点的小毛刺也不见了。于是慢慢把手缩回来揉揉手背，眯眯眼讪笑一声，“知道了知道了嘿嘿……”

　　然后抱起卢秋纶重新坐好，使劲蹭了蹭她粉嫩的小脸蛋，没有眼泪哭嚎着：“可是师父您能不能别让她干活去她这么漂亮这么乖我舍不得啊！”

　　沈英杰提着她脖领子把她提溜起来：“喘个气又不会死！”

　　当初自己为什么会收这个没啥资质、什么都做不好的丫头当徒弟？沈英杰看着手上还死死抱着卢秋纶的覃絮开始思考人生。

　　那件事啊……与这两天的事有些类似，唯一的区别就是昨天的……

　　卢秋纶显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在覃絮怀里像小袋鼠一样一脸茫然，手里还拿着汤匙。

　　“为师的意思是，你收了这娃娃当徒弟，出师了算你的本事，她的事啊，就由你决定了。”沈英杰将她放下，摆摆手向外走去，“为师还有些事要处理，你把她名字问出来，等为师回来再记到宗门名簿上。”

　　覃絮这下乐了，一边把卢秋纶举高高转圈一边欢呼：“好嘞！谢谢师父！”忽然又想到沈婉儿，停下问：“那、那师姐呢？师姐比我入门早，不需要让师姐先收一个徒弟么？”

　　沈英杰眉心微蹙，转瞬又舒展开：“无碍，更何况这孩子更亲近你，交给别人怕还不愿意，你就带着吧。”

　　师父说得有道理，覃絮暗暗思忖。昨晚师姐的样子有些异常，平日里师姐总会对她笑得温柔，轻声细语，有什么都会做，可昨晚竟十分烦躁，还说要闭关修炼，叫覃絮不要打扰她，这让覃絮有些郁闷。

　　不过无所谓，现在有漂亮娃娃陪着她，师姐若要闭关就随她吧。

　　正思索着，卢秋纶忽然从她怀中挣扎出来，向前踉跄着跑了几步，望着正远去的沈英杰抿唇。覃絮还在纳闷这孩子突然间怎么了，就感受到一腔稚嫩且冷清的童声充盈了耳道。

　　“我以后就跟阿絮一起生活了么？”

　　几人均是一愣。

　　沈英杰停住脚步，回首挑眉若有所思，片刻后才笑道：“是，你要叫她师父，由她负责你的起居生活。”

　　卢秋纶不回话，只眨眨眼睛。沈英杰话毕便消失在视线内，留下覃絮与瑶娘目瞪口呆。

　　“原来你、你会说话呀？”覃絮眼睛瞪得溜圆，走到她面前蹲下与她平视，“那你之前怎么不开口？”

　　小丫头歪歪头，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看得覃絮都有些脸红。正当覃絮以为她要回答时，小丫头凑过来亲她一口，说：“还给你。”

　　覃絮头顶生烟了，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要命，为何这丫头吻的是她的唇！她还想着留着给哪个俊俏的小郎君呢！

　　覃絮的梦中情人是一个盖世英雄，会披荆斩棘腾着彩云来到她面前，向她伸手笑问：“可愿嫁与我？”

　　可现实却是一个盖世顽童，装了一天的小哑巴最后亲她一口，期间还省略了各种不为人知的误会，甚是无辜：“阿絮，还给你。”

　　她怀疑她的盖世英雄投错胎了。

　　初逢情场乱方寸，覃絮急忙转向情场老手，嘴唇儿打着哆嗦，话都说不利索：“瑶、瑶娘，她、你、我我我……这咋办啊！”

　　再一看瑶娘一脸羡慕嫉妒，整个人都陷入癫狂状态，覃絮就知道大事不好。谁叫卢秋纶不亲近瑶娘亲近她覃絮呢。

　　但面前有个一本正经的无辜娃娃一直看着也不是个事，总得打破这尴尬不是？于是覃絮脑瓜一转，故作兴奋看向瑶娘身后喊道：“师姐，你出来了？刚刚瑶娘看我被娃娃……”

　　瑶娘嗖的一下站起身整理了仪容，与刚刚一蹶不振悲痛欲绝的她判若两人。她一边回头一边笑眯眯道：“婉儿你出来啦，我想念你好久……小絮儿你个兔崽子是不是觉得骗我很好玩啊！”

　　这后半句喊得叫一个咬牙切齿惊天动地，覃絮觉得清天峰都抖三抖，多亏她脚下生风溜得快，不然这会儿就要吃瑶娘一发飞天拳到天上游一游了。

　　“唉……瑶娘好可怕啊……”

　　覃絮抱着卢秋纶往房间走，今天主要任务是安排卢秋纶的各项事宜，练功什么的先放一旁好了。

　　有外门弟子走动，见到覃絮便捂住嘴，可还是忍不住笑出声，与同伴悄声说道：“噗……二师姐天天都惹得瑶娘狮吼，真是有活力啊！我蛮喜欢二师姐的。”

　　“你这人，头发长见识短，”同伴白了他一眼，“早晚有一天咱们清天峰得叫瑶娘震塌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说得好像你头发短一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除了出家人，谁敢剪头发。”

　　“反正我更喜欢大师姐，又漂亮又温柔，功夫又好，将来我就要找像大师姐一样的媳妇。”

　　二人吵闹着走远了，覃絮才走出来。刚刚装作若无其事又没心没肺，这样子着实有些累人了。

　　他们说的没错，师姐什么都好，就是比她强千百倍。反观自己样貌平平笨手拙脚，资质又一般，无论她如何起早贪黑勤奋刻苦，都不及师姐百分之一。

　　爹娘早逝，连样貌都不记得，上天也不肯给她一样出众的优势，真是不公平啊，覃絮勾了勾嘴角。

　　她轻轻扯了扯卢秋纶的小手，“走吧，师父带你看看咱们清天宗。”

　　卢秋纶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仰望着覃絮，认认真真说了六个字，让覃絮顿时觉得她眼中有如银河，她在里面看到了漫天星光。

　　“谢谢你救了我。”

　　覃絮闭上眼，眼眶中有湿热液体流动。有卢秋纶这句话，谁还敢说她覃絮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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