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横秦岭千秋雪》酩酊酊

10、【拾】

　　半年后。
　　秦岭以北，君山。
　　我优哉游哉横卧阿哞背上昏昏欲睡，忽然，清风携裹着一支颇阳春白雪的曲儿，端的好听，那琴声在初春的旷野间盘旋低徊，宛若天籁，这般美妙的乐声在七绝谷是绝无仅有的，我顿觉新奇，翻身跃上阿哞背，遍寻那仙乐去了。
　　听声儿，似是从江边方向传来，待我寻至江边，那琴声却停了，碣石上坐着一位青衣公子，头发松松散垂在脑后，只在发尾缚了根青色缎带，衣袂翻飞，飘逸如风堪比仙人。
　　我想应该是他没错了。
　　“你为什么不接着弹了？”我小心翼翼的问出声，他将将偏过头来就那么看着我。
　　我的心顿时就漏跳了一拍，以致我竟忘了我此时尚骑在阿哞背上，我肆无忌惮地将他看了再看，嘴里直呼：“没天理，简直没天理，怎么就有人长成这副德行，还叫人活不活啦！”
　　好看，实在太好看了，就跟那年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般，任我怎么看都不够。
　　我知道，我很没出息的看他看到流口水了，胡乱抹了一把嘴角，我再次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说：“我叫秦婉，是你的琴声把我勾引来的。”
　　“勾引？”他手指虚点了点自己，睁着明澈如湖水般的眼睛，好生无辜的模样，他略皱眉头的样子似乎对于我的这个说辞颇不认可。
　　“是的，就是你勾引我，我正在睡觉突然听见你弹的那勾魂曲子，所以就想来看看是什么人在此抚琴，然后，我就见到了你。”我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面前的古琴，我可是有琴为证，他赖不掉的。
　　听我一番吃力解释，他愣了少许，继而朗声大笑：“如此，倒是薛慕的不是了，无意扰了姑娘酣梦，薛慕在此向姑娘赔罪。”
　　我对着那俊颜憨憨一笑：“跟你实话说了吧，我头回听到有人弹琴弹成你这个样子。”
　　薛慕面上神色有异，眉头一蹙再蹙，我想他大概是没明白我的意思，谁让咱说话总这般含蓄难懂，我说：“你可当真好赖不分，我这是在夸你呢。”
　　这回他总算是听明白了，嘴角缓缓勾起：“姑娘称赞人的方式当真是……”
　　“是什么？”
　　“姑娘谬赞了。”
　　赞就是赞，还什么谬赞，那么谦虚做什么。
　　我斜眼瞄了瞄薛慕，见他的神色有些莫测，于是道：“怎么了？莫不是想起当王爷时的富贵日子？”
　　薛慕的视线飘忽了一下，目光微烁，勉强露出了一星儿笑，“你猜我适才在江边遇见谁？”
　　我垂首低眉，嘴角动了动，“还能遇见谁？总归不会是云腾。”提及云腾，我内心十分忧郁。
　　薛慕一日不死，昭庆帝始终难安枕席，纵使云腾当日受昭庆帝唆使于戴府门口刺杀薛慕，临了，云腾却对薛慕手下留情，可我到底跟云腾生了嫌隙，谁叫我这人记仇的很，云腾当时可是实实在在刺了薛慕一剑的，虽说他把握分寸并未刺中薛慕要害，让薛慕得以假死逃生，可我是亲眼见证云腾刺出了那致命一剑，这个疙瘩永远没法解开。
　　我恼薛慕假死将我蒙在鼓里，一而再的骗我，索性驭了阿哞便走。
　　就在我们错身而过的那瞬，薛慕扬声道：“薛慕有错，姑娘请留步。”薛慕拦住我去路，他向我讨好的拱拱手。
　　“诶？公子是在叫我么？”我玩性大起，大有调戏他的意思，我尽可能的咧着嘴，让那笑意更深些。
　　薛慕眉毛一挑，由着我玩闹，他笑着看了看周遭：“难道这里还有别的姑娘？”
　　我下意识看着身下的阿哞，它不是人类，应该不能够称做姑娘吧，顶多也就是头母青牛。
　　“哼，那你就让阿哞嫁你吧。”我气鼓鼓的嘟着嘴，不睬他。
　　薛慕将袖子抬到嘴边轻咳了一声，忍笑忍的十分辛苦，我等了等，没听见他回应，很没好气的老实交待：“别说易容，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识得他，把自己扮成那副鬼样子吓唬谁？突然就凭空落在我前方挡了去路，阿哞受了惊吓，害我掉下来，差点没摔死我。”
　　“你受伤了？”薛慕惊问，眼睛上上下下将我细细打量一番。
　　“哼。”到现在才知道关心我，迟了。
　　见我没事，薛慕松了口气。
　　“如此说来，你才刚已经见过云腾？”想不到云腾居然先他一步找到了我，薛慕一脸紧张。
　　那么他和云腾的赌约，岂不是胜负已分？
　　糟糕。
　　不忍见他这副样子，我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抚，并且冲他调皮的眨了眨眼睛：“他害我平白摔了一跤，我呢大人大量不予他计较，就给他指了条截然相反的道，估计这会儿，他还在山里兜圈子哩。”就算云腾见到爹娘，爹娘也不会答允他。
　　薛慕霎时抬头，嘴角几不可见的抽搐了那么一下下，“如此，劳烦娘子前方引路，咱们快些前去拜见岳父岳母大人。”
　　“美得你，那是我爹娘，才不是你的什么大人呢。”嘴巴倒是甜，岳父岳母这就叫上了，还别说，那声“娘子”从他口中唤出，听得我心里一荡一荡的泛着甜。
　　“很快就是了。”薛慕冲我眨了眨眼睛。
　　我这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顺带着向他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引路可以，我只要你给我再弹一回方才的曲子。”
　　“待成亲后，娘子想听什么曲儿都成。”
　　起风了，大雨顷刻将至，薛慕不容分说赶了阿哞便走。
　　他现在做不成王爷了，莫不是赶了我的阿哞去换钱使？心下正疑惑，就听薛慕问道：“这头青牛莫不是你的嫁妆？”
　　我凝眸看牢他，渐渐眯起眼，神情里显见是多了几分揶揄：“你说对了。”
　　薛慕跃上阿哞背，将我牢牢锁在怀里，哭笑不得：“惨了，惨了，那我以后岂不是日日都要对牛弹琴。”
　　我双颊笑影深深，“有知音若此，那是你的福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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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酩同学目前正在撺大长篇，喜欢的亲，可收 藏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