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娇》成理不说

3、第三章

　　酒馆重新开张的小半个月，虽说看着账面的流水比上之前余胜在的时候少了些，但是还是在慢慢好转，秋葵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不少，她还在琢磨着怎么改善一下酒馆的生意，不过张先生找了两个厨子，她都不是太满意，人家也有耐心，秋葵摇头，他就再找。这些天要是有人过来想要在酒馆吃饭，秋葵就硬着头皮先做着，不过好多菜色她做不来，所以找个厨子还是有必要的。余馨情绪也好转了不少，她已经是快要及笄的年纪，一手绣活做得好，自己也喜欢绣些东西，还能卖出去赚些体己钱，秋葵就依着她，银子都给的足，所以针线什么的都随着她心意买，不过余馨心里有数，不乱用钱，平时也做些杂碎的活计。

　　这日，张先生出去了，赵鑫也上街买东西，又是个下午，人也不多，秋葵一个人守在大堂里，正翻着账本看看这两日的进项，忽然听见门口有响动，想是有人过来买酒，站起身笑着抬头，倒是见到了位从来不曾见过的公子哥。

　　面前这人穿着宝蓝色的长衫，颜色亮眼得不行，胸口一簇富贵的牡丹，腰间和袖口还都走了金色的云纹，这衣裳可真是喧宾夺主，不过来人的这张脸，生生将这抢眼的衣裳压住了。

　　且不说身量比上身后的小厮高了一头有余，肤色白皙，眉如鸦翅斜飞入鬓，下面一双桃花眼波光粼粼，连棱角分明的薄唇也是艳如桃花，不过挺直高耸的鼻梁让这人看着一点儿都不女气，只让人觉着仪表堂堂，风流动人。

　　秋葵打量着面前这人，万洪永也在将面前这个笑意盈盈的小女人上上下下瞅了个遍。

　　进门的时候低着头正在看手上的账本，露一截修长的脖颈，这会儿站起身子，让他能看清楚身上的打扮：掐腰小衫，纤腰盈盈不足一握，身量中等，但是骨架纤细，脖颈修长，动静之间风韵十足，纤薄的瓜子脸，肤若凝脂，最妙的是弯弯下垂一双美目，只是冲着自己笑了笑，就觉着千言万语自在其中，他万洪永往日风月场上摸爬滚打，看女人最准，隔着衣裳就能知道大致深浅，这位虽然看着单薄，但是绝对是别有一番风韵，一时间竟然觉着有些懊恼，怎么这自己从未来过的小酒馆还藏着这么一位佳人。

　　再一看，佳人后脑盘着发髻，虽然他觉着自己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但是别人家的女人他不喜招惹，一来是女人这种东西，难遇上让他觉得想要长久相处的，二来是嫁了人的女人，招惹起来麻烦。

　　心里这么一想，心思就收了两分，不过他惯好同女子调笑，还是笑吟吟地问道：“听说你这里甜酒养口得很，这会儿可有？让爷带上一点儿走。”

　　“当然，客官想要多少？”秋葵无视了面前这双含着笑意的桃花眼，直觉着面前这位不是什么善茬，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但是又不能甩别人脸色，笑意盈盈地问道。

　　“那好，老板娘先给我来个一小坛尝尝。”

　　秋葵点头，去后面取了十斤重的一坛子甜酒，万洪永看着这小妇人走路娉娉婷婷的样子，心里又多可惜了两分。

　　“这要多少银钱呢？”万洪永笑眯眯地问。

　　“三百二十文钱。”酒虽然酿得好，但是做起来时间短，喝着不上头，下去的快，所以价格不高，不过多出来这二十文的零头是酒坛子的钱，面前这个男人上下打量人的眼神儿让秋葵觉着不舒服，换个人就甩了的零头偏偏就给留下了。

　　“好，那老板娘先留着这点儿银子，保不准过两天我再过来呢。”说完扔了一块碎银子在桌子上，然后让小厮抱着酒坛子转身就走，留给秋葵一个自以为潇洒的背影。

　　秋葵哭笑不得，想了一下这么有特点的人，张先生肯定是认得的，回来让张先生记个账好了。
　　出了酒馆的门，万洪永摇头晃脑地嘟囔着：“这好不容易又见了个小美人，怎么还是个嫁过人的？”

　　“少，少爷？”跟着的小厮久安喊了两声。

　　“嗯？”

　　“您没看见，老板娘头上别着孝花啊！”

　　听这么一说，万洪永一拍大腿，叫了出声：“哎呦，我怎么就没看到。”既然是个小寡妇，那自己要是下手顾虑不就少多了吗？这么一想，脸上就乐开了花，转身吩咐久安：“今晚上就去王姨娘处好了。”

　　“不去群芳楼了？”

　　“不去了，她不是馋这口甜酒吗，我亲自给她送去。”

　　久安应了一声，心道这次王姨娘可是得不偿失了，少爷一直寻花问柳的，心思不定，好容易将这位贴身侍候七八年的侍女抬了姨娘，前两天随口说了句家里的甜酒不润喉，少爷这次出来，还特意问了问李公子，说这里有这么一个地方，离着柳娇住的地方近，所以顺道还亲自过来了，不想又让少爷遇上个新的盼头。不过少爷这几年给过什么人名分，王姨娘也该知足。

　　不一会儿张先生从外面回来了，见秋葵坐在大堂，想起刚刚遇到万洪永，就问：“方才是万家的小少爷过来了？”

　　“万家的小少爷？张先生是说刚刚走的穿蓝色衣裳那个？”
　　“正是。”

　　“不仅来了，还买了一小坛子酒，只是给了四五钱碎银子在这儿，我本还说跟张先生打听一下，这位是何方神圣，好记个账来。”

　　“万家有咱抚州最大的生药铺和绸缎庄的生意，加上万家大少爷在朝为官，身居高位，总要旁人给上三分薄面，万小姐也是安平侯府的侯夫人，不过这位小少爷是万夫人四十得子，又是嫡子，所以格外疼宠，出手阔绰也是正常，不过性子略混，又喜同三教九流厮混，不是个随和的人。”说话点到为止即可，又不能直说是因为秋葵的容貌身段所以让万洪永多出了这点儿碎银子不是。
　　“原来是这样，看来遇事还是要多请教张先生了，既然这位惹不起的小少爷性子混了些，那我就躲着好了。”笑着说完，在手中账本上记了一笔。

　　晚上万洪永去了王姨娘处用晚膳，要说为何万洪永将自己这个丫鬟娇杏抬成了姨娘，其实主要还是看在他自己老娘的面子上，虽然万夫人的大儿子现下在朝为官，闺女怎么着也是侯府的女主人，但是毕竟万老爷之前还是经商起家，也没跟着闺女儿子往京城里凑，所以规矩也比不上一般的大户人家书香门第，对于万洪永这个小儿子，万老爷现在是恨铁不成钢，万夫人却又觉得老来得子有福气，这孩子现在还小，日后收了心性就好，又想早点儿抱孙子，所以跟万洪永提了一句，想将娇杏抬成姨娘，万洪永二话不说就应了，别的不说，这个小儿子听话得很。要说万洪永，心里有的是别的盘算，娇杏这个丫鬟，嘴甜会哄人，还听话得很，平日他出去惹草沾花的，还给出个主意，抬了也就抬了，哄老娘欢心有什么不行的？

　　王姨娘听说万洪永晚上要过来，早早地就梳洗打扮了一番，等到万洪永笑眯眯地进来，身后还跟着久安手里捧着一坛子甜酒，那心里当然是高兴坏了，前两日自己不过说了句想吃些润口的甜酒，今儿个少爷亲自就送过来了，想着想着眼角眉梢都是洋洋喜气。

　　先让自己的丫鬟青梅从久安手里接过酒坛子，然后挽着万洪永穿过屏风，里间已经收拾好了，只等着万洪永过来二人一起吃晚饭了。

　　坐下之后，万洪永将手搭在王姨娘的腰上，然后说：“今个儿见了李公子，特意打听了地方去买的，送过来你尝尝。”

　　“多谢爷了。”王姨娘娇声道谢，又往万洪永怀里歪了歪。

　　“就叫余氏酒馆，要是你喝中意了，就让他们多往府上送就是。”

　　话说到这份上，王姨娘倒觉得有些受宠若惊，虽然说万洪永平时对女人出手都阔绰，但是他又嫌麻烦，所以极少去费事做什么，更别提这种买了酒还送过来的事情，而且他昨晚上刚刚来过，按理说今天晚上应该就不会过来了，这么想着就多留了个心眼儿。

　　“爷真是心疼人，也不知道杏儿能帮爷点儿什么忙了。”王姨娘这个人也是有趣，抬了姨娘哄着万洪永让她去挑了个新进府的丫鬟，以前穿过用过的东西都没有再碰，只怕再让人提起做丫头的时候，不过万洪永赏的这个名字倒是留下了。

　　既然话都递过来了，那当然就是直接问才是了，要说还是女人了解女人，就问：“杏儿你跟爷说说，这年轻守寡的女人，心里是个什么盘算？”

　　果然是有事情才过来问自己，王姨娘心里冷笑了一下，不过少爷这什么时候还改换口味了，之前不都是不碰这些成过家的女人么？

　　“爷是看上哪家的小媳妇儿了？”饭菜已经陆陆续续上桌了，王姨娘一边伸手布菜一边问道。
　　“就是那酒馆的老板娘。”
　　听万洪永这么一说，王姨娘笑得再柔情蜜意云淡风轻脸还是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