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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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的死讯传来时，毛染正在备战中考。
那是在5月。
毛染蓬头垢面，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身上散发出烂鸡蛋的、方便面的、汗渍的馊味。
她跨越了大半个祖国，第一次来到北京。
这座始建于清光绪二十七年的北京站依然承载着巨大的客流量，毛染把背包背在前头，紧紧捏着带子，人挤人地随客流爬坡。
爬到广场，望过去依然是黑漆漆攒动的人头。
毛染那时候还不会悉心涂上防晒，也不会打伞，在火辣的正午太阳下排了一个小时的队伍，终于买到票，走进地铁站。
但她不知道怎么坐地铁，也不明白这里的铰接公交车如何转弯。
她不敢开口，只安静的站一旁有样学样。
换乘一路地铁，又换乘一次公交后，毛染终于来到向晚的大学校门口。有青春年少的男男女女从学校鱼贯而出，也有成双成对的情侣亲密依偎。
而毛染是来带回姐姐的骨灰的。
……
中考，毛染不出意外考得很烂。
她原本成绩就不过尔尔，发挥正常勉强能冲刺向晚母校的重点班，那所高中在小城市里还算不错。但这次她不仅没考上重点班，还名落孙山了，差了3分。
后来是向晚的班主任帮毛染交了择校费，帮她申请贫困补助，她才顺利读高中。
高中三年，毛染的桌肚口总是贴着一张纸条，纸条上用水笔加粗写着：“北京”。怀着探查真相与重走姐姐走过的路的目的，毛染来到了首都。
她查到了一些事，所以她追随一些痕迹，去到了西海岸。
这里是毛染和梁开闻的初相遇，故事应该从这里开始。
***
梁开闻初见毛染时正值西海岸的夏季。
她双眸清亮，穿一身Alexander Wang，左手边桌上放着一只Birkin，修长的腿并拢倾斜，正跟一个红格子衬衣码农相亲。
梁开闻路过他们这桌，听到码农状似不经意地表示自己在Palo Alto入了一套小平房。
并不隐晦的炫富。
空气中蔓延着拿铁香气，她漫不经心地往瓷杯里倒牛奶。她的手指很细，很白，指甲盖简简单单，没有任何粉饰。
码农看了一眼她纤细的手，喉结不自然的动了动。他说：“太漂亮容易劈腿，冒昧问一句，你跟你前男友为什么分手呢？”
路过的这短短两米距离，梁开闻缓缓走也就迈三步。那一瞬，他好奇她的答案。
那天西海岸的天空蓝得透亮，宛若没有一丝杂质的琉璃。空气里铺满燥热，以及丝丝缕缕的香水味。
左后方才是梁开闻的目的地，祁满朝他招手。
上次两人见面，祁满找了个小家碧玉女朋友，来自沿海新一线城市中产家庭。模样清纯，在湾区读大三，但没有内容的双眼偶尔会泄露几丝对他们这个群体的向往。
梁开闻坐下前打了个呵欠，祁满说：“你这两头跑不是个事儿啊，还是安定一段日子嘛。”
梁开闻说：“过段时间。”
一个女孩很乖巧地贴在祁满身旁，柔美的身体曲线与祁满昂贵的衣衫贴合。女孩向梁开闻矜持甜美地展颜。
梁开闻瞥了一眼，没记住她的脸。但依稀分辨不是上次见的那个了，发型不一样，而且，上一位的鼻子看起来更自然。
祁满嚷嚷：“真热啊，这天。热起来，我一点学习的心思都毛有。”
他总是这么肆意。梁开闻指端轻轻敲着桌面，没回应他。
手机放一旁，屏幕一片漆黑，关网后难得安宁。梁开闻拿起手机，忽然发现透过屏幕能看到那个女生的背影。
祁满踹了他一脚，“最近哪发财去了？”
“投了几个项目。”
“你老头不给你点启动资金，搞个基金会玩玩？”见梁开闻不语，祁满低低“f**k”一句，“还真给了啊。投什么，跟我分享分享。哎——Carol拿手机备忘录记着，接下来的话可关系你随手一套房的。”
“那我先谢谢大佬啦。”女孩非常配合，兴致勃勃地打开手机。
对面祁满左耳上的紫钻耳钉一闪，笑起来嘴角有点歪，这一歪，倒更衬托得他坏坏的。
梁开闻都快忘记祁满高中长什么样了。
他们那时候都青涩，又狂妄，很讲礼貌，礼貌的下方掩埋着深深的不屑。
“说哎，大老板。”
梁开闻手里的手机调了个方向，随口道：“大众要的不是深沉，是狂欢。以后我的方向往玩乐走，以刺激性娱乐为主。”
“屁话。这不是和我殊途同归嘛？Two roads diverged in a yellow…”
他还想引用弗罗斯特的诗，手机响起来。
看到来电，祁满面色一沉。“我去个洗手间。”站起身走了。
留下梁开闻与对面素昧平生的女孩。
梁开闻倒很闲适，看西海岸熟悉的人群。美国人的平均体重是不是又上升了，一个芬兰男身躯像座山看不见脖子。几名学生围坐，桌上摆着大大丑丑的蛋糕，在庆生。
他侧头，看到自己映照在墙上一面小小的镜子里。如果他愿意稍微低下头颅，就能透过镜子看见那个女生。
对面女孩主动搭话：“学长，你要点什么别的么？Noah刚刚点了……”
“不用。”
“学长你是在英国读的大学么？我以前有去伦敦访学，UK比较有历史韵味。”说着，她右手放在左手的胳膊肘下方，左手轻轻地抚摸着下颚。
动作很不经意，她的口红是珊瑚橘色，周围唇线勾勒，看上去水润稚嫩。
梁开闻太熟悉这个套路，视线都不用掠过她胸前，就能知道此时事业线被挤成了什么样。
他表情依然那么淡。
“还真赖上我了，操。”祁满骂骂咧咧坐下来，“前任，你见过的，咱们一块儿去冲浪的那个。她爸妈刚给我打电话求情，说我要是和她分手了她就活不下去了。”
……活不下去？西海岸有这么痴情的女生？
今朝有酒今朝醉，圈子里的人都活得清楚，也糊涂。如果想玩，一晚上能赶几趟Club。Ins、微博上的网红不陌生，今晚就能成为聚会甚至床上的熟人。这种快餐恋情下，哪来的什么活不下去。
梁开闻调侃：“离不开你的……？”
钱。
这个答案都不用说出来。
“钱。你懂。她爸妈说他们供不起她留学，我就很奇怪了，找我干嘛，又不是我女儿，我也不是冤大头。”
祁满每次说起略带嘲讽的话，总会忍不住耸肩，嘴角夸张地向下。“我寻思着，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在留学，现在分手了怎么说供不起，interesting.”
梁开闻往朗姆里加冰，冷冷回应一句“嗯”。
显然对这个不感兴趣。
听到这类话题，Carol有些无措。
她认识祁满的前女友。实际上，那就是她学姐，学姐在网上把自己打造成名媛，朋友圈里常隐晦地秀豪车和包包……
两个男人不会考虑她在一旁而顾忌。
但Carol掩饰得很好，一点都不尴尬地转移话题，跟祁满撒娇抱怨最近的due.
这时，餐厅里传来一声惊呼。那个芬兰男肥大的上半截身子倒在桌上，表情逐渐狰狞，直至失去了意识。他对面的女伴惊得大叫起来。
人群中有人喊：“打911！”
梁开闻站起身，有个人影比他更快地跑过去。
是她！
女生一人拖不动芬兰男，梁开闻上前，与一个学生一起，将病人平放到地上。她的手放在病人脖颈处摸脉搏，人委实太胖了，她纤细的手穿过几层肥肉。
有个学生小声说：“这时候要做心肺复苏！”
“你知道怎么做吗？”
“我忘了……”
女生对梁开闻说，“解开他的衣服。”又告诉服务员，“嘿，给我一块干净的毛巾。”
她讲一口牛津腔，熟悉的腔调勾起梁开闻大学的记忆。
心源性猝死急救就这“黄金四分钟”。这时候梁开闻已经把手放在病人的黄色胸毛上，打算按压了。
女生提醒：“先清一下食道。”
梁开闻看了她一眼，女生拥有精致的侧脸，一双杏眼沉着，认真观察病人的面色。他很快将注意力转回正轨。
心肺复苏有条不紊地进行，祁满低声跟Carol解释：“Kevin爷爷是心梗去世的。”
所以梁开闻才会对CPR那么熟悉。
……
两人合作，一直等到救护车的声音响起。
梁开闻和女生满头大汗。他站起身，女生第一下没站起来，梁开闻正要伸出手，码农已经靠近她，将她扶起来了。还情绪外露警告性地瞥了他一眼。
发生这插曲，几人都打算走了。
码农和女生走在最前方。祁满挺开心地讲他入的新车，一辆玛莎拉蒂Gran Turismo.
码农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一辆本田飞度。就停在祁满的GT旁边。
他们过去要路过她和码农，梁开闻慢腾腾走在祁满后面。
她半边身子踏入车，穿着Jimmy Choo的高跟凉鞋，露在外面的脚指头如葱白，不点朱红，多看几眼都能让人喉咙发紧。
***
梁开闻再次来到西海岸，是有项目要在这停留个把月。
他来的那天晚上，祁满订了一家Club蹦迪。
来了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光影闪烁下，梁开闻得知祁满和上次那个什么Candy已经分手了。
“这次有点快。”
“我好像，遇到对的人了。”祁满说话时，细细地舔着嘴角边的余渍，像一只餍足的猫。
背景音乐非常喧嚣，梁开闻捏一下耳软骨，问：“什么？”
“我想停下来了！梁开闻！”他大声说，笑得很畅快。
“是好事啊。”梁开闻拿来两杯酒，递给祁满时他嘴巴还没合拢，接过酒一口就干了，差点呛着。仰头看梁开闻一眼，眼睛里有点东西。
梁开闻坐下来，脑海里蓦地划过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女生。
一次非常轻飘飘的见面，就像羽毛划过手背，那一瞬痒痒的，但过去就过去了。他这次来，隐约期待能再见。
“在一起了？”梁开闻问。
“没，没。”祁满难得忸怩，“我还正追她呢。”
梁开闻好笑地拍他胸口。
“说来，你和她见过的，你们还有过合作！”
“嗯？”
祁满咧开嘴：“你们俩之前一起帮一个休克的人做CPR，你还记得她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0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