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伙》书中人

4、你这人心肠还是挺好的，如果你不欺负弱小的话

　　李坤接完电话回来，看着林谦说道：“看来这东西是吃不成了，李大爷昨晚上在家摔了一跤，挺严重的，所长让我俩去看看”

　　林谦听了赶紧站起来，对老板说道：“东西先放着，我们一会回来吃”

　　崔放智楞了一下，等到林谦和李坤出了店也对老板说道：“我一会来拿”也跟着出了店。

　　林谦问李坤：“怎么回事啊？这好好的怎么就摔了？”

　　李坤叹了口气：“可能又是被他那不孝的儿子气的”

　　林谦听了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这李大爷有一儿一女，女儿30多岁的时候难产死了，剩一个儿子叫李志，在市里上班，娶了个媳妇又无理又泼辣，对李大爷很不好，偏偏李志还听媳妇话，李大爷的生活过得挺艰难，李志一年半载也不回来一回，好不容易回来两父子就是一通吵。

　　林谦记得自己刚上班第一天就遇上李家两父子吵架，那个时候他用一种超然世外的态度对待自己生活环境的改变，什么事都不想管，等到有人跑来派出所说打起来了，林谦才不得不跟着所长去看看。

　　当时李大爷被李志按在又脏又破的沙发上，李志用手指头指着李大爷的鼻子骂‘你信不信我能弄死你’时毫不掩饰的狰狞表情和满是杀气的眼神，纵然林谦跟很多凶狠的罪犯正面搏击过，但在那一刻还是感觉全身发冷，这个人对生养自己的父亲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内心有多么的冷血和无情，这是人性残忍的一面，每个人都有，包括林谦自己。

　　林谦沉默的走着，突然发现身边多了一道影子，歪头一看，见崔放智在一旁脸不红气不喘的跟着。

　　林谦说道：“崔老师，我不会赖账，你不用跟着”

　　崔放智冷笑一声：“还是跟着保险”

　　林谦愣了一会问道：“你是想去看看吧？”

　　“我惦记我的凉米皮”崔放智看了林谦一眼“我不管闲事”

　　林谦不说话了，要跟就跟吧。
　　小镇也就这么大，镇医院在小镇新街区的中心，从老街区过去也就十来分钟。

　　林谦一进医院，小九立马迎上来说道：“谦哥，你还是先别进去吧。”

　　林谦脚不停顿：“怎么了？”

　　“李志冲你来的”小九一脸担忧“还是等所长来了你再去”

　　林谦往二楼骨科走：“为什么？”

　　小九拉住林谦说道：“谦哥，真的，李志刚刚还嚷着要找你算账呢”

　　李坤抹抹额头的汗问道：“他爸摔了跟谦哥什么关系？找谦哥算什么账啊？”

　　“去把林谦叫来，他算什么东西？他姓李吗？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个弟弟啊？我不跟你说，叫林谦来！”小九还没来得及回李坤的话，病房就传来李志破锣般的嗓音。

　　文涛呵斥道：“李志，你不要蛮不讲理！现在当务之急是给李大爷治病，这镇上是不能治，你给他转市里去！”

　　李志坐在病床前边的凳子上翘着二郎腿冷哼道：“他不是要把财产给林谦吗？让林谦带他去治吧”

　　林谦听了大概猜出李志找自己算账的原因了，对还要拦着自己的小九摆摆手，进了病房。

　　李大爷躺在病床上，带着面罩吸氧，面色呈现一种濒死的灰白色，旁边的心电监护仪一直在报警，呼吸那一栏的数字时有时无。

　　李志见林谦来了，站起来说道：“哟，亲儿子来了”

　　林谦看了李志一眼，李志立马没了气势，坐下之后小小的哼了一声。

　　林谦走到病床旁俯下身轻声喊道：“李大爷，是我，小林。”

　　李大爷颤颤了眼皮，无力的看了林谦一眼，努力的呼吸了几口张张嘴想说什么，没有说出来，林谦将耳朵贴到李大爷嘴巴面前，李大爷的手慢慢抬起放到面罩上，林谦会意的将面罩拿开，李大爷喘了两口，才开口说道：“纸，记”

　　林谦回头问道：“谁有纸有笔？”

　　大家都摸摸口袋，崔放智转身出了病房，来到护士站问护士要了纸和笔，回到病房递给林谦，林谦接了道了声谢，继续附身问道：“李大爷，您想说什么？”

　　李大爷微微张着嘴，说一句歇一会，等到李大爷说完，林谦也记完了，将面罩给李大爷戴好之后，林谦转身看着李志说道：“你跟我出来”

　　李志一脸不满的跟着林谦来到病房走廊尽头，林谦站定之后看着窗户外边街道上抱着孙子玩耍的老人，心里叹了口气。

　　人这一辈子，永远在操心，从有认知开始，小的时候为自己，有了孩子为孩子，父母老了为父母，自己老了还要为孙子，想想人生真是没有什么意思。

　　李志见林谦半天不开口，不耐烦的问道：“他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要把财产给你，我告诉你……”

　　“他是谁？你现在连爸爸两个字都不愿意说了吗？”林谦转身眼神尖锐的看着李志。

　　李志张了张嘴，林谦继续说道：“如果你以后想过得安生，就带他到市里看看，为你自己积点德”

　　李志小声说道：“他根本没得治了”

　　林谦听了心里一阵悲凉，这样的人永远都不能体会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感受的吧，林谦深深吸了口气，才说道：“我手里是李大爷刚刚立的遗嘱，但是现在我不会给你看，我可以告诉你，李大爷没有将财产给我”

　　李志看着林谦手里的纸，听到林谦的后面那句话，眼睛立马亮了，问道：“那财产，他…爸怎么说的？”

　　“到了现在你还是只关心财产吗？”林谦觉得眼前这个人十分可笑，可笑又悲哀“等到所长回来，他来做公证人，你需要在我写的条件上签字画押，等到一切完事之后，这份遗嘱自然会给你”

　　李志听了当即抗议，说道：“不行，我要先看遗嘱，万一他没有把财产留给我，我出钱又出力，到头来又什么都没有”

　　林谦不想再跟他啰嗦，越过李志说道：“下午到所里，我等着你”

　　林谦回到病房，走到病床边低下身轻声说道：“李大爷，我先回了，您放心吧”

　　李大爷微微点点头，一行浑浊的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林谦用手给他拭了，又说道：“没事的，放心吧”

　　出了医院，李坤满脸愤怒的说道：“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还有没有良心！我真想爆粗口”

　　“我操？还是我靠？”文涛问道。

　　崔放智冷冷的说道：“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比这恶心百倍的大有人在”

　　林谦侧头看着崔放智，这崔老师心情无敌不爽啊现在，问道：“崔老师还去小吃店打包吗？”

　　“去，你付钱”崔放智看着林谦，不喝点冰的镇镇，他担心心里的火会喷出来将这古镇烧了。

　　李坤和文涛回了所里，林谦和崔放智走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露在外面的皮肤晒得火辣辣的疼，崔放智加快了脚步，走到凉亭才舒了口气，回头对仍慢悠悠晒太阳的林谦说道：“人老皮糙就是好啊，抗晒”

　　林谦笑了笑，回道：“是啊，比不得你这种水灵灵的大……小伙子”

　　崔放智：“……”我一会要把整家店都买下来，让该死的林谦付钱！

　　崔放智沉默了一会，说道：“其实你心肠挺好的，如果你不老欺负弱小的话”

　　林谦：“嗯？谁？”

　　崔放智指着自己说道：“我”

　　林谦奇怪的看着崔放智：“你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五，你弱小？”

　　崔放智看了看自己问道：“你怎么知道？”

　　林谦笑了笑没说话，崔放智在心里操了一声，这么厉害？看也看得出来身高体重？

　　两人走到小吃店，崔放智突然没那么想吃了，傻愣愣的坐在凳子上，林谦提了打包好的东西递到崔放智的面前说道：“崔老师还想吃什么？”

　　崔放智抬头看了林谦一眼，接过东西气冲冲的走了，林谦莫名其妙，这孩子未成年吧？

　　崔放智进了学校，提着东西往男生宿舍走去。古镇离市里不远，车程半个小时，属于标准的城乡结合部，崔放智不解的是为什么要在离市区不远的城乡结合部建一间普高？
　　城乡结合部的普高水得稀奇，说是封闭管理，校门却大敞着，崔放智每次走到校门口都想唱一句‘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

　　住校的学生可以自由出入学校，晚上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老师查寝，常常有学生旷课，貌似老师也没管多少。崔放智刚来的时候，校长安排他旁听过一节高三的化学课，他坐在下面都替讲台上讲得津津有味沉迷于自娱自乐中的老头感到心慌，下边的学生十分团结，从上课一直睡到下课，不吵不闹，崔放智在一旁都差点被感染得睡着，老头还一直提问然后自己回答，想起来也是蛮可怜的。

　　听了那节课之后崔放智当即决定自己还是去教高一，初升高中的毛头小子总比混了三年的老油条好对付得多，现在看来，自己的选择无疑是正确得不能再正确。

　　崔放智敲了敲寝室的门，一个男生打开一条缝看了一眼，脸色大变，一般这种情况都是在干见不得人的事，崔放智特别能体会男生现在的心情。

　　“崔老师！你怎么来了？”男生一声大吼，显然是提醒寝室里的人。

　　崔放智贴心的将门给拉关上说道：“收拾好了喊我”

　　站在门边，听见里面七七八八的男低音：“我操，没有老师来查过寝啊，这怎么回事啊？”

　　“靠，快快快，烟灰，桌子上的烟灰抹干净！”

　　“这大中午的他来干什么？”

　　“魏超，是不是你个孙子？”

　　魏超摆摆手，打开窗户将烟雾往窗外不停的扇，等到一切收拾得差不多了，一个男生对着寝室里的人比了个手势，然后拉开门笑道：“崔老师，快进来”

　　崔放智提着东西进了寝室，虽然还能闻见烟味，但是还得夸赞一句速度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