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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那是一片几乎望不到边际的大海。不泛一丝波澜的海面上,一座孤岛静静漂浮着。天光初亮,遥远空阔的天边,是初升起的太阳,默然与之对望的,是昨夜未完全离去的弦月。天海的颜色都是那样的宁谧柔软,陶安却觉得仿佛有一把利刃,破空而来,瞬间刺中她的心脏,带来灵魂深处的颤栗。

      而年轻的摄影师立在一旁,神情淡定沉静,从容地看着在场所有的观众。他轮廓深邃,火红的头发便如同他这个人,是张扬而骄傲的。

      那晚过后,裘罗这个名字被所有人深深印在脑海里。斩获「J·A·E」金奖的同时,成为第二位受邀出席英国皇家晚宴的东方摄影师。而在他之前,是一位叫做Diana的华裔少女……在行业内被称为“陨落之星”的天才摄影艺术家。

      陶安眨了眨眼,倦倦地看着电脑屏幕,她有点儿累了。

      有人在敲门,陶安合上笔电,说:“请进。”

      是叶绪燃的秘书。她对陶安说,会议刚刚结束,叶总请她过去一起吃饭。

      叶绪燃带着她去了附近一家泰国菜做得极好的餐厅。才进去,便有侍应上来招待,看样子也是认识叶绪燃的。陶安走在他旁边,细细打量四周,格调高雅,布局精致,满满的异国风情,细微之处无一不透着用心。她忍不住在心底赞叹。正看着,便听叶绪燃在耳边道:“这餐厅背后的人是楚洛。”

      陶安有点儿惊讶,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楚洛也涉及餐饮业了。

      “去年这会儿他迷上一姑娘,人爱吃泰国菜。他倒好,爱屋及乌,不仅四处搜罗泰式料理,后来甚至投钱开了这间餐厅。”叶绪燃格外有耐心,仔细地给她解释:“不成想没几个月两人就散了,但餐厅生意不错,一直留到了现在。”

      陶安想,千金一掷为红颜,倒符合楚洛洒脱桀骜的个性。

      侍应将他们引到一僻静处坐下,那是叶绪燃的预留位。从这儿不仅可以观赏到全餐厅最精巧的景致,寻常食客不会过来打扰,谈事也方便。一道道菜陆续上桌,偏暗的琉璃灯光下,精致的菜肴看起来十分诱人。

      陶安给自己舀了碗汤,慢慢喝着。她身上有伤,感冒也未痊愈,有诸多忌口。

      吃到半程,有人走过来打招呼。

      陶安自顾自低头吃菜,只知道那是叶绪燃的某位朋友,名字叫林简怀。长得斯文儒雅,看起来有点儿眼熟。林简怀同叶绪燃说了会话,接着目光落在她身上,温和的,往深了看去则是淡淡的探究和揣测。他笑:“哎,这位是嫂子?”

      没预料到会被突然点名,陶安只好抬头,对他笑了笑。

      “好久没见了,上回看到你,还是在楚洛的生日宴上。”林简怀说着,又望向叶绪燃,“绪燃小气,这么个漂亮媳妇,总舍不得带出来给兄弟们看看。”

      陶安自然知道他这是玩笑的话,可也不见叶绪燃接茬,那人似乎打定主意等着看她怎么说。她只能对林简怀说:“是我平时不爱出门的缘故。况且带着我,还要麻烦你们。”

      林简怀听了,哈哈笑了两声,他拍了拍叶绪燃的肩,“福气不浅呀。”

      叶绪燃打落他的手,淡淡道:“用你说。”话落,他伸手将面前最近的一盘菜往陶安的方向移了一移。陶安脸蛋稍红,桌子有点儿大,那道菜她够了许久都没够着,不想他竟然注意到了。

      林简怀见状,也不再多留,不多时便离开了。走开之前,他还是忍不住转头看了看那隔着满桌子菜对坐的两人。昏暗的光线下,如画中人一般沉静美丽的女子本来垂着头,叶绪燃不知对她说了什么,唇边隐约带着些许笑意。画里的人就像是忽然活了一般,抬起眼,清丽的脸颊泛起一层薄薄的红。

      落在他这个旁人眼里,那是一等一的登对。

      林简怀搔搔后脑勺,想起之前圈子里私下流传的关于叶绪燃和陶安感情不和的消息,低低嘟囔了声:“都哪来的谣言啊,人家俩口子感情好着呢!”

      见林简怀离开,陶安暗暗舒出一口气。才喝了口汤,对面的男人却云淡风轻地说:“不爱出门?怕麻烦人?看来我下回得带上你一块儿过去,省得不知道遇着谁,还要再解释这么一通。”

      陶安始料未及,一口汤就那么哽在喉咙里,她涨红了脸瞪着叶绪燃。叶绪燃低低笑了出来,心情格外的好。陶安知道他这是在取笑她刚才的托词,她不吭声,取过一旁的毛巾重重摁了摁嘴角。

      叶绪燃这人,有时候幼稚也是幼稚到了极点。

      走出餐厅的时候,门边儿上悬挂着的风铃清脆地响着,叮铃叮铃,没来由的让人心情愉悦。忽然,眼角的余光触及到一抹鲜艳的红色,陶安步子微顿,转了头仔细看去。

      不想那人也正朝着她所站的方向望来。

      唇角噙了抹笑,意味不明的,年轻帅气的脸上神色从容。眼光相接,他极快地点了下头,却并非对着自己。

      陶安怔然,那厢裘罗已随侍应离开。她收回视线,正巧对上和她一样回过头的叶绪燃。

      于是倏地了然。

      只是她竟从不知道,叶绪燃和裘罗也是相识的。

      叶太太不知从哪知道了她开车不小心撞了护栏的事儿,第二天便让张阿姨从家里过来了,随她一同来的,还有一帖帖早已分类装好的中药。张阿姨周到细致,知道她吃不了苦药,便会准备几颗蜜饯儿,用青花装饰的小瓷碗盛了放在药碗旁。

      陶安这两天,喝药喝到反胃,周末了也是躺在家里恹恹的打不起精神来。

      这天天气极好,日光洋洋洒洒的落进来,整个屋子亮堂堂的。陶安就喜欢这样的敞亮,于是拿了本书到了起居室靠窗的小桌旁,就那么席地坐着,偶尔翻过一页。不多时,她便觉得困了,眼皮重重的,眼前的字也糊成一片。

      隐约感觉到张阿姨过来,将毯子轻轻盖在她身上。其实有午后的阳光这么晒着,热还来不及,哪儿会冷呀。她想睁开眼,将毯子撤了……可整个人沉沉的,意识像被什么扯住,挣扎了半天,还是没醒过来。

      她好像睡了很久,一觉醒过来,天边一片耀眼的橘红。陶安眯眼看着,傍晚的阳光仍刺得很,钻进眸里,令眼睛都睁不开。

      张阿姨适时走过来,在她手边放了杯温水,还细心地切了两片鲜柠檬,“我往里头搁了蜂蜜的,不酸。”

      陶安谢了谢她,小口抿着。

      “大少爷回来了,就在楼上呢。”张阿姨轻轻说。

      “嗯?”

      “刚刚你睡着,门卫送了好些东西过来,都是从国外来的。少爷说是你的,我就都放到书房去了。”

      陶安点点头,喝完了水,从绵软的地毯上起来,往楼上去了。

      她推开书房厚重的门进去时,叶绪燃正在桌后坐着,橡木桌上堆满了书和文件。他鼻梁上架着一副古典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眸子深邃锐利,唇几乎是抿成一条线的,下巴抽紧,整个人严肃得不行……这是他在极度专注时才会有的样子。

      左侧的皮沙发上,是几个暗黄色的纸箱子。

      叶绪燃似乎根本没察觉到她进来,脸跟雕塑似的,一动都不带动的。陶安拉开书架底层的柜子,想找把裁纸刀,奈何将柜子翻了个遍都没见着。她从地毯上扶着梯子站起来,想顺着爬上去,到最上面的柜子那找找看。

      才爬了两极,后边那人就说话了,叫她的名字:“陶安。”

      声音有点儿低,沉沉的,带着抹阴郁,显然是被她打扰了。

      “我找个东西,很快就好。”陶安头也不回,继续爬梯子。

      叶绪燃顿了顿,说:“你下来,裁纸刀我刚拿下来了。”

      哎?陶安两手扶着梯子,身体微微后仰,眼睛对上他的。那黑色的眼,沉得跟一潭黑水似的。陶安吸吸鼻子,慢慢往下爬。

      她坐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打开箱子。她一个个看名字,看发出地,都是一些国外的老朋友送来的生日礼物。

      陶安打开一个包装简约的小盒,漂亮的黑丝绒上,是一对儿耳坠。钻石被切割得细细的,一粒粒镶在坠子上,高雅素净。陶安摸摸耳垂,她还没打耳洞呢,这耳坠怎么戴?她放下,拿起另外一个。有点儿沉,她撕开包装,竟然是樽小巧的金镶玉佛像。玉色莹润,赤金宛如星子缀于其中。不必说,这肯定是那位痴迷于古印度佛教的俄罗斯好友送的了……

      叶绪燃看着她挑挑拣拣,拆开的纸箱乱七八糟地堆在旁边。他用力皱了眉,实在是被她搅得烦了。太阳穴“突突”跳着。

      “陶安!”

      “嗳?”

      “我正在忙。”

      “……”

      陶安放下手里的东西,从各式各样的礼物中拈起一张薄薄的相片儿,拿在手里,然后起来走到他的桌旁。

      陶安一手撑在桌面上,“叶绪燃。”

      “说。”

      陶安歪了歪头,“你看这个。”

      她把手里的相片送过去,放在叶绪燃左手边,小声地说:“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儿……你说,咱们要不要送点什么过去?”

      叶绪燃从一堆数据和检测报告中抽身,拿眼瞟了瞟她放在那的东西。娇丽白皙的金发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正对着他笑得柔软。他微微怔了,那是苏安澜,她和他为数不多的共同好友中的一位。

      “你看着决定吧。”叶绪燃说。他本从不操心这些。

      陶安有点不乐意,她看着决定?这让她怎么决定呀……陶安扁了扁嘴,也不拿回相片,转身抱起那一堆摊在地上的礼物出去了。

      可才走到门边,她又停下了,返身回来。叶绪燃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他狠狠盯着她。陶安被他这么看着,呆了一呆。一会,她抬了抬下巴,问他:“叶绪燃,你以后都不抽烟了嘛?”

      他的眸光随着她落在桌角洁净的烟灰缸上。

      她忽然问这些做什么?

      叶绪燃板起脸,只让她出去。

      陶安抿了抿唇,看了他半天。然后,腾出一只手来,将那烟灰缸用拇指和食指夹着拿起来——

      有点儿沉,她差点拿不稳。

      “你用不着这个了吧,我让阿姨去处理掉。”她说完,很快走出去,也不顾他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叫住她。嘴角扬起一个狡黠的笑,右脸的梨涡若隐若现。

      陶安走到二楼的起居室里,“呼啦啦”把礼物和那个烟灰缸一气儿放到沙发上,定在旁边半晌没动。好久后,她才从里面抽出一张精致的小卡片。

      印着小花的白底上,是妹妹陶息的字。

      “姐,抱歉不能赶回来和你一块儿过生日了。知道你肯定得不高兴了。等我和沈斐回来,一定送上大礼给你赔罪。妹,息。”

      ……

      几行字,陶安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她几乎是瞪着那卡片儿。

      眼睛像被针扎着似的,又酸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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