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酒短篇》北方有酒

1、寒霜尽落，初宵殁

　　我叫临安，是个痴人。
　　我从未想过，会有一日，我的主人会是个如此稚龄的小姑娘。
　　那是七国战乱之后，我被人丢弃在战场，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伴着尸体灼烧的味道，我有些遗憾，我好歹也是曾引起天地变色的临安剑，竟如此被人丢弃，实在是郁结。
　　入夜之后，还是一片朦胧，星空阴晦暗淡。
　　逐渐地，我听到了轻微的喘息声，像是忍了许久，我有些好奇，大战初败，是过来为将士收尸的？接着，便有软糯的声音传来。
　　“好丑的一把剑。”她说。
　　是个面容精致的小姑娘，面上似乎有故意摸上去的炭黑，可说出的话实在是不讨喜。
　　“灀灀...”男人的嗓音中带有些许无奈，负手走来，气度从容。宛如玉琢的指尖扫过剑身，一手揉了揉身量刚及他肩膀的小姑娘，解释道，“这可是临安先生铸的剑，世人眼拙，竟被丢弃在此。”
　　不乏有惋惜之意，我这才舒了心，不禁对眼前的男人刮目相看，能在满是弃剑长矛的战场识出剑匣早已破烂不堪的我，莫非这便是世人所说的酒香不怕巷子深？
　　“哦。”小姑娘撇嘴，抱起剑匣，率先离去，被撇在身后的男子无奈负手，起步跟上。
　　这是我第一次见初宵与蓝灀。

　　我在初家的第三个年头，蓝灀十五岁，正是少女婷亭如玉的年纪，我被当作初家的嫁妆安置在了蓝灀闺房。镜中的姑娘眉眼如玉，凤冠霞帔，却毫无一丝笑意，她手抚剑身，嗓音有些颤抖，“初宵啊初宵，你怎么敢死...怎么敢......我又当如何呢？呵，待我嫁了你我便去陪你好不好，对，我去陪你...”
　　是了，这确实是她会做出的事。
　　初宵是大诸国的世袭将军，虽是世袭而来，可军中却无人敢说闲话，不为别的，就为那场战乱之后老将军过世，尚还年少的初宵长剑单骑直入敌国将军府去了首级祭拜在老将军墓前，那也是蓝灀初次见他，少年眉头紧锁，左臂耷拉着，右手提着人头从马上摔下，她吓得不敢言语，过了许久才哆嗦着手唤来了同村的医者。
　　至此之后，她便是初宵的妹妹，万千宠爱。
　　那场大战本不需要初宵去的，可圣旨来得诡异，初宵只好应下，我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在剑匣中剧烈抖动，谁知初宵却仅仅是拍了拍剑匣，无奈，“知晓你是把好剑，却始才明白你竟是通人性的。临安啊临安，临安出，则天地乱，我又怎能拿天地百姓的姓名来赌？”
　　我默然，临安出，则天地乱的消息...是谁说的？
　　那人委实是个慧眼识金的才子。
　　初宵战死的消息是在战后五日传回来的，蓝灀像疯了似的跑进初宵的屋子，一把抱起剑匣，偌大的一个将军府竟没一个人能拦住她，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府中的护院追了她数公里就再也没见过她。
　　有人猜想昔日初宵一人一剑独自前往敌国，如今这个丫头.....
　　其实确实是他们想多了，说到底蓝灀毕竟只是个丫头，单骑入敌营搞得事儿她确实委屈她了，她仅是同昔年遇见我时一样，到了战乱之地想要找回初宵的尸身。可她不知道的是，初宵是大将，又出身武将世家，若非君王作梗，又会有谁能让他死于非命？
　　一个功高盖主的将臣，最不该的，是拥有民心。
　　她抱紧了剑匣，最终只是回到了将军府。
　　那场大婚，终究还是举行了，只是不同的是，新婚夜，一场大火，整个将军府都归为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