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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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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浅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她坐在天脊山顶的盘石上头,勉强睁开眼睛,视线还是十分模糊,因此只能隐约看见自己一身白衣裳已被荒火烧出有好几道裂痕。
左手和腰际都有伤口,正隐隐作痛。
非常痛。
还没结束,白浅,还得到恶泉去。那是最后一道关卡了,撑下去!
白浅面色苍白如纸,她仍于内心自忖着。
想起夜华的脸,想起自己所承诺的那句:「信我,为了你,我定会平安归来。」
她能够撑下去。
此时,前方来了两个身着银白色铠甲的宫兵,光反射到金属表面,散发到白浅的眼睛,使她忍不住瞥过头去。
她一个动作,使得那头黑亮长发落了髻,散落于胸前,黑白对比,更显她虚弱之姿。
「痛……」她低喊出口。
那两位宫兵站定在她面前:「冒犯了,白浅上神。」言毕,两人便左右一边,将她给搀扶住。
一个举步,一缕白色轻烟迸发,三人消失在天脊山顶。
白浅睁开眼,低头看着地下铺造着晶莹剔透的白亮石砖,感觉有些不对劲……这不是西凉赤严山!
她抬起头,却看见天君出现在眼前,不对,天君怎会在此?
白浅颓圮的精神总算回过神,自己站稳脚步,再看得更清楚一点,这里,分明是天宫。
但她的大业未完,不该在此。
「白浅,妳已经通过大业的试炼了。」天君蓦然开口。
「通过了?天君何出此言?我尚有……」白浅语未落毕。
「尚有哭泉搏鬼一业,不错,但,那将由夜华去受。」天君透出锐利无比的眼神,坚定地说道。
「夜华?」白浅不解地皱起眉头。
天君两手往后一背,侧身过去,从他后方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子殿下夜华君是也。
「夜华……」白浅再往前一步,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夜华亦往她走去,眼神急切地扫过她脸上、身上的伤,心头涌生了满溢的沉痛之感。他定在白浅面前,抚触着她的脸颊,并将她轻靠在自己身上。
「浅浅,够了,足够了。」紧绷的嘴角显出疼惜之情。
「为何?天君已经应允我……」
后方的天君赶忙补充说明,惟恐君有戏言:「我的确应允了妳,但夜华昨晚自请受业,我亦揣摩了一番,白浅,自父神开天以来,便没有未受业而登基的先例,这于礼不合;再言,未受过试炼的天君,如何信服于众仙?如何有威信管理这四海八荒?这亦,于情不合。」
又是礼!一堆破天规的破天宫!白浅在心里咒骂。
夜华则忙着以指腹运气,在白浅的伤口之处加灌,为她的剧痛纾缓不少。
「浅浅,别忧,经过这些时日,我的修为已回复六成,那怕空手搏鬼,区区哭泉之业,伤不了我。」夜华温柔地对她低语。
白浅听出弦外之音。
「空手?」不能带任何法器?
「不错,且,不能使用仙术。」天君颔了颔。「这是夜华要我收回成命的代价。」
毕竟,君无戏言。
白浅自始至终双眼没离开过夜华。
心里焦急得厉害。
害怕。
极度地害怕。
「不担心,为了妳,我定会平安归来。」夜华的嘴角扯出了一抹笑。
「夜华,你骗我。」
夜华还是在笑着。
「浅浅,不担心,好好休息。」
「夜华,你骗我。」白浅复道,眉间皱出了纹路来。
「等我。」
夜华才语音落下,便手往白浅眼前一抹,另一手跟着接过她颓软下来的身躯。他眼神对着一旁待候已久的奈奈抛掷过去。奈奈收到指示,和几个宫娥一拥而上,将白浅给接了过去。
「好好看顾她。」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猛地,方才那两名宫使突然迸发在夜华身候,他点了点头,张着一双炯炯的双眼,往西凉赤严山的方向望去,一个举步,三人随即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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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冰。
一阵冰凉抚上白浅的额头,然后再挪移到了她的眉眼,她的双颊,她的嘴唇,她的指尖,就此停留。
好冰。
她逼自己睁开双眼,初时还模模糊糊,不能认清眼前是何景象。
她只闻到夜华常燃的那抹熏香,好好闻,好安全。
「娘娘!」一道声音劈过来。
这是?
「娘娘!」
这是奈奈。
「浅浅……」
一把低哑的嗓音响起,这不是奈奈,这是……夜华!白浅这才完全回过神,睁开眼,便看见逼近在自己面前的正是夜华!
「浅浅,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夜华带着苍白的神色,饱含宠溺的在她脸上游离着。
白浅一时无语了,她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他的发一丝不苟,他的发髻梳得硬挺,他身着一身与寻常没两样的玄衣,夜华让一切看起来都很好,哭泉之业似乎的确对他起不了威胁。
只除了他嘴边还没抹尽的一点血红,还有寒凉的体温漏了馅。
白浅仍无语。
「浅浅,别气恼我,好吗?」
见她没反应,夜华整身都绷紧了。
「浅浅,我若不这样做,妳万不可能改变心意。」
白浅仍无语。
「浅浅……」
他天族太子夜华可曾畏惧过何人?
他天族太子夜华可曾乞求过何人?
担心过何人?命系于何人?
白浅之前从未有过。
白浅之后亦再无可能。
「浅浅……」他复道。并伸出双手,将她拥入怀中。「别气恼我……」
他正乞求着。
不知多久,一缕焚香飘落到白浅的鼻尖,她深深吸进了心肺中。又过了一会儿,她伸出一手,轻轻娑揉夜华披在身后的乌亮黑发。
白浅感受着他全身的气,比诸于前虚弱了不少,但仍是四平八稳的。
他是安全的。
白浅原心神未定,至此才松了口气,夜华是安全的。
「夜华……你骗我。」
但她可是青丘女上神,偏不肯让他太快安心。
「浅浅,对不起。」夜华心一惊。
「夜华……」她语还未毕。
「浅浅,原谅我。」夜华便急切的接过去道歉。
浅浅忍俊不住,闷闷地笑起来。
「夜华,你骗我喝了三天的苦药,九帖,这帐如何算?」白浅调了个舒适的位置,将头靠在他颈间。
夜华闻言,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才又从一个惊惶的男人回复到原本悠悠的太子殿下。
「浅浅,妳说这帐如何算,都依妳。」他复将白浅更加笼络进他宽大的玄衣,表示非常大度的任人宰割。
好阿,都依我?
于是白浅非常真挚的想,努力的想,认真的想,终于……
「苦药你也得喝。」
「好,我喝。」
「两倍。」
「好,两倍。」
「可没有蜜胶吃。」
「好,不吃。」
一个极尽苛刻,一个甘心承受。
见他如此受教,白浅似乎有些良心不安,道:「瞧你可怜……」再蹭了蹭他的脖子。「我喂你。」
然后,两个人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