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帝国篇.六 ...
-
参加例会的官员在议事厅的期间，副官们必须等在休息室中，不能随处乱跑。安偷眼看到坐在诺大休息室中的每一个位副官都很有所谓“副官”的样子。不是忙着记录着什么，就是抱着一大叠厚得吓死人的资料翻看个不停。相比之下，两手空空的安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吃闲饭的，当了快两个星期的副官了，除了杵在一旁扮柱子外，她几乎什么都没有做，简直愧对“副官”这个职位。
忽然觉得有一道目光向自己投来，安转过头，看到一张成熟美丽的脸。那是宏的秘书丽织。安见过她两三次，每一次都是宏十分忙碌的时候。宏曾经提过，丽织是十分得力的助手，帮了他不少的忙。
丽织应该也知道自己吧，安心里这样想着，就习惯地向丽织笑了笑。丽织与她的目光一对，却极快地避开了。
安不意外，宏说过，丽织是个十分严谨的人，有时候连他也受不了她的一丝不苟。
由于无聊，安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每隔五分钟就要去望一眼墙上的钟，食指轻轻地扣着扶手，越来越焦躁。
然后，终于传来了例会结束的消息，安不由得直了直身子。休息室的门每一次被被打开，都能让她的精神一振，仔细再看，却又免不了一阵失望。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眼看着副官们一个个被自己的“家长”接走，安却始终望不到那人的身影。直到最后，休息室里只剩下了她和丽织。
安望了一眼平静如水的丽织，涌起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便凑上前试着搭话：“宏怎么也这么久没来？”
丽织望了她一眼，那种眼神让安觉得不自在，然后她用公事公办的口吻回答：“洛大人一向是最后一个出来的。有许多案子，都必须单独向陛下报告的。”
“洛大人？”安微微怔了怔，随即自顾自地笑了一下。宏的全名叫洛语宏，她从小和他认识，一直跟着他的家人称他的小名，叫得久了，几乎就忘了他的全名。
“你就是安？”丽织忽然这样问她。
“是的。”安并没有觉得意外，笑着说，“是宏告诉你的？”
丽织淡淡的一笑，并没有回答。
安不会知道，宏一向将公私分得极清楚，丽织即便与他再熟稔，也从不曾进过他的宅邸，更没有听他谈及过半点关于私生活的事。在宏的心中，工作和生活被一条极深的鸿沟分割开来，丽织仅存在于“工作”的这半边世界，只能隔着那条深沟，眺望一眼另一半的世界。而“安”是她从宏口中听到的第一个不属于“工作”世界的名字。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自言自语，却深深的烙进了丽织的脑中。
“安？”门再次被打开，却不是安一直在等的那个人。
而同样失望的还有丽织，推门的这个人第一眼看到的，果然还是这个女孩。
“宏，你已经完事了？”安苦恼致极的皱起的眉头，“那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你是说锦将军？”宏的眼中再着疑惑，“可是他早就已经离开了。”
“你说什么？”
“将军们是第一批离开议事厅的人。”宏说着，心中已经了然，轻轻地叹了口气，问，“他没有来接你？”
“没有啊……”安还没有完全弄清楚，有些着急地拉着宏的袖子，“怎么会这样？他是不是……”忽然间，她顿住了，脑中的那一团乱麻终于让她理出了一个头，她的身子微微颤动了起来，呼吸渐粗。
宏却平静地说：“丽织，去安排一辆马车，送安副官回锦将军的办公官邸去。”
安将他的袖子一丢，忿然拒绝：“回什么回！我要回家！去他大头鬼的将军！”
“他或许只是忘记了。他才刚有副官没几天，一向都是独来独往……”
“你不必为他说好话，他就是故意的！我最清楚不过！这样的人，哪天要是和颜悦色起来，才是真的见鬼了呢！”
“好，就当他是故意的。那又怎么样呢？安……”她转过了身不想听，宏就用力地扳过了她的肩头，“他今天不来接你，整个帝国没有人会觉得他做得过分。可是，如果你不回去复命，那所有人就会说你失职。你一下子从学员升到了副官，有太多双眼睛正在看着你，无论是什么原因，你都不能失职，因为一旦被捉到了把柄，就不是失去职位这么简单的事了。你叔叔的爵位可能会被撤消，你愿意他们这么大的年纪再去过平民的生活吗？”
安不语，但眼中的倔强明显软了下来。
宏笑了笑，轻快地说道：“办完了公来我那儿吃晚餐，还记得吗？我们说好要庆祝你第一次进皇宫的。”
安勉强撇了撇嘴角，半点也高兴不起来，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宏转头吩咐丽织：“麻烦你去安排一辆马车。”
“安排什么呀……”安有些不耐，“坐你的不就得了，反正你接下来也没事了。你的车正好驶得慢，我才不想急着赶回去看他的脸色呢！”
“我怕你坐我的车去，会惹来更大的麻烦。”说着，宏又笑了起来，“再说了，真要比脸色，现在谁又黑得过你？只怕是你回去让他瞧脸色吧。”
￣￣￣￣￣￣￣￣￣￣￣￣￣￣￣￣￣￣￣￣￣￣￣￣￣￣￣￣￣￣￣￣￣￣￣￣￣￣￣￣￣
公爵府中的所有人都觉得奇怪。
自从第一夜之后，公爵析就再没有让那个叫“零”的新娃娃陪寝过。通常这种情况出现就预视着析已经对其失去了兴趣。可这回却又不尽然。析不传她陪寝，却也没有让人把她赶走，甚至，对她的兴趣还越渐浓厚。常有仆人看到他饶有兴趣的站在远处一声不响的注视着新娃娃的举动。有时候还会试着引她说话。
这个零也别的娃娃不同。她的话很少，对所有人都羞怯地微笑，不论是公爵还是仆人，在她的眼中似乎全无分别。析不见她，她也并不担心，看到析，既没有特别的欢悦，也没有特别的害怕。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知道她真的很美。
零来到公爵府后第二个星期，侯爵泽前来拜访。
岳泽是皇后最小的侄子，与析细算起来，也称得上是兄弟。析刚从辰光来到帝国的时候，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就是皇族中出了名的“调皮鬼”泽。泽带着他疯玩了好些年，一步步地把一个胆小懦弱的孩子，调教成了今天的公爵析。
他们两人之间不存在“礼节”这样的东西，一见面，泽就蹦到了析的背上，双肘狠狠地勒住了他的脖子，大叫着：“好你个鬼东西！收了那样的好货居然谁都不告诉！说，你把她藏哪儿了！！”
析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笑意，猛地将泽甩到了地上：“哪儿听来的消息？”
“这么说，是真的了？”泽惊讶地瞪圆了眼。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还用得着听吗？满大街都在传你用一幢房子换了个零号的娃娃，就算不想听，风都能刮到你耳朵里来！水晶盒子这几天，连门都要被人挤散啦！”
“那只老狐狸！”析轻蔑地一笑。
“别说那些，哎，你这次可真的不够朋友了啊！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个娃娃，有些奇怪。”
“嗨，再怎么说人家也是零号的，要真和别的娃娃一模一样，那钱才算白花了呢！”泽长着一双大眼睛，是与析妖冶的凤眼完全相反的明朗色。
“那倒也是。”析不以为意地淡淡一笑。
泽却有些等不及了：“喂，快把你的宝贝拿出来给我看看。”
“你这只猴子。”析忍不住笑。
当仆人把零带到泽面前的时候，这位年轻的侯爵惊讶得久久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缓过了神，重重一拍析的肩膀，叫道：“这回的琉璃酒会，让那帮俗人好好的开一开眼！”
￣￣￣￣￣￣￣￣￣￣￣￣￣￣￣￣￣￣￣￣￣￣￣￣￣￣￣￣￣￣￣￣￣￣￣￣￣￣￣￣￣
“我早就对你说了，那样做根本就没有用。那个列宗锦的脑子和正常人的不一样！”直到坐在宏的餐桌前，安还是没有咽下那口气。
她听了宏的话，委委曲曲地回到锦的办公官邸，却听守卫说他早已回家休息去了。安二话不说，调转了车头就走。
“我告诉你，他调我做他的副官绝对是个阴谋，他一定是自己一个人当将军当得无聊了，调我去耍着玩的！或者……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他，他找着机会报复我。”
“这样的可能性不怎么大。”宏浅笑着，为她布菜。
安却只顾把菜塞到嘴里，根本没有留意吃的是什么。
“那你说，他干嘛要这样做？今天早上还好好的……”
宏微微沉默了一下，再开口，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给你准备了礼物。要看吗？”
“礼物？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呀？”
“我不是说过了么，你第一天进皇宫的日子。”
“你当我是小孩啊。”
宏不置可否：“很多时候，我的确不得不把你当成个小孩。”
“你……”
“生气了？那我拿礼物赔罪吧。跟我来。”
来到花园，老管家牵着一匹黑色的马走了过来。安一看见那匹马，立刻惊叫了起来：“锅底！”
宏说：“真难为你还记得它。”
安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宏问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安就说，她想要一匹马。那时的宏还只是个学徒，家教甚严的他并没有向家里要钱的习惯。于是两个人就一起凑了十来个银币，想去马市上碰碰运气。那时的马价已经开始飞涨，一匹成年马最低的价格也要七十银，两人逛了整整一圈，也没有找到一匹买的起的马。直到最后太阳落山，马市开始收摊了，安忽然发现一个男人正狠狠地踢着一匹伤了脚的小黑马。那匹马又瘦又小，完全载不动人，低低呜咽着的模样很是可怜。那男人说，这匹马伤了腿，又有病，不肯吃东西，已经没用了，若是他们真的要，他可以低价出售。
十个银币换来一匹生病的小马，饶是这样，安还是兴奋异常。他们把马养在宏家的马房，请了兽医为它看病。宏问她应该给小马起个什么名字时，安说：“起名字，要么大俗，要么大雅。名字大雅的人都薄命，咱们就起个大俗的吧……瞧它黑不溜秋的，就叫锅底好了，俗不俗？”
后来锅底就一直养在宏的马房，初时安来会时不时的跑来看看它，但时间长了，这个懒散的家伙就不再怎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今天再次见到，夕日那个瘦弱无助的小家伙竟变得神骏异常，一身漆黑的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要不是那只白色的右蹄，安险些就认不出来了。
“真有你的！”安吃惊地望着锅底，捅了捅宏的肩膀，“你给它吃什么了？”
“山珍海味。”宏开玩笑地说道，“好啦，现在是应该回到它真正的主人那儿去了。”
“咦？你要……你要把它送给我？”
“你忘记了？锅底本来就是你的生日礼物啊。”
“呀……它现在长得这么漂亮，我都不好意思叫他锅底了。”
宏哈哈大笑了起来，“那可没有办法了。我都已经叫习惯了。”
“宏，说真的，你真的……要把它送给我？”
“做副官，没有自己的马会很不方便，马和人一样，如果能培养出默契来，就会很有帮助。”
安伸手轻轻地抚摸着锅底的脖子，如绸缎般滑过指间的触感让她忍不住轻声地叹息起来：“宏，真的谢谢你。”
“你能谢我的唯一方式，就是别再对我说‘谢谢’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帝国篇.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