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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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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最后几天,见雁的眼睛用布条蒙了起来,杜仲大夫说不能见光。
“我本来就碰不到漫漫,现在又看不到了,漫漫多同我说说话罢,好叫我知晓你还在。”见雁按着布条侧边,还是很不习惯的样子。
他明日就可以拿掉布条了,可以看见了,却在此时凭的生出种惶惶之感来。
“好,我给你念东西吧,选个你喜欢的,定然叫你时时刻刻都知晓我在。”
见雁一顿,“还是不要了,这样漫漫累。”
漫漫笑他,“我是鬼,怎么会累呢,你要不选我就念心经了,权当给你祈福了。”
她不等见雁说话便背了起来。
这些年漫漫总是偏爱佛经的,第一个会背的便是《般若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见雁听着听着便睡过去。
见雁是累很了,他蒙住了眼睛,看不到漫漫,虽然表面上是没什么的,但实际上他这几天都没怎么睡着,白天的时候也是焦躁的绷得有些紧。
这还是这几天来头一次睡得这样沉。
漫漫念完了心经,低头看他,手抚着他被布条蒙着的眼睛上,弯下腰,吻在了他的额头,喃喃:“心无挂碍,无有恐怖。见雁啊,你要记住,要记住……”
眼泪将布条晕湿了块。
拆布条的那天是个阳光和熙的舒服日子,在这一阵的雨绵绵里是十分的难得的。
杜仲来到南见雁的小院里,给他拆去布条。
南见雁的手一直是虚握着的,因为漫漫牵着他的手。
布条一圈圈被拨开,见雁的眉目也渐渐在阳光下展露出来。
“见雁。”漫漫突然开口。
“我这几天,变得和其他人差不多了,除了他们还看不见我。”
“我想起了好多事情,比如我原来叫什么。”
“但无论我叫什么,我仍旧是你的漫漫。”
“你要好好的啊,见雁……”
她的话叫见雁生出了种不大好的感觉,布条才拆到一半,只露出了一只眼睛,见雁也顾不得杜仲还在,匆匆侧头。
漫漫坐他旁边,窗子外倾泻的光恰好尽数落在她的身上,也灼的见雁眼睛生疼。
确实是同她说的一样,她变得和常人无异,十分的清晰,可她又从四肢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并非是起初的,雾一样的模糊。
而是腐朽的东西要化成灰,被风吹走的那样的。
“漫漫!”见雁目呲欲裂,急匆匆去抓她,却什么都触不到。
漫漫也发现了,她低头自己,“时间到了……”
“见雁,你说遇见我再无什么好可惜的,漫漫也亦然……”在即将全然湮灭的时候,她凑上去吻住了濒临崩溃的见雁。
她笑着,眼泪却将见雁的脸庞沾湿。
漫漫的尾音藏匿到了风中,她也彻底在人间不见。
只留见雁愣在那里,手还是抓着什么的样子,只有脸上凉凉的,也许是他的眼泪,也许是漫漫的眼泪。
像是大梦一场,泪湿衣裳。
除此之外,再无留下其他。
京城繁华,才俊多出,也常有人相互说着些这些才俊的事迹。
“南府南见雁,才华横溢,长的也俊俏,真真是……怎么就……”
“怎么就……疯了!”
“据说是常年的瞎子,突然治好了眼睛,能够看了见,于是便刺激的疯了。”
“还把自己刚治好的眼睛也给刺瞎了,谁也不理就自己念叨着什么慢慢慢慢……”
“后来呢,后来呢?”
“有人说是自尽了,也有人说是剃度出家了……谁知道呢。”
谁知道呢,谁又想知道呢?
就如同所有人都不知晓漫漫是谁,也不知晓漫漫是烟山漠漠水漫漫,老柳知秋渡口寒的漫漫……
也不想要知晓。
京城才俊多的是,何必在一人身上刨根问底。
………………
公园里阳光正好,照在人身上都要懒洋洋的睡着了。
长椅上睡着的少女头上落着只蝴蝶,双翅微振,合着少女的呼吸,仿佛一起在做着一场或许悲欢或许离合的大梦。
“妆生,别睡了,回家了快!”
蝴蝶惊走,少女缓缓睁开眼。
“怎么还哭了?”
少女摸了摸脸,确实湿漉漉的,“不知道,好像是做了个梦……”
“梦到什么?”
少女眼神空茫的望着头顶满树的梨花,蓦地嚎啕大哭起来,她喃喃,“见雁……”
声音低低的,没有人听到,包括她自己。
“怎么了?怎么又哭了?”
“不知道…我不知道……就是觉得很难受……”
烟山漠漠水漫漫,老柳知秋渡口寒。
小院终究无人还,空留一树梨花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