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之旅》风沐雨淋

3、旋转咖啡杯

　　张承朗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如同他对每一个收购的对手一样，他会在事先做足充分的准备。可对父亲的再婚对象，却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恍然间才发现，对父亲，了解地并不多。

　　现在，可不是想父亲的时候。张承朗双手握在方向盘上，不知从何时开始，感到了头晕。大概是在接触到对方母女二人之后吧。那位母亲，也就是他的后妈，从户口上来说，已经容不得他说不。

　　但他没有叫过对方一声妈，只是出于礼貌叫了一声阿姨。但也仅此而已，张承朗也知道自己的脸色不好，但他摆不出自然亲近的样子，更何况，他不想去亲近对方。对方，母女二人，他最初的怀疑对方是冲着张家的家产而来。

　　这是张承朗在得知父亲要再婚之后的第一个想法。原来有这个想法的，不光光是他，还有对方的女儿，她叫张悦，经营着一家书店。在拥有集团公司的张承朗看来，对方的书店就像一只麻雀，小的可怜。

　　可对方却把自己太当回事，所以，张承朗说了一句：“我们没有看上你的那点钱。”他看出张悦的心思和自己一样，怕对方是冲着自己的钱而来。什么话，张承朗在内心对对方的这个想法非常不屑，也不想想，谁才是更有钱的一方。

　　“但，也不要指望从我们身上得到任何好处。”张承朗用生硬的语气说着，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的耳边一直有嗡嗡响的声音，并且开始头痛。

　　这样的再婚，意义在哪里。都在担心对方是冲着自己家里的那点钱，再婚——张承朗看到了父亲。父亲到是和张阿姨有说有笑的样子，笑得那么开心。好像，张承朗意识到一件事，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父亲笑得那么开心了，父亲是真心爱着张阿姨，很多年？

　　见张悦没说什么，张承朗继续说：“难道你没有过同样的想法？”头越来越痛，可他不能在此时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不能在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焦虑不安的内心。

　　到是张家父亲问起张悦和两兄弟聊得怎么样。“聊得很愉快。”说话的人，是张承朗的弟弟，张梓筱。张承朗瞪了眼弟弟，这个只比他小两岁的男人，总是一张带着笑意的脸。这张脸，很受女孩子的欢迎，从读书时开始，就是如此。“聊生意。妹妹想把书店规模扩大，还问我哥有没有相关经验。”

　　张承朗注意到，在张梓筱说话时，张悦一直在看他。张承朗明白了一件事，看来他们早就认识。果然自己是家里最后一个知道的人，明明是在家里挑大梁的人，却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被一直隐瞒。

　　中途中，张悦接了一个电话，说是书店那里有事，匆匆要走。“哥哥，不好意思，我店里有点事，马上要回去。叔叔，妈，你们再慢慢吃着聊着，我先走了。”

　　张承朗没听说她说的“哥哥”两个字是指谁，但听着不像是在指自己。果然张梓筱马上站起来说要送张悦过去。因为她没有车。让张承朗产生疑惑地时父亲和阿姨有听到张梓筱话之后的表情，这是什么意思？

　　“承朗，这件事，是爸爸做得不够妥当，没有事先告诉你。你不也要担心家财的事。我跟你阿姨是真心喜欢对方要在一起生活，就算分开，也不会想要分走我们家里一分一毫。”父亲这样对张承朗说。

　　什么叫一分一毫，张承郎感到自己的头越来越痛。也不知道车开到了哪里，应该是到了停车场，张承郎看了眼四周熟悉的环境，熬不过身体想眯一会儿眼睛。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小熊”的脚步慢了很多，她已经累得走不动。戴着厚重头套的陈楠感到了少有的呼吸困难，很想把头套摘下来休息，可是交班的人还没有来。

　　还有游客要和“小熊”一起拍照合影，游客笑得很开，可不会想到头套之下的陈楠已经一脸快要死的样子。

　　突然一手只搭在“小熊”的肩上，陈楠惊恐地刚要甩开对方，才发现搭手的人是休息室里的人。陈楠不愿意记对方叫什么，在她看来，不管对方叫什么，都不重要。但她知道，对方是另一只“小熊。”

　　高其屿喘息未定，一手搭在“小熊”肩上，一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弯着腰又大大喘了几口气说：“我到处找你，我已经回来，跟我去休息室换班。”

　　陈楠跟着高其屿身后，一起回了休息室。脱下头套时，她已经是满头大汗。正在穿另一套小熊外套的高其屿看到了她柜子里的饮料：“你不喝吗？”她柜子里的饮料从昨天开始就放在那里，陈楠没有动过。

　　她到是没有说话，而是走到饮料机旁边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一下子就喝完了一杯。看来她是渴极了，高其屿很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都是我突然有事要迟到，麻烦你给我替班，改天我请你——”

　　高其屿还想说什么，可陈楠已经拿起自己的包包走了出去。看着她的背影，高其屿连忙戴上头套跟了出去。

　　“陈楠。”高其屿对她说，隔着头套声音听起来沉闷了许多，但还听得清在说什么。“你不喜欢喝饮料？我下次给你带水，我打工的那家餐厅，有很好喝的柠檬水，我——”

　　“不需要。”陈楠冷冷地说。

　　高其屿不知道说什么好，陈楠这个人，是他见过的最不好打交道的人。不管对谁都是一脸冰冷的样子，到不是她有多讨厌其他人，而是她脸上根本就是写着“不要跟我说话”这几个字。这样的人，怎么会到游乐园来工作，难道真像钱奕伟说的，莫非是关系户。

　　“陈楠，别那么绝情，这样下去你会没有朋友的吧。”高其屿的话，是从钱奕伟那里听来的，他到不认为陈楠会没有朋友，陈楠也不像看上去的那样对任何人都冷漠。应该是有什么原因吧，高其屿想。

　　“不需要。”

　　陈楠的话，让高其屿愣了一下。

　　朋友是什么——陈楠低着头，看到了自己脚尖。朋友有什么用，朋友再多，也比不过一个人重要。一个人——为了不让眼泪流出来，陈楠强迫自己抬头。她没有看到星星，到是看到了不远处有个摇摇晃晃的身影。

　　不，不是那个身影在摇摇晃晃，而是自己的眼睛，陈楠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太长时间没有喝水，一下子猛得了那么多水，再加上穿着厚重的外套和头套在户外工作了两个人的时间段，再加上这副长年宅在家的身体，身体需要的不是水——而是电解质吧，电解——质——

　　她突然倒了下去，不远处的人，在看到她倒下去时，跑了过来。

　　张承朗发现自己竟然累得在车里睡了一觉，怪不得一直头痛耳鸣，现在想想原来是从国外匆匆回来还没来得及倒时差。又是开会，又是去赴了一场并不愉快的饭局，才会累到在车里睡着。

　　到是小憩之后神清气爽了许多，看了一下表上的时间，晚上七点。他打算回趟办公室，再去吃晚饭。中午没有好好吃饭，至少晚上可以——张承朗看到了手机上的电话，有七、八个未接电话。看来是睡得很熟，连电话铃在响也没有听到。

　　回电放的事，排在吃饭之后，就在他想着事情时，看到前面有个女孩倒在了地上。张承朗的第一个反应是游客，游客在游乐园出事的话，他这个游乐园的所有者必须有所行动。

　　张承朗快跑几步，扶起女孩，这才发现女孩穿着游乐园的工作服，胸前还挂着工作牌。这么说她是游乐园的工作人员，也是，张承朗想，这里不是游客区域。

　　“醒醒，醒醒。”张承朗叫了两声之后，看到工作牌上的名字，“陈楠，醒醒。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务室。”张承朗本想给游乐园的医务室打个电话，可就在他拿出手机时，女孩动了一下手。“你说什么？”他听到女孩在说话。

　　“我要……吃饭。”女孩闭着眼睛，更像是在自说自话，“妈，吃饭。”

　　现在还会有饿晕的人？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张承朗看了下四周，如果周围有什么可以帮一把的话，还是——算了，还是自己来吧。他抱起女孩，发现女孩竟然轻得像个没有分量的人。胳膊腿也是细得可以，张承朗皱了一下眉头想：我手下有这样的员工？

　　不远处是游乐园儿童区里的一个游乐设备，旋转咖啡杯。在轨道里，咖啡杯会不停地自动。看似会碰到的两个咖啡杯，从不会碰到一起，因为它们有各自的轨道。只会自转，不会相遇。如果相遇，更有可能是事故——

　　也有可能，是故事——

　　张承朗认为，陈楠是个很奇怪的员工。不会笑，也有可能是累了一天，在工作之外就不想笑的人。张承朗怀疑她是自己不在时人力那边招进来的临时工。

　　她面前放着空空的大碗，刚才问她在吃什么，她说吃面。于是张承朗把她带到一家日料店吃了乌冬面。这是一家很正宗的日料店，他常来，店里的伙计也认得他，看来伙计也奇怪他今天会带着一个瘦小的女孩过来。

　　至少应该说声谢谢吧，张承朗想。可女孩却没有任何反应，而是呆呆地坐着。“小应。”张承朗伸手叫伙计的同时，又问陈楠，“你还想吃什么，继续叫。”

　　陈楠没有说话，而是摇摇头。

　　“打包一份手握寿司。”他对伙计应思聪说，应思聪转身去准备。可陈楠没有要等寿司的意思，而是站了起来，转身要走。“你不说声谢谢。”张承朗想：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请你吃了饭，怎么连声谢谢都没有。

　　“谢、谢。”陈楠的一声“谢谢”很是生硬。

　　看着陈楠离开的背影，张承朗皱了一下眉头，不会是裙带关系带进来的临时工吧。张承郎并不讨厌裙带关系，可女孩看上去并不适合在游乐园工作。应该让招她进来的人跟她谈谈，如果不能胜任就别在游乐园工作，张承朗想：这样的员工，脸色，太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