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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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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鸟黄云暮,寒蝉碧树秋。转眼间,江澜便迎来了她在麓山书院的第一个秋天。一阵秋风吹过,橙红的枫叶哗啦啦的飘落,落在书院的小路上,厚厚的,一脚踩上去软绵绵的,感觉挺厚实。路上行走着的学子们,夫子们看到这秋风扫落叶的景象,纷纷伫足观看,个个都诗兴大发,摇头晃脑的吟起诗句来,一时间,书院里吟诗声不绝于耳。
江澜可没有那么好的兴致,她拄着个大扫把,一副愁大苦深的望着刚刚才扫成堆的落叶被一阵秋风,无情的吹的远远,直到她看不见的远方……
“呜……我的叶子啊……”哀戚之余,头上冷不丁的被人赏了个暴栗子。
“又在偷懒,哼哼,我要跟山长打小报告。”尉争环手抱胸,笑盈盈的从后面走出来。
江澜没好气的斜睨他一眼,这个没有同学爱的家伙,就只会欺负她,把手一甩,就把扫把丢给了尉争。
“先帮我打扫,我要回去补眠。”山长那个小气扒拉的老头子,不就是不小心把他的一只鸟给烤了吃,至于要她打扫完整个书院的落叶吗?上次她把皇上赏赐个将军爹爹的七彩琉璃宝瓶给砸个稀巴烂,也没见将军爹爹皱个眉头,读书人就是迂腐!
“嘿,八成又被山长罚扫地了吧。”尉争将扫把丢开一边,迈步追上去。
“你还好说,都怪你,要是你早点告诉我那只臭鸟是山长的,我就不吃了嘛,还好意思出现在我面前,这么没有义气的朋友我才不稀罕呢。”江澜掩嘴打着哈欠,决定不去理会那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看着她出丑,他就越高兴,对于那种心里变态的高危人群,她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哎,你就别气了,我根本就不知道那鸟是山长的,要怪就怪你自己嘴谗,怨不得别人哦。”就是知道了也不告诉你,尉争笑的一脸阳光灿烂,那口整齐的白牙让江澜看的好生嫉妒。
啪!一个巴掌印子印在尉争的额头上,江澜笑的好无辜:“啊,刚才有只蚊子跑到你额头上去了。”
“你这小子……”尉争愕然的抚着额头,看她眉开眼笑的,像只小狐狸,原本清秀的五官瞬间变的灵动起来,那口气只能硬生生的憋了回去,他就是对他的笑容没辙,唉……
“小澜子,小澜子……”路的那头,秦素风正高声喊着江澜,兴高采烈的向他们跑过来。
江澜一听,马上垮下小脸,说过他多少次了,不要叫她小澜子,怎么听怎么像小太监,让她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光辉形象霎时矮了一大截。
尉争翘着手,高傲的看着一路小跑过来的秦素风。
“你怎么也在这里啊?”秦素风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尉争。
“怎么,只能你出现,就不许我出现吗?”尉争嗤笑一声,继续看着江澜翘翘的小红唇,色泽润丽,鲜艳欲滴,好想咬一口哦……
“喂,不许你这样看小澜子。”秦素风伸手挡住他的视线,身子一个斜插把江澜和尉争隔开。
尉争微皱眉头,不耐烦的说:“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你应该很清楚才对!”秦素风向来看不惯尉争的行事作风,从来都对他不假辞色。
唉,江澜只觉得额上青筋突现,那两个小屁孩就像火星撞地球,每次见面都那么激情四射,不斗上个半天决不罢休,她怎么就摊上了这两个奇怪的人呢?
“好了,STOP,秦素风把该说的话给说了吧,尉争你也别吵了。”江澜话一说出口,两人都停下来,瞪了对方一眼,哼的一声,一起别过脸。
“呃,是这样啦,慧觉大师来我们书院开坛授课,山长正在天一阁接待他呢,同学们都过去了,我们也快点去吧!”秦素风一脸激动,看来他对那个慧觉大师还蛮崇拜的嘛。
“切,一个和尚讲佛有什么好看的。”尉争嗤笑一声,不是很捧场。
江澜瞪了他一眼,问道:“那个慧觉大师究竟是什么人物啊?山长竟然会在天一阁接待他啊?”根据江澜的小八卦线报,天一阁可是相当于岳麓书院的圣地啊,一般是不开放的,似乎近这二十年都没有开放过,那个慧觉大师应该是个能人吧!
带着那样的疑问,江澜他们来到了天一阁。
天一阁是天朝年代最久远的私家藏书楼,始建于前朝太宗皇帝元年,由当时退隐的兵部右侍郎范钦主持建造。范钦平生喜欢收集古代典籍,后又得到鄞县李氏万卷楼的残存藏书,存书达到了七万多卷,其中以地方志和登科录最为珍稀。先皇徽宗三十七年,下诏开始修撰《四库全书》,范钦的八世孙范懋柱进献所藏之书638种,于是徽宗皇帝敕命测绘天一阁的房屋、书橱的款式,兴造了著名的“南北七阁”,用来收藏所撰修的七套《四库全书》,天一阁也从此名闻全国。一直以来,文人学者都为能登此楼阅览而自豪。
天一阁之名,取义于汉郑玄《易经注》中“天一生水”之说,因为火是藏书楼最大的祸患,而“天一生水”,可以以水克火,所以取名“天一阁”。书阁是硬山顶重楼式,面阔、进深各有六间,前后有长廊相互沟通。楼前有“天一池”,引水入池,蓄水以防火。
江澜他们赶到的时候,正是慧觉开始开坛讲课,在天一池前的一大片草地上,一身灰袍袈裟的慧觉盘坐在中间,旁边一个香案,一鼎香炉,炉上一段檀香飘飘袅袅,令人躁动的心情瞬间平息下来。
慧觉的年轻出乎江澜他们的意料,其容貌俊秀,眉目如风,清朗如月,江澜都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辞藻来形容他才好。
“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一旁,秦素风不由自主的吟出诗来。
“果然是个绝代风华的人物啊!”末了,就听他喟叹道。
“慧觉大师是个怎么样的人啊?”江澜赞叹的看着那个灰袍袈裟的慧觉问。
“他少怀高蹈之节,5岁时剃发出家,隶名坐落在京城西南隅永阳坊的大总持寺,为著名法师道岳的弟子。后来道岳法师被任为普光寺寺主,他则改住位于京城西北金城坊的会昌寺。十余年中潜心钻研佛学理论,至徽宗二十九年空见法师回国在京城弘福寺首开译场之时,便以谙解大小乘经论、为时辈所推的资格,被选入空见译场,成为九名缀文大德之一。是时慧觉才26岁呢。”
秦素风在一旁为我讲述慧觉的事迹,那慧觉原来还是个年少有为,见识广博的和尚啊,若他不是和尚,那该多好啊!
“如此风韵高朗,文采斐然的一个男子居然是个和尚,可惜,可惜啊!”江澜惋惜的摇头看着正在宣讲佛义的慧觉。
“慧觉大师在天朝有很高的声望,他经常在民间开坛讲课,宣扬佛教教义,为人菩萨心肠,常常为贫民赠医施药,百姓都唤他孺童文殊。”
“孺童文殊?”江澜咀嚼着这个词,已经为慧觉的风采着迷不已。
“哎,哎,看就看嘛,干嘛看的那么入迷啊?”尉争不满的叫嚷道。
“一代名僧耶,当然要看个够本了。”真的是越看越迷人哪!
“释迦牟尼成道后,第一次在鹿野苑说法时,谈的就是"四谛"之理。而"苦、集、灭、道",四谛以苦为首。人生有多少苦呢?佛以为,有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等等,佛法求的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参禅即是要看破生死观、达到大彻大悟,求得对"苦"的解脱。”
慧觉执起小小的香砂壶,徐徐倒出金黄的茶液入白瓷杯中,片刻,举起杯子往鼻子一过,微笑说:“人的苦恼,归根结底是因为"放不下",所以,佛教修行特别强调"放下"。近代高僧虚云法师说:"修行须放下一切方能入道,否则徒劳无益。"放下一切是放什么呢?内六根,外六尘,中六识,这十八界都要放下,总之,身心世界都要放下。放下了一切,人自然轻松无比。”
“看世界天蓝海碧,山清水秀,日丽风和,月明星朗。品茶也强调"放",偷得浮生半日闲,放松一下自己被囚禁的行性。演仁居士有诗最妙:放下亦放下,何处来牵挂?作个无事人,笑谈星月大。愿大家都作个放得下,无牵挂的茶人。”
“国不治,家不宁,身不安,释氏之道,何由而行哉?大师可否为小生释疑?”尉争扬声说着,稳步走出去。
“国不治,家不宁,身不安,释氏之道,何由而行哉?好,这位小兄弟年纪轻轻就胸怀家国,慧觉实在惭愧啊。”他温柔的看了尉争一眼,转而看向江澜和秦素风,微微一笑,双手合十道:
“修身以儒,治心以释。不知我的解释小兄弟可满意?”
啊?这么简单啊,江澜还以为慧觉会列举一堆论据来阐述他的观点,谁知,却一句话就搞定了,大师就是大师,尉争你这黄毛小子又去凑什么热闹啊,出头鸟很好当吗?她瞥了一眼吹须瞪眼的山长,不甚赞同的摇摇头。
尉争挑挑眉,没有说话。
慧觉眼尖,一眼就看到江澜在摇头,当下笑着说:“这位小兄弟是否有另一番见解,可否说与慧觉听听?”
全场一百多号人的眼光刷刷地齐齐看向江澜,惊讶,嫉妒,怀疑,不满……各式各样的眼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把江澜照的透亮透亮的。
江澜嘿嘿的干笑:“大师言重了,我一个小屁孩能有什么见解啊,您误会了,误会了,呵呵……”
听到他的话,慧觉又是一笑,“佛说:‘大疑才有大悟,小疑只有小悟,不疑就永远不悟。’小兄弟有如此慧根,何不说出来,让大家一起参悟呢?”
“呃,那个……”江澜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慧觉也特能来事,非要抓住我不放,天知道我对他的解释有什么见解,喝茶不过是烧水点茶,礼佛不过唯求心安,哪来那么多参悟啊?
几番思索下,只得搬出以前去招隐寺旅游时看到的一副对联,看了周围的同学师长,轻声说道:“一勺励清心,酌水谁含出世想,半生盟素志,听泉我爱在山声。”
“好!”慧觉大叫一声,吓的江澜倒退几步,这和尚太奇怪了!
“小施主慧根天成,加以时日必可超越我辈。”慧觉嘴角含笑,眼睛贼亮贼亮的望着江澜,眼底的狂热让江澜不由得一惊:难道我竟然是做和尚的料?
想到日后她顶着个大光头向将军大人拈花微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我已将此身献予佛祖,施主请回吧。阿弥陀佛……”
恶汗,绝对是恶汗啊!!!
江澜腿一软,大声对着慧觉道:“大师,饶了我吧!我家就我一根独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