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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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干正事的日子里，连沐然喜欢因自己喜好穿衣。今天她一身深浅不一的粉色，蕾丝与缎带错落有致，中间还有可爱的猫咪图案。这样的装扮她也只敢在没什么人认识自己的地方穿，在学院、在帝星，她的身份与应有的形象不允许穿着这种并非主流审美的衣装。
有时候真羡慕佐伊，她想，以奇异而著称的天才才不用在意别人眼中的形象，因为他们的下限一开始就够低了。
她听见脚步声。
连沐然站在这里，是为了等人，但并不是为了等这个人。
棕发青年挎刀走来，点点头向她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朝着离开大使馆的方向走去。即将擦肩而过时，他的话语却飘入了女性的耳畔：“没想到联邦政客居然约我私下喝茶。信函上还注明要不为人知地前来，会不会有什么阴谋？莫不是要栽赃我叛国吧……希望那位密探可不要真以为我叛国了。”
连沐然一愣，这话像说给她听的，但是说话人目视前方，没有分一丝眼神给她，音量语气也更像是自言自语。
……原来如此，是既不违背信函内容，又向自己表示对国家忠诚的自言自语。
在帝一军四年级首席身份之下，藏匿着皇帝密探这一隐秘独特身份的女性露出笑容，既是对聪明地察觉的自己身份的青年的赞赏，也是代表背后的皇帝对他表露出的忠于国家的肯定。为了回应对方的求助，她也自言自语：“这个时间，未来的黎公爵是要去哪？不过，和陛下给我的任务既然没有关系，我也没有必要在意。哎呀，这都这个时间了，彭阿她们怎么还没换好衣服，得去看看。”
说罢，她转身，和黎因擦身而过。在这短短的一点时间中，这两人已经达成了不必言说的协定。
棕发青年心里松了口气，刚才他的“自言自语”，既是就这次不存在的会面给皇帝的一份交代，也是他为自己安全所加上的一样保险。万一这来自联邦的密约真的是鸿门宴，至少连沐然能向他伸出援手。
他朝着指定的见面地点去。经过一系列身份验证后，在一间私密的安全屋内，黎因带着自己的爱刀，见到了本次会面的发起人原宁彻。
来自联邦的政治家青年和之前在舞会上见到的并没有多少区别，他大方地向黎因伸出手。黎因也伸手和他礼节性握了一下，借机打量了一番室内。安全屋内应该有两个隔间，之间用隔断分开。黎因现在身处的这个装潢和普通的酒店包间别无二致，而另一个隔间传来的热量和香气表明那是一个厨房。
厨房，也就是说有利器和火器，是放武器的好地方。黎因暗暗提高了警惕。
目前所在这个隔间里除了黎因和原宁彻外，还有一个人。那是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瘦弱男孩，跟在原宁彻半步后。
尽管现在是一月份，但和古地球时代北半球居民的刻板印象完全不同，一月并不是寒冷的代名词。白翰星正是因为四季如春的温度才成为了比赛用地。现在，安全屋内温度也有二十余度，实在说不上冷。可是眼前的男孩却穿着民族风的服饰，用厚重的针织物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让人看着就觉得热。
莫非藏了什么武器？黎因警戒地打量着。
男孩被他毫不掩饰的视线吓到，往原宁彻的身后缩了缩。原宁彻伸手挡在他前，向黎因介绍：“黎因先生，这是我的弟弟原林，他只有十四岁，还很年轻。”话里意思是这孩子不会对黎因造成威胁。从样貌来看，这两人恐怕并没有血缘关系。
“十四岁，”黎因笑笑，“我从古武星小有所成回到帝国也是这个年纪。”
原宁彻不接话，他换了个话题：“我在给您的邀请函上，似乎写了欢迎您带家属前来。我很意外您竟然没有……”
“不，我带了。”黎因道。他举起手中连鞘的【黄泉鸦返】，将其展示给两人看。“这就是我的家属。”他的语气毫无作假之意。
名叫原林的男孩似乎受到了更大的惊吓。“彻、彻哥！”他用蚊子大小的声音颤抖着问，“这样的也、也是存在的？你说的世界的多样性就是这样的吗？”
“不对……啊不，这也是多样性的一种……”原宁彻慌忙和弟弟讲起了悄悄话，“你还记得驾驶系特别喜欢骑机车的郎哥吗？这位黎因先生和他没有什么区别，要和普通人一样对待哦。”
“咦？但是丽希塔姐和茜茜都说郎哥是变——”原林还没把那词说出口，嘴就被原宁彻轻轻捂上了。“回去再跟你解释。”说完这句话后，两人同时装作无事发生过。
听力极好听全了对话的黎因抽抽嘴角，感觉自己似乎被误解成了非常糟糕的形象。
管他呢。黎因找了个位置坐下，右手搭在刀柄上，整个人坐姿看似随意，却能保证自己随时能进入战斗态势：“闲话聊完了的话，不如来说说吧，你的目的？”
“开门见山地说吧。”原宁彻领着原林坐下，他颔首，“我们得到了一个针对你的刺杀行动的消息，经过评估，可靠性非常高并且很可能挑起两个国家间的战争。而我以及我的赞助商并不想帝国和联邦这两个超级大国打起仗。因此，我们准备向你出售这一消息，这对我们都好。”
“一个刺杀。”黎因重复了一次，“你我都知道这是很常见的事。这是什么特别值得出售的消息吗？”他只是在虚张声势，即便他从出生开始就面对威胁生命的杀手们，黎因也从未对此懈怠——毕竟只要懈怠一次，以后就再也不会有懈怠的机会了。
从原宁彻口中听见有关刺杀自己的消息时，黎因就知道自己非买不可，不论真假。但是既然对方想出售这一消息，那么就是这就是门生意，生意就要讨价还价。不贬低货物的价值可怎么杀价呢。
“这次来的人比较特殊。”原宁彻道，“你听说过‘雾夜食人鬼’吗？”
……
“雾夜食人鬼？”米杰尔重复了一次这个名字，他蓝眼睛转了转然后想了起来，“啊！这个我知道，是七百多年前，‘古尔微格食人屠杀’事件的凶手对吧！据说他在一个雾夜里悄然出现，屠杀了大半座小城的平民，将这座城一夜间变为废墟。不仅如此，他还在屠杀后啃食尸体，吸取血液，是非常丧心病狂的杀人魔。”
“和同时代的圣剑相比，这个传闻还挺冷门的，你知道得那么清楚还真厉害！”希瑟莱尔直率地夸赞道。他接着说，“但是，我要说的可不是历史事件，而是近几年的事。”
“哦？”一旁仍然在码大纲的路楷意外感兴趣。
“从‘古尔微格’后，‘雾夜食人鬼’的传说就一直流传下来，在这期间也有些据说是他所为的事迹。而两三年前，它又出现在了联邦。”希瑟莱尔故意停顿，看到米杰尔好奇的目光又接着讲下去，“接近三年前，联邦的一个二线星球，其中一个小城就在起雾的夜晚发生了屠杀案，死者数十，尸体全都残破不堪有着被啃咬撕扯过的痕迹。经过法医鉴定，应该是人类所为，但是力量却超出了人类的范畴。”
米杰尔听得津津有味。
“那座小城似乎涉及到了某个财阀的业务范畴，也为了稳定民心，这件事并没有大肆张扬，在联邦听起来也像是都市传说，帝国就更难了解了。我是因为家里和那边部分业务有合作才听说的。
“自此之后，这个现代的‘雾夜食人鬼’仍然在活动，不过每次的受害者人数变少了，从几十人变成两三个，最多也不会超过十人。除了一次是有身份的官员外，其他死者身份几乎毫无关联，看来确实是个无差别变态杀人犯。”
“是因为第一次一口气填饱了肚子，所以不用过多捕食了吗？”米杰尔用野兽的思维推测，“没想到这种传说人物居然真的出现在现代，它不会是靠吃人活了七百年吧？！”
路楷发出一声刻意的嘲笑。
他看也不看米杰尔一眼，道：“什么活了七百年，摆明了不过是个模仿犯。我觉得大概是某财阀养出来的狗，造出来的刀，披皮借用猎奇的传说刻意让人误会是随机杀人以掩藏真实的目标。推理小说里到处都是这样的诡计。”
“……因为几个人私利杀害众多无辜的人，太残忍了吧！”米杰尔皱眉，“你这个想法太阴暗了，能不能想点浪漫点的？说不定它真的是活了七百年呢？就像下落不明的断钢圣剑不也有靠着圣剑不老的神奇能力活了下来的推测吗？七百年前谁真的知道真相？”
他面前的男人还真知道。
作为七百年前的古董货，路楷清楚了解雾夜食人鬼的事。包括其真身以及古尔微格食人屠杀的前因后果，以及雾夜食人鬼的末路，他全都知道，正是因此他才能确信现在的所谓“食人鬼”只是个拙劣的模仿犯。
而相当凑巧的是，真正的“雾夜食人鬼”正好和米杰尔刚刚话里提到的另一个人死在了一起。
当然不可能是路楷，他只是个普通人，不能靠一己之力干出这种大事。当时他一心复仇，也没心思做这种无用的举动。
也不是【断钢圣剑】兰尼亚，他造出的痕迹并不难辨认，而且像他这种即使在圣剑中也算重武器的强度，仅仅毁灭一座小城实在是大材小用。
不错，传说中的“雾夜食人鬼”真身，其实就是【妖刀村正】。“古尔微格食人屠杀”是这把性情乖戾的妖刀所为。但那并不能说是他随着性子去做的，相反，如果有别的选择，即便是妖刀也不会屠杀虐尸。
这要从圣剑的生理结构说起了。圣剑尽管是以莎洛为主食的流体种族（这是圣剑时代的官方说法），同时也可以进食普通的食物吸收能量，但是吸收并转化成流体时会有不少损耗。而圣剑本身战斗时会消耗自身流体，消耗极多的极端情况下，圣剑可能会因为能量枯竭而濒死。和人类不同，他们没有类似脂肪的存在，所有的能量都以流体形式储存，随时可以动用。人类要是血糖耗得差不多，可以通过分解脂肪增加血糖。圣剑的流体耗得差不多可没办法分解自身机体。
说到这，真相就很明显了。
古尔微格屠杀前，村正刚恶战一场，消耗大量流体后迫降古尔微格星。按理来说，共和国的军队应该跟上后勤补给，为他送来足够的流体。但不知为何他和后勤部队的联系断裂，失去了军队的供给。
当时村正已经是不得不补充能源的状态，再拖一会他大概就没命活到几年后追杀路楷兰尼亚两人了。但更不巧的是，古尔微格上能源匮乏，迫降的小城更是贫瘠极了。在搜刮完全无可奈何下，为了活下去，村正做出了不仅反人类还挑战圣剑普遍道德底线的行为——
——杀人，然后食尸——还有自尊心和微量人类道德观的圣剑还做不出活着开吃的事情。至于雾夜，只是恰巧是晚上，恰巧起了雾。
中间的过程极其不可描述，哪怕是对自己同族下手毫不留情的妖刀也听见就拉下脸，一个字不想提。还算有点头脑的共和国也知道，要是这件事是圣剑所为传出去了，为了战争合理性塑造出的圣剑的形象以及他们正义的假象算是全完了，因此把这件事盖章为悬案，一直拖到了共和国彻底灭亡。
所以为什么那时候和后勤部队联系断了呢？
某个男人没有将心底的愉悦和遗憾表露在外。时至今日，路楷想起这事时还有点可惜：当年还是太过年轻，错估了那场恶战对村正的消耗；再消耗点让他连杀人的力气都没有，后面就没谁能插入他和兰尼亚以死亡为终点的两人世界了。
……
“你的意思是，要杀我的就是联邦的现代版‘雾夜食人鬼’？”黎因敲着桌子确认。
“正是如此。”
“那你们又准备向我兜售什么？就仅仅是‘雾夜食人鬼’要杀我？还是都市传说里那种驱逐食人鬼的只有中学女孩才会信的方法？”
原宁彻摇摇头。他说：“是资料，是我们综合他多次犯案后留下来的现场，以及幸存者的描述整理而成的他的相关资料，包括战斗方式在内。我们还掌握到了他最可能对你动手的时机。我想，作为古武高手，你应该会很需要。”
黎因做了个暂停手势：“幸存者？听你的话这是个老练的杀手，多次作案，居然还会留下幸存者？”
原宁彻对这问题并不吃惊，他早料到一般叹了口气，伸出食指指向自己。“那个幸存者就是我。”他说。
这是个出乎黎因意料的回答。
“去年六月，他孤身潜入联邦理想军事学院，意图暗杀正在那里研修的我。若非我身边恰巧有绝世高手相助，恐怕我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绝世高手？世界上任何一个战斗系都不会对这个词视若无睹。
俗话说文人相轻，其实任何行当对同行在第一次接触时大多抱有轻蔑的先见，就连黄色漫画家都会互相鄙视，武者也不例外。
黎因更不例外。“绝世高手？有多绝世？”他压抑着大声嘲笑的冲动，顺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杯中茶水甘甜。
等等，这茶是什么时候端上来的？
茶香袅袅，杯壁暖温，黎因却觉得自己正置身冰窟窿中。
“茶还合您的口味吗？”声音从他右手边传来，在黎因的攻击距离内，一位女仆单手托着托盘，另一只手提裙向他躬身询问。西式及踝女仆着装的她和中式风格的会客间格格不入，然而黎因在她发话前根本没有察觉这一突兀，不仅如此，连她端盘走来的脚步声、她的呼吸声、她放置茶杯的声音，黎因都完全没有听见。
也有可能，只是黎因自己下意识忽略了。
不管是那种可能都让黎因感到后怕，假如对方抱有杀意的话，自己现在恐怕已经横尸于此。对于未知的会面，自己还是太过轻慢了……
餐桌对面的原宁彻面上一派平静，看来早已司空见惯。他自然地向女仆吩咐道：“厄利典，麻烦来份水果冰沙，上面放两个冰激凌球，香草和巧克力的。”他停下来，询问地看向自己的弟弟。后者扯扯兄长的袖子，声音细如蚊呐：“小伞……很多颜色的……”
“我明白了。”曾经和米杰尔有过短暂见面的女仆答应道，用幽灵似的步伐缓缓离开。
然后，原宁彻道：“虽然方向性有点区别，但是就是这种程度的绝世高手。”
黎因再没有嘲笑的冲动。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的商谈进行得颇为顺利。
“……如上所说，自从刺杀我失败以后，我以及我的团队就一直在追踪他的下落。换而言之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按照我们对他过往犯案的分析，他每次犯案间隔最长不会超过两个月。但是，在刺杀我之后，他就没有再在联邦作案，恐怕是避风头离开了联邦。我们目前对他身份的猜测是联邦不知道那个财阀搞出来清除异己用的工具……”
“联邦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哪国的新闻联播都是一个样子。”原宁彻小声吐槽。
“那么，既然他已经离开联邦，你们又怎么知道他要刺杀我？情报来源是？”对于这个提问，原宁彻仅仅是摊开双手。“无可奉告。”他说，“这是我们的商业机密，可不能出售。”
等到女仆端上冰沙时，两个人已经就价格谈得差不多了。黎因本来想着性命相关被人拿捏，不伤筋也得动个骨，结果原宁彻比他想象中的好说话，价格方面虽然也让人肉痛，却比底线高了不少——大概是几条帝国和联邦缓冲带上的航线以及一些开拓区补给站，还有部分商品在帝国内的销售渠道。
看着对面平和的笑容，黎因心里有了定数：如传闻一样，原宁彻及其背后的赞助商都是和平派，他们目前并不希望两个超级大国间发生大规模战争。究其原因，大概是他的赞助商达摩克里斯财阀目前专注于开拓未知星域，从他向黎因索要的开拓区补给站也可以看出。这次交易，对方主要目的并不是赚钱，而是向自己示好，希望双方能加强合作。
黎因签下协议，以为商谈已经结束就待双方互相客套几番就能走人，谁知，此时原宁彻却咳嗽了几声。
“……不知原先生还有什么想说的？”
在方才谈判交锋上你来我往面不改色的原宁彻第一次显而易见地露出了动摇的神情，他眼神乱飘，支吾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开口：“其实吧，我有一个私人请求……”
“哦？您请讲，在力所能及范围内，我能帮得上忙都会帮。”
原宁彻表情还是很尴尬：“不知道您听说过同人漫画社团‘重金’吗？”
……是我想的那个“重金”吗？黎因拿着茶杯的手悬在半空。
“您大概是没有听说过的吧，毕竟这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社团，作品还都是成人漫画里面还都是R18g……”
还真是这个“重金”！路楷你一个小黄色漫画家怎么招惹到联邦政客的？黎因对不在场的前辈满脑子疑问。
原宁彻补充解释：“我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人是这个社团的狂热粉丝，收藏柜里有全套合集包含某些只发行了数十本的、只在特定现场贩售的、甚至连画手还不是这个笔名时的作品都有。如果可以的话，我觉得他会很乐意包养画手本人的。”
路楷大概会很乐意被包养吧，黎因回想一下前辈过往所作所为。
“总之，他就是那种恨不得每本都买下来的类型，至今为止，他已经在全星际搜罗了大量的‘重金’作品，除了沟通不畅的帝国外，其他地方能够买到的‘重金’作品基本都被他暗地买下收藏。因为他对我有难以计量的重大恩情，所以，作为原宁彻个人，我希望你能帮忙搜寻在帝国内流通的‘重金’作品。”原宁彻真心实意拜托道，“价钱好说，我愿意以每本十倍原价的价格收购——当然只能是正版，假如有特别珍稀的错印版或者无料，我想他应该也不介意多出点钱。”
黎因目瞪口呆。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知道“重金”真实身份一事，只是一口答应下来，想着之后找路楷和彭阿商量一下。
“呀！”一直安静吃冰沙的男孩突然小声惊呼。“哥哥，紧急信息！”他立刻展开了表示框。原宁彻只是看了一眼，就复制了一个窗口向黎因递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道。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三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