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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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历2022年，一艘不足百米长飞船跃迁至仙女星云边缘。
飞船中只有两个人。
黑发军官坐在操控屏前，白发骑士立在窗边。两人背对彼此。
静默在两人间蔓延。
打破它的是剑光。
由虚空中现出，制式日本刀骤然斩下，意欲从右将骑士自肩肘处一分为二。然而还未碰到对方，便被一把双手剑格挡，半寸不能进。
白发骑士抬起眼，凝视对手。“【妖刀村正】……”他念出来者身份，话中多了一丝苦涩，“你能来也就是说……【轩辕剑】和【天丛云】还是不愿放过我吗？”
哪怕我受了这一剑……他左手用力按住右腹的伤口，在那之下红色的血正在溢出。
同样从虚空中出现，被称为【妖刀村正】的是一名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男孩，脸上带着扭曲的笑意。他一边紧握刀柄向下压，一边语气轻快地说：“没有人会放过你的，兰尼亚哥哥……没有人会放过【断钢圣剑】。”
说着，他被对方的剑弹开，轻巧落在地板上。对面名叫兰尼亚的青年则身形不稳，后退两步。见此，村正笑得更开心了：“真狼狈啊兰尼亚哥哥！排行第二的圣剑居然为了一个人类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真想就这么杀了你！”
“兰尼亚大人……”驾驶位的青年终于忍不住发话，但他还没说完便被兰尼亚一眼瞪了回去。【断钢圣剑】执剑护在他身前，平静道：“你就想说这些吗？没别的就不要废话了。”
“不不，不要那么着急嘛哥哥。”村正耸耸肩，垂下刀尖，“丛云姐姐还托我带话了呢。”
他后退到一个安全距离，然后清了清嗓子，模仿起姐姐的语调：“兰尼亚……我们是什么？
“十三年前，人类以古地球时代的名剑记载为模板，将我们创造出来，赋予我们完备的情感系统及思考能力，却只把我们当做战略武器使用。生活在军队里的这些年间，我们表面高高在上，自我意志却从来没被人承认过。兰尼亚，我们不能这么下去！而现在，这个腐败的共和国政府即将崩塌，这正是我们的危机与时机！
“假如什么都不做，一旦共和国灭亡，新的政府、不、所有人类都绝对不会放过我们。我们没有活路，只能一个个被销毁。
“而我们……一百三十七把圣剑，不想死的话，唯有现在独立，占据资源丰富的星域，从而占据主导权向所有人类宣战！
“兰尼亚，你的同胞，我们需要你。请回来我们身边！轩辕他下手实在重了点，我替他给你道个歉，快回来整修吧，不然你可能……不用担心之前的吵架，轩辕他会原谅你的，毕竟我们是宇宙中仅有一百三十六人的同族。
“如果……如果你真的那么坚持的话……那我也会试着说服他留下你的事务官，我也知道，他是你唯一的事务官，你很在意他。”
“所以、再一次，拜托了，回到圣剑中来吧，我们的同胞兰尼亚，【断钢圣剑】！……完。丛云姐姐的口信就这么说的。”后半句，村正切回了自己的语调，摊开手，“总之，姐姐的要求我完成了，剩下的……反正你也不会答应，死在这里都无所谓吧！”
话未说完，他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兰尼亚神色凝重，将剑高举过头，恰恰好架住斩下的刀刃。
一击被防，【妖刀村正】身影立刻后撤，躲过紧接着的后招。下一击从刁钻的角度挑向兰尼亚右腹，再度被化解。第三击他更换目标，刀锋袭向驾驶座上的事务官，然而也被挡下。
但是村正并不着急。他知道，站在自己身前的圣剑已是强弩之末，现在不过是抱着执念在硬撑。而且……他以猎食者般锐利的眼神看了眼对方身后的人类。哪怕自己身后就是战场，随时可能卷入战斗死亡，这位黑发的年轻事务官也没有回头看哪怕一眼。
真是愚蠢啊！村正在心中大笑着，他加快了进攻的节奏，角度愈发刁钻。
不过百来招后，兰尼亚已然现出颓势。在一招虚晃中，他终于露出了破绽，被抓住机会的妖刀沿着伤口切入、横拉、绕着脊椎切开大半个腰部。
在白发青年压抑不住的惨叫声中，与人类无异，红色的血四散飞溅。
但是，兰尼亚也抓住了最后的机会，在完全被切开失去行动力前，他做出最后的反击——骑士剑划出金色的轨迹、破开对方防御、刺入同胞的右肩、染上红色。
然后，腹部肌肉的破坏便使他失去站立着的力量，也失去了继续挥剑的力量。他只能就这么倒下，任由【妖刀村正】一脚踩在他身上。
“真凄惨……”村正感叹，愉悦地看着脚下的躯体。他确信对方还没死，因为特意没有破坏中枢神经系统，所以即便如此痛苦，对方还是勉强活着……保持清醒的。
痛到失去意识？那可不是武器该有的机能。这种设定早在制造时就被抛弃了。
不过，毕竟是生物武器，破损成这样还是会死。不能再享受他战败的惨样了。村正想着，抬头看向黑色的背影。尽管自己的保护者已被打倒，事务官仍然专注着自己手头上的事物，一眼都没给地上的兰尼亚。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移动，本来因为剧痛思考放空的兰尼亚突然挣扎起来，终于发出了并非痛呼的音节：“楷……”
楷·利尔斯，陪伴他将近十年的，他重要的事务官。
黑发青年终于转过身来。往常的温柔荡然无存，此刻，他的眼里仿佛燃着炼狱的火焰，灿烂得吓人。
“兰尼亚哥哥，”村正突然说，“我告诉你一件好事吧。”他的视线没离开过利尔斯。
“虽然你蠢到放弃一切和他逃走，甚至不惜为他硬受了轩辕哥哥的一剑。但是这个男人可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爱过你，不论是什么爱。
“不过也对啦，哪有爱上毁灭自己家乡的兵器的人呢？”
……什？么？兰尼亚好一会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慢慢聚焦起眼神，凝视着自己的事务官询问：“……楷？”那个……是真的吗？
询问的对象做出了回答：“是的。”
“十三年前，你、【断钢圣剑】受命使用灭星炮击，摧毁涉嫌叛乱的银河系宜居星球D36号——那就是我的故乡。”
脚下的身躯僵硬了一瞬，然后无声地颤抖起来。感受到对方无言的绝望，村正只觉得浑身舒爽。
利尔斯的故乡被兰尼亚毁灭这个事实是【天丛云】告诉他的，本意是让兰尼亚认清所托非人从而回心转意。但村正刻意隐瞒了这件事，直到现在才说，为的就是折磨这个敢但背叛大家的哥哥。
……自己爽了，也该完成正事了。村正回忆着姐姐的嘱托，随手挥出一剑，准备杀掉青年军官。虽说【天丛云】口信里承诺可以留下事务官的命，但事实上那是没可能的，圣剑不会留下如此危险的人类。
预料到对方会杀自己，事务官却没有挣扎的意思，只是连同身下的座椅一起转过身。
——
妖刀毫无阻碍切入人类右臂，圣剑却发出痛呼，向后逃撤，一直退到后背抵上墙才停下。
“——怎么？什么？不对！”手中的本体哐当掉在地上，曾以一己之身对抗舰队的【妖刀村正】此刻面对一个人类露出畏惧。
他的身体抖成筛子，慢慢连站立的力气都失去，只能滑坐到地上。
“难道你以为人类制造出你们，就没考虑过被背叛的状况吗？”驾驶座转回来，楷·利尔斯因为右臂的失血及痛楚脸色苍白，却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他终于从座椅上下来，成为这架飞船里唯一站着的人——唯一站着，也是唯一的人。
“我早知道，要是有追兵，来的只能是你，【妖刀村正】。”他用这句话作为开场白，“所以我最开始就准备好了对付你、圣剑的武器……不、不是我，是人类。我只是作为内应，获得了这个武器。”
说到这，他用左手将右上臂里的东西生生挖了出来，无视更可怖的伤口和大量出血，将其展示给两把圣剑——那是一个细长的小黑盒子，被血糊着，看不出有什么不同。“这个还没有命名的玩意，理论上在和圣剑本体接触后，能让圣剑慢慢停止机能——虽然是一次性的，看你的状况，这‘慢慢’也挺快的嘛。”
他笑笑，将已经没用的黑盒子扔到一边，继续向失败者解释：“不管你们知不知道我的背景，能不能劝回【断钢圣剑】，你们都不会让我活。既然追上我的是你，那动手的就是你了。
“又因为虽然你有空间跳跃的能力，但这里离圣剑势力范围太远，你无法自力回去。所以你必然需要这艘飞船。因而，假如我待在离控制系统最近的地方，你就会投鼠忌器，不敢用力太猛——这增加了你的本体直接触碰我的可能。
“我分析过你的出招模式——这可得感谢【断钢圣剑】大人给我提供资料，你起手习惯从右向左横切，因此将那玩意安在我的右上臂成功率最大。
“虽然是赌博，但幸运女神站在了我这一边。”利尔斯抛弃以往的沉稳形象，吹了个口哨。
【妖刀村正】已经听不见他的话了。
侧躺在地上的兰尼亚颤着声音问：“楷，回答我……”
“好的，听您吩咐？”刻意用以前尊敬的语气，利尔斯半蹲着，拽着仇人的白发强迫对方正眼看自己，听这个在自己噩梦中出现无数次的人问：“……如果村正没有追来，你会带我去哪？”
“报告长官，是前方的大黑洞，距离到达还有两分钟不到。”他没有把握杀死重伤的圣剑，只能依靠宇宙的奇迹。
“连你的命一起赔上吗？”
“是的。”
“……值得吗？”
“值得。”听见这个回答，兰尼亚蓝色的眼眸里，水汽慢慢聚集。“那么、那么……为什么？
“你没有后悔，为了杀掉我赌上一切……现在要成功了，为什么那么……不开心？”
“你在说什么。”
“你看起来快哭了。”圣剑的话音落下，一切表情从楷·利尔斯的脸上消失。他没有力气再蹲着，只能坐下，把白色的脑袋按向自己。
他说：“所以你才不是人类。”
然后他向前倒，一头撞进兰尼亚的怀里。在隐隐约约的温暖与抽泣声中，这个男人失去了意识。
飞船撞入黑洞。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序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