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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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车厢因为人少显得萧索而空洞，看完画展的林之径直坐在了角落的位置。没有灯，但却看得那么清。
车身慢慢驶离了长安街，就想走出了一个华彩流利的梦，梦里的人们像盛夏里躁动的青蛙，聚集在一起，呱哇着融合于熙攘的华灯之中，绚烂的梦像啤酒中的泡沫，转瞬即逝。虬结的树影在车厢里来回走动。
司机与邻座的好友聊着结婚后的琐事，带着慵懒黄昏样的叹息。后座的女孩哭抽着，依偎在男友的怀里。男生只是抱着，什么也没说，但又像什么都说了一样。女生的啜泣声越来越小，林之看得真切，泪水里的浓情蜜意才是剧本的主旨。
打开一点窗户，让一些凉风透进来。他应该开心的——一起北漂的朋友开画展，这代表着以后自己也有机会开画展，可是有机会才是最可怕不是吗？知道有机会，所以才会抱有希望。呵！希望后的绝望才更让人难忘不是吗？可是画展上的话真的那么好吗？自己又差在哪里？他发现没有答案，很多事情都是一米阳光的界限。
可是他仍然对自己的前途怀有期待，而这种前途究竟是什么，终点在哪里，自己也不清楚，因为自己永远在路上，就好像曾经一直在路上的洛兰——那是他最崇拜的风景画大师。粗鄙的穷孩子通过自己的努力，在拥有伟大的艺术奇迹魅力的罗马脱胎换骨。所以他才会在近而立之年来到北京。
下了车，深秋的凉风已经让人感受到了凉意，林之的脖子往里缩了缩。他人不高大，走在寂静的路上，影子却修长帅气。住在宋庄，租的是农家大院。这里住着许多像他一样的艺术家。像美国的格林威治等画家村一样。其实他最讨厌搞艺术的人划这个圈那个圈的了，搞艺术的就应该以自己为中心，自己就是一个独立的圈。可是他还是住了进来。为什么？大概是因为租金很便宜，大概是因为好像住进来他就可以被承认是画家了。
进了门，秋心正在做饭。她是附近大学毕业的学生，她爱着林之。
休息日的夕暮里，林之在公园里认真的为客人画着肖像，他的眼睛细而长，笑起来的时候眯的很厉害，时不时的和客人聊着。秋心望着他。那一瞬间，有一种东西在滋生着，一刻仿佛永恒。她穿越人群坐在凳子上，让林之为她画肖像。他们随意的聊着，她邀他下班去喝杯咖啡，
“ 好。”他回答的既不敷衍也不热情。
“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曾经的梦想而是画家."坐下后，秋心把玩着装着咖啡的杯子，望着林之说，“那时候学画啊，我常常穿着一件宽大的麻布t恤，上面总会沾了很多油彩、铅沫，但是我每天都很开心！到处招摇，也不嫌累……
林之凝望着她，知道她还是个没受过人世间凄风苦雨的孩子。
他有时候要去寻找一些新的东西，需要新鲜的血液的冲击。他们一起去他的住处看看。下了出租车，他们一路慢慢地走着，谁都没有说话，两个人的影子挨得很近。两缕柔黑的眼波倾注在林之的身上。她的眼睛亮闪闪的，在路灯的映照下显得很漂亮。
走到路口两人，他们已经吻在了一起。这吻来的莫名其妙，没有任何的先兆，也没有任何的道理。大概是咖啡的朦胧意境遗留到了路口，大概是由于当时的黑暗天光使彼此双方都对对方产生了一时的依赖。
林之看着墙上的照片。那是三年前的照片。
照片上的秋心不经心的倚着山上的栏杆，纤柔的脸庞，皮肤绷得紧紧的，好像满脸的胶原蛋白。照片上的自己带着景区买的牛仔帽子，目光迷离，讷讷的。他一瞬间有点恍惚，摸了摸自己的脸，现在的自己皮肤松弛，五官分散。可秋心越发有韵味，风姿依旧。
在一个青春，真实生命的面前，他的脸上下意识的更迭过自卑和羞愧，但只是一瞬，就被若无其事所掩盖。
迷迷蒙蒙的幽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湿漉漉的黑枝条上朵朵晶莹，渲染愁绪。
屋内的两个人静静的吃饭。林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想要在读一遍《西方美术史》，特别是写到艺术家心路历程的部分，虽然读了几十遍，可是只有反复的读，才能排解内心的悒郁，才能使自己变得坦然。有时候他也挺恨画画的，为什么要创造出这么个破玩意儿？为什么必须得到一些人的认可，不是说要走自己的路吗？那些所谓的标准有存在过吗？
宋庄的午夜寂静无声，像空无一人，灭了灯的戏院。画室中弥漫着松节油和油彩的混合味道。画好的女人体随意的摆在一旁。昏暗灯光发出暖暖的光圈，排绕在林之的周围。
林之铺好画布，并不明确画什么，只是沉浸在一种意识与情感的流泻中，有一种心被延展和凝结的感觉。两杯咖啡冒着袅袅的热热气，秋心斜盖着毯子，躺在沙发里，凝望着林之的手，浓情酽酽地看了很久，好像要到了世界的尽头。
画布上斑驳的暗红色，鲜嫩的粉色，饱满的蓝色，到处弥漫的说不清的复合色，被不能闭合的形状开放的线条凶猛的引着，那是她最爱的海，长久积蓄的滟滟的海浪，仿佛直溅到窗帘上，染蓝了窗帘的边缘。
”我们结婚吧！“秋心语气平常得像说着”去吃饭吧“一样的琐事。可是一旦自贬身价的说出，就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长久的沉默，好像是秋心预料之中的一样。秋心搂了搂毯子，坐起来，伸手端起已经冷掉的咖啡，悠闲的喝着。好似是等待，却又是催促。
“你不要孩子气了！”
”原因是什么？“
”什么原因？“
”你明白我问的是什么。“
林之放下画笔，转过身，睨视着她，言辞决绝。”我讨厌你神经质般的心血来潮，不要妄想偷走我的独立和自由，更不可能用婚姻锁住我。“
林之躺在床上，思度着自己对秋心的感情，是爱吗？可是爱难道就只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感觉吗？难道不爱？那为什么会无意识地画她喜欢的海？
思绪繁结，纷扰着，如窗外的雨，易惹情牵。
暖暖阳光慵懒爬上窗，洗好的衬衣安静地躺在床头，电饭煲里的粥静谧地滚着，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一切又和往常不同，少了秋心。
桌上放了一封信。
我走了，我不想重复等三年又三年的生活了，我等不起了。我的父母每天都在催我离开你，他们不希望我和一个以卖女人体画为生的人在一起。原谅我的父母不理解你的处境。可是我理解我的父母，他们不拿钱去做他们喜欢的事，好像他们什么都不喜欢一样，就为了能让我能去做我喜欢的事。我知道你也早已厌倦。
再多的承诺都抵不过未来的难预测，这句话说得真好。可是你却连承诺都不愿意给。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其实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在公园，我在17岁的时候就见过你。
那天去一个画室给同学送东西，你穿着白衬衣，手中拿着铅笔，站在窗前，金色的阳光拉塞你的身上，镀了一圈金色。你轮廓分明的侧脸，，弯弯的笑眼，认真指导学生的模样，让我瞬间就心动了。等我说服父母让我去画室学习画画时，你已经不在上班了。
那么温暖的太阳，那么年轻，那么慌乱的心.所以在两年之后，我才会在人海中一眼就望见了你。
原谅我的不告而别。
放下信，林之目光有点失焦 ，走到画室，拿起调色盘，忽然感觉色彩太过暗淡，起身慌忙去找调色油，步伐凌乱，一阵乏力，坐在地上，悲从中来。原来孤单的自由，并没有想象中快活
阳光一寸一寸晒进来，晒碎了年华。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