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落的酒香》明月问

3、【二】我自无心

　　有些人，有些事。我们错了，就是错了。

　　【二】我自无心

　　刀用得久了，就会知道，所有的刀捅进人的身体，都有失误。刀本无心，谈何有意？明月那一刀下去，不可否置，她是真的想杀了环环。她在这世界唯一的救赎。可惜多年用刀的痕迹，终究是偏离了要害。

　　“你那一刀，只离心脏差一毫。”七哥斜靠在锦衣卫医所门口的柱子上，见明月面无表情的走出了，带着点了然的无奈一笑：“你出来了。”

　　明月点头，啊了一声。轻轻的声音，就像羽毛一样在七哥心口挠了一下。七哥不知道是为什么，想笑却没有笑。因为太过了解，所以很多话都含在嘴里。七哥是个很会说情话的人，可是对明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有几分克制的原因，可是更多的是明月这个人给他的感觉，是那种不喜欢说话的孩子。

　　明月可能真的是个不喜欢说话的孩子吧。明明一句话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偏偏要动刀子，手起刀落。她那颗干枯的内心才能得到安稳。她的人生也许就是这样吧。明月常常想，为什么自己活着，活着有什么意义呐。

　　信仰。

　　七哥是这么说的。明月从孩子窟里出来的时候，身后就跟着环环，后来有一段时间，环环不在。明月便跟着七哥，做着那些龌龊，悲哀的事情。那个时候，她要疯。可是就在正常，坏了，疯。三者之间，七哥出现了。

　　他对明月说了，信仰。

　　“既然，你什么都没了，就去找，找到自己的信仰。然后坚持下去。”

　　如果这个信仰死了，那么再去寻找下一个信仰。不要眷恋，不要悲伤，就这样坚持下去，人生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惊喜，不是噩梦的梦里，总有点光。就算没有也不要停下步伐，去寻找。走着，走着，总会遇见，你该遇见的信仰。

　　不得不说，七哥真的安慰了明月。可是这安慰并不是开解，明月最终还是坏掉了。你会爱上一个渣么，你会爱上一个坏掉的明月么？

　　比起七哥的安慰，陆菀的安慰来得要实在些。

　　他迅速上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成为了锦衣卫副指挥使。最后，他将环环，换给了明月。

　　可是一个环环，真得可以做好明月信仰的位置么？

　　环环是个人，不是句话。

　　也不是，明月要的信仰。

　　“需要，带你去花街么？”七哥在明月远去的背影后轻轻的问。明月背影一僵，说：“不用了。”

　　明月是个洁身自好的人，从来不沾染那些男男女女，干净的就像天上的明月，可是明月已经坏掉了，更像是带着疤痕的月，或者有残缺的月。

　　“月啊……”

　　一个拿着空酒杯的七哥漫无目的的不知道叫谁的名字。今天下午有些冷风，还未入夏，气温有些凉。直到月亮出来，又落下，一个夜，七哥就那么一个人站在原地，想着明月这个姑娘。从刚认识时一双充满感情的眼睛，到了后来，那一双动人又冷漠的美目；从一个不足桌子高的女孩，到现在卓卓独立，灼灼动人；从一个叫自己前辈，到现在亲昵又冷冰冰的七哥：真是令人感叹呐……

　　也许有机会，自己会看着这孩子老去，也说不定。

　　也许没有那一天了。

　　也许……

　　比起七哥的无情来说，陆菀就显得深情了。他整理完手里的庶务，就屁颠屁颠的跑去找明月。明月知道陆菀在自己身边派了人，她是默许的。以明月的身手，如果不是自己默许，那些影卫根本找不到明月本人。

　　明月一个人在坊间找了个隔间喝酒，比起花坊来说，明月更喜欢专门买酒的酒坊或者有茶有酒的茶坊。

　　陆菀很快就找到了明月这个时刻待着的清风茶坊。

　　“明月！”

　　明月美目轻动，便看见了陆菀。

　　她现在有些醉意，却还不是朦胧大醉或者一醉不起的程度。她的自制力很强，即使是醉意婆娑也看起来就像是冷漠的样子。

　　七哥曾说，和明月喝酒，给人的感觉就像喝茶一样。

　　陆菀以为明月在喝茶，走近了，才闻到明月满身的酒气。

　　说到喝酒，让陆菀想起了遇见明月之前的自己。陆菀的父亲，是锦衣卫指挥同知，除去锦衣卫指挥使周大人，在锦衣卫中能和周大人抗衡的，在陆菀父亲的位置上只有两个人。陆菀叫自己的父亲禽兽，而和自己父亲同等地位的指挥同知，却是陆菀最喜欢的三叔。

　　周大人很喜欢陆菀，特意将他提到一个前所未有的职位上副指挥使，从一定程度上制衡了，陆菀最讨厌的禽兽爹。陆菀知道，他是一个棋子。不过比起做亲爹的棋子，或者三叔的棋子。他更喜欢有挑战性的，一个陌生人的棋子。

　　现在，他的棋子做得很好。

　　不过总有些意料之外的人，比如、明月。

　　人呐……

　　总是在荒唐的时候，喜欢上认真的人，为了她或他开始变得认真，认真的喜欢着一个人，想让她的认真快乐起来。陆菀是很认真的爱着明月。至少，在旁人看来，陆菀是在做戏给自己的禽兽爹看。

　　陆老大人最讨厌明月，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从明月跟着七哥起，陆老大人就一直在打压明月。

　　明月的手段也很犀利，她去‘勾引’了陆菀。

　　在感情上的勾引，差点包括身体。

　　那一夜，本该水到渠成的，可是出现了一个人。

　　夏帝。

　　现在的皇帝。

　　那个时候，陆菀还是一个宿花寻柳的浪荡少年，因为自己父亲的原因，倒有些狐假虎威的模样，是京城里所有子弟万万不可得罪的人之一。陆菀这孩子，是个很有毅力的孩子，只是为了逗姑娘开心，便可坚持十年三更练剑。使得一手好剑。

　　在锦衣卫里，大多数都是用那种仿制绣春刀，真正的绣春刀要御制，由皇帝赏下来。明月有一把绣春刀，是当年夏帝赏赐的。锦衣卫里用剑的很少，有三个人是比较出名的，陆菀，陆三叔，七哥。环环的剑法就是七哥教的。差不多，锦衣卫里后辈用剑好的，只环环和仲尔了。

　　仲尔喜欢环环，环环喜欢探花郎。探花郎有一个美貌妻子，是首辅的庶女……那位探花郎夫人喜欢谁，应该是探花郎吧，一个未知的结果。我们也不需要知道答案。人呢……就这么在腐烂中开花，以逗上位的人一笑吧。

　　明月是个走心的人。

　　第一次见明月时，菀菀看见明月穿了一身月牙白的齐胸襦裙，头上扎着两个花苞，眉宇间娇媚带着丝丝纯真。轻轻的将几枚铜钱放到了隔壁乞讨的人手上。很开心，也很冷漠。

　　狠狠的瞪了盯着她的陆菀一样，就像施舍乞丐一样的眼神。

　　当时陆菀就想，一定要追到这姑娘，然后甩了她，将她的真心踩在脚底下。慢慢的蹂躏，慢慢的践踏，慢慢的，让她哭着喊着叫哥哥。哈！真是个天真的想法。现在想来，陆菀只觉得好笑。

　　明月不是一般的姑娘，她是个好姑娘。一个残忍无情的好姑娘，有时候陆菀时常在想，她到底有没有心。她的信仰又是什么？

　　那个时候的陆菀，以为她被捉进了锦衣卫里，便带着宝剑炽情，杀入了锦衣卫总部，一剑，又一剑，身上满是伤痕的倒在了锦衣卫的大堂上。也是那件事，陆菀进了锦衣卫指挥使周大人的眼睛。

　　他倒在血泊里，然后便见一双黑靴子出现他眼前，接下来他闻到了明月的味道，抬头，便见穿了一身麒麟服的明月，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看着他，说：“好久不见，陆菀。”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明月是锦衣卫百户。

　　而他，什么都不是。

　　你有没爱过一个人，有没有恨过一个人。

　　当时，他真是恨惨了明月。

　　陆菀对着面前的明月笑了，现在的明月，和那时候没有什么不一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喜欢这般无情的女子。她若是有情了，那便是假的。这才是真正的她。陆菀似乎陷入了一个误区，他认为明月是他的。

　　可是人都明白，没有谁能像拥有一件物件一样，真正拥有一个人。

　　陆菀是，明月也是。

　　我能得到一个人的心，碾碎。

　　之后，那颗心便不再属于你了。

　　明月目光略过陆菀，向陆菀后头一个倒茶的女子看去。那女子不是个会打扮的美人，可目光流转之间的朝气，让人觉得有意思。这便是第一步，夏帝爱上她的原因。人呐……烂在黑暗里，总喜欢点阳光的东西。

　　她便是，明月来清风茶馆的原因。

　　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