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捻花一笑三生缘》萧十七妹

34、第三十四回

　　第三十四回 哀吟伤生离
　　徘徊恋俦侣

　　夜明珠的荧荧光亮何尝不是这一方永久黑暗里唯一的希望，一如这冰冷潭水中肆意前行的两个人，他们相互的支撑着仿佛对方就是自己坚持下去的仅存信念。

　　不知是过了多久，也不知是游出了多远，忽然来自水下的压迫之感忽然散去大半，只觉得有一股温暖的水流从他们身边缓缓经过。

　　“这水是活水，沿着水流走肯定能找到出口。”紫英轻轻的托起凌纱的头“我们至少可以先透透气。”接着便用力踏水，并在水面处停住，微微的探出一点头来，深深地吸了口气“凌纱，我们离开水牢了。”

　　“嗯！”凌纱呻吟了一声，微微睁开眼睛，只觉得一股暖流从脊背处传来，于是稍稍移动了一下早已冻僵的手臂“老……慕……”

　　“我在这里！”紫英把凌纱的手搭在自己的肩头“一会就没事了。”

　　“台阶……”凌纱用颤抖着半天蹦出两个字。

　　“台阶？”紫英定睛观看，在这片黑漆漆的水面边缘，只隐约可见一些阴森的轮廓。

　　“刚才我好像看到，五色土……台阶……”凌纱刚刚挤出这几个字便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凌纱，凌纱你怎么了。”紫英扶住凌纱把身子探出水面大半心中暗道“莫非是凌纱体内的寒毒又发作了”想到此处心中不由一凛，宁神静气把内力源源不断的传到凌纱体内“有没有好一点。”可这一声话语刚落，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数百支箭羽，带着猎猎的风声向两个人袭来。

　　“小心！”紫英迅速的将凌纱揽在怀中，向下沉去。再次没入漆黑冰冷的水中，凌纱不知不觉间呛了一口水，不住的抽搐咳嗽起来。看着凌纱一副痛苦难当的样子，紫英立即扶着凌纱探出水面，“我冷……”她声音有些哽咽，胸口起伏，仿佛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再忍一忍，上岸去就不冷了。”紫英一面抱紧凌纱，一面用匕首拨打着飞来的箭矢。“我们这就上岸去。”说着便缓缓朝凌纱目光所指的地方游去。

　　四处纷飞的箭羽，编制成一张巨大的网，把两个人牢牢的罩在里面。箭矢落入水中飞溅的水沫不时模糊了他们的视线。

　　“在那里？”凌纱解下腰间的剑穗，夜明珠光亮所及的地方，有一处平台。那平台高出水面几丈，四周的暗洞里不时有飞箭射出，紫英心中暗道“看来只有登上那高台自然才能避开这些箭矢，况且凌纱已经禁不住这水的森寒。”

　　“我们走。”紫英把凌纱揽在怀里，双脚用力，旋转着身体越出水面，踏着飞来的箭矢轻灵地掠上高台 。

　　四周顿时沉寂下来，但就在紫英双脚踏上高台的那一刻，几支支残箭呼啸着直奔凌纱而来，他稍稍转身，本能的用双臂护住凌纱。也就在这转身的瞬间，他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左肩微微发麻，低头再看一支箭羽早已穿透他的肩胛，黑色的脓血汩汩的流着。

　　“你受伤了。”凌纱仔细端详着他的伤口“那箭矢上淬了毒。”

　　“我没事。”紫英右手握住箭尾并飞快地把箭拔了出来“皮外伤，不碍事的。”接着又点住几处穴道止血。“凌纱你有没有觉得好一些，我们到前面休息一会儿。”

　　“你这样不行的，要把毒血放出来。”凌纱勉强站稳身子无力的说道。

　　“你休息一下，然后把衣服换了。”紫英避开话题，把身上背着的那个包裹打开“我把衣服放在这个牛皮袋子里，应该还是干的，你快些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吧。”

　　“那你呢？”凌纱关切的问。

　　“我休息一会就好了。”紫英淡淡的说。

　　“你真的没事吗？那你把眼睛闭上千万不要看我啊！”

　　“我不看。”紫英说着在一旁坐好，缓缓地闭上眼睛。这毒本是见血封喉，他没有立刻发作已属不易，不过他此时的肉身已不是拥有百年修炼的那具，从很多方面来讲如今的紫英已是凡人。他试着运用内力逼出毒性，因为他知道现在绝不可以死，更不能让凌纱担心。

　　凌纱见紫英闭上了眼睛，便一件件地慢慢除去身上那些早已湿透的衣物，把那身幻瞑界侍卫的衣服穿在身上，不一会儿便穿戴整齐“老慕，这身衣服好大啊，一件就可以当裙子穿了，你也把湿衣服换下来吧。”凌纱话已出口，半天却没有见人回答“老慕，老慕你怎么了？”

　　凌纱蓦地回头，却见端坐在一旁的紫英身体猛地一震，吐出一口鲜血。

　　“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凌纱箭步跑了过去，她跪在地上靠在他的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老慕，你受了伤干嘛还硬撑。”

　　“我真的没事。”紫英话刚出口便觉喉头一热，又是一口鲜血涌了出来“等我把毒血都逼出来了就好了。”

　　凌纱伸手轻轻为他擦掉嘴角血痕“你总是自不量力，还是要我来帮你好了。”

　　“你怎么帮我？”

　　“不要忘了我们家是开医馆的，从小到大看他医治的外伤数不胜数，比你严重的病患看过好多呢，最厉害的一次，那人的肠子都出来了，但是我爹还是医好了他。”凌纱说着从靴筒里取出一把小刀“为了避免你伤口继续溃烂，得把那些腐肉拿掉，我会很快的要是觉得痛你可以哭出来的。”

　　“想看我哭那你可要心狠手辣才行。”紫英突然笑道。

　　“咳咳……”凌纱咳了两声，“最毒妇人心你有没有听过？嘻嘻，我不会要你失望的。”言罢她便用力的咬住嘴唇，手中刀迅速的刺入紫英的伤口，把那块发黑化脓的腐肉硬生生的剜了下来，一时间血流如注“等毒血流尽了你就会好的”凌纱淡然的说道。

　　“你——哭——了！”紫英咬着牙忍着痛，一字一字的说道。

　　“你才哭了呢？”凌纱俯身将衣裙撕下一条，为他包扎“你这个人还挺硬气的呢！”眼泪宛如滚珠一般落到他肩膀上 “快说，凌大夫医术高超妙手回春！”

　　“凌大夫妙手回春！”说着紫英便把凌纱拉到他的怀里，轻轻地吻去她脸上的泪水“我们一起来就要一起出去。”

　　“我救了你的命，你要如何犒赏我？”凌纱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低声道。

　　“你想要我犒赏你什么？”

　　“我现在肚子饿了，等我们回去你要亲自给我做一桌好吃的。”凌纱狡黠一笑“你不许从外面买，更不许让别人帮你做，一定要亲手做给我吃，至少要十个菜有荤有素还要有汤，放心吧无论你做得多难吃我都会吃下去的。”话到此处凌纱突然停顿了一会转而说“如果那个时候我还活着的话。”

　　“我们都会活着出去的，到时候我天天做给你吃都可以。”

　　“你做的东西一定不好吃我怕吃一次就够了。”

　　“要是不好吃可以罚我做别的。”

　　“那么就罚你为我打洗脚水好了，最好你能帮我打一辈子。”

　　“一辈子。”

　　“老慕，我好累，可不可以陪我在这儿躺一会儿，一会儿就好，然后我们一起去找出口。”

　　“好啊正好我也想休息一会。”紫英在她毫无血色的腮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我好冷，我要你抱着我，咳咳咳。”凌纱又开始一阵急遽的咳嗽。

　　“这样会不会好一些。”紫英把凌纱紧紧地抱在怀里，并要她枕在自己的右臂上。

　　就在这半梦半醒之间，紫英仿佛听见远处有人做歌。

　　“凌纱，你快听！”

　　“是什么？”凌纱闻声坐起“真的有声音。”

　　那声音微弱的，飘摇着。

　　"若水之隔，寒暑萧索。甫旋昆仑，幻瞑阡陌。相逢日短，心中多绪。形迹天涯，情留芳渚。

　　有命自天，亦徂梦菀。欣此同席，欢焉忘饭。却道疏途，辗转反侧。滔滔不归，悠悠斯远。

　　西移已夕，华烛云景。屑屑风生，奕奕素波。高宇既清，虚堂复静。空闺寂寂，青丝寥落。

　　纶言遄降，相视泪灼。有行安适，义乃维城。载脂朱毂，亦抗翠旌。如朝饥谨，独钟予情。

　　解携襟袖，柔肠百结。景气和畅，清月映郭。春渚青山，载劳延想。咫尺天涯，几变光阴。

　　人生寿促，天地长久，百年之期，孰云其寿。兴言思此，心焉如浮。玉颜虽阻，相思长驻！＂
　　注１

　　“好好听的歌啊，歌里唱的一定是相爱的两个人。”凌纱坐在地上用手支撑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可是这是哪里来的声音呢？难道是百年前的幻象？”

　　“幻瞑界的梦貘一族自古靠捕梦为生，这歌声恐怕也是谁的梦境吧！”紫英轻叹一句转而又到“快把耳朵堵上，我们不能进入那个梦境。”

　　“为什么？”

　　“没有梦璃在我们进去怕就不能出来了。”

　　“怎么会？”

　　“进入梦境，我们便是梦中人，也就可以被梦貘一族捕食，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能及时把我们唤醒。”

　　“可是我真的好困阿！”说完这句凌纱便把头倚在紫英的怀里沉沉的睡去。

　　“凌纱，不要睡？”紫英轻轻地唤了几声凌纱没有做答“看来我要到梦里去找你了。”

　　天河取出灵光藻玉，放在石门旁边的凹陷中，石门“咣当”一声霍然开启。

　　天河举着火把，拉着梦璃走进石门后的石洞。

　　“从图上看，这是最后一扇石门，我们穿过去就可以到达图中太极的那个位置。”梦璃用手指着图幽幽的说。

　　“说不定我们可以在那里遇到凌纱他们。”天河说道。

　　“真的很羡慕你，能拥有这样值得牵挂的朋友。”梦里矜持一笑，愈加的端庄秀丽。

　　“这种感觉你也应该有过，这是我们三个第二次一起来幻瞑界，第一次也是为了来找你。”

　　“你们那一次为什么来找我？”看着云天河那憨直的模样，梦璃确定他并没有骗他。“如果都是真的我为什么记不得，好像丢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似的。”

　　“那时候我们担心你被妖捉了去，而且你在离开之前跟我说你喜欢我。”说着天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一次我们在幻瞑界约好了十九年后再见面。”

　　“后来我赴约了吗？”

　　“你赴约了，不过晚了好多年，你说你要在青鸾峰上跟我过平平淡淡的日子，那时候我的眼睛看不见，你就在房檐上挂了风铃，你说你就在铃声附近等我回家。”

　　“云天河，对不起，我真的想不起来。”梦璃摇了摇头，在跟云天河单独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她并不讨厌他。

　　“梦璃你还记得吗？‘谁言别后终无悔，寒月清宵绮梦回。深知身在情长在，前尘不共彩云飞。’”

　　“你怎么知道我的诗？”

　　“因为这是你写给我的。”天河说道“梦璃快看，这里的墙壁上也有壁画，门在哪里呢？”

　　“这四面墙壁上画的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是四大神兽，幻瞑界是不应该出现的。”梦璃看罢，心里一怔“我命不久已。”

　　“梦璃，你在瞎说什么？”天河把火把插在一处，走到梦璃身边环住她瑟瑟发抖的身子。

　　“四大神兽是妖族的克星。是什么人把四大神兽请来镇守妖界的宗庙。”

　　“梦璃你不要怕，紫英说你可能不是纯粹的妖族。”

　　“他为什么质疑我的血统？”

　　梦璃的话音刚落，一声巨大的兽啸传来，只震得整个地宫震颤不止！继而是沉沉脚步，宛如直踏在人的心头，连天地都不住震动，再看那四只神兽中的白虎，突然从上古壁画中挣脱，挟着风雷水火、天地变易之威，欲搏人而噬！

　　“天河……”梦璃紧紧的抱住天河“不要离开我。”

　　“梦璃……“

　　再看那只雄健的白虎，一蓬雪白的鬃毛猎猎炸开，利爪森然向天，两眼赤光如火，剑齿森寒，左右顾盼，傲然前行，每一步沉沉踏落，都伴随浑身长毛凛凛抖动。

　　突然，白虎在梦璃天河二人面前停住，用如电的目光打量着梦璃。

　　“梦璃，不要怕，它没有杀气。相信我，我能看得懂它的意思。”

　　“它有什么意思？莫非是它要带我们去太极台。”

　　“也许吧。你是要我们跟你走吗？”天河探下身子轻轻抚摸着白虎雪白的鬃毛。

　　白虎好像听得懂天河的意思“哼”的呻吟了一声。

　　“梦璃，我们跟它走吧！”说着抱起梦璃抓住虎鬃惴惴不安的跨上了虎背。随着那只白虎呼啸着穿墙而出。

　　注1 本诗由紫百合原创，萧十七妹删改。多处引用为嵇康的《四言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