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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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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无知无觉暗里伤痕谁可濯
去日还多那曲阙歌听得么
云天河知道，从他一降生开始，他就是一个孤单的旅人，任命运之手推来搡去的。那些剪不断的宿命不是想甩就能甩得掉的，这些早就跟他血肉之躯融为一体撕裂不开，连同他的父母，他的朋友，他的爱人，都被命运的枷锁套得牢牢地，他拼命的逃着，可逃来逃去却发现自己竟是那推磨的驴子，一直都在原来那一亩三分地转悠。
曾几何时，他只是个蒲草般贫贱的孩子，他要的只是这世上最单纯的快乐，一枝花、一棵草、一顿美食、在鸟儿婉转的旋律中，睡个暖暖的懒觉。可他还是长大了，虽然还是那张清俊的脸，但他已不再那么爱笑，纷繁芜杂的人间已经把他的棱角磨去了大半，他清楚地知道有时候笑比哭更无奈更痛苦。
这一次他笑了，他的笑声让那两人心里惴惴不安起来“我云天河能得女主如此抬爱，亲自派人来杀我，真是三生有幸。”想到梦璃他的心中隐隐作痛，他仿佛看到遥远天际丹墀上寂寞的清丽女子眼中流露出的坚毅和决绝，对他来说这何尝不是一份刻骨的牵挂，于是心中暗道“如果她从没遇到过我，怕是会开心很多吧！”想到此处他转而接着说“我这条贱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你们要放过这个女孩子，她是无辜的。”
“无辜，不要跟我们讲无辜，当年那些被投入锁妖塔的兄弟，有多少也是无辜的？云天河你身边的这个小美人怕就是你的新欢吧，有些事情我们女主忘记了，但是我们没有忘记，云天河你舍旧爱而逐新欢，该杀！阿艮你说呢？”
“阿良，我看咱们还是速战速决的要紧，要知道云天河魂归西天之际便是女主与相国大婚之时，还是不要耽搁的好啊！”
“此话言之有理，小妹妹你今天要是陪着死了就怪你命运不济，遇人不淑吧！”
“哼，谁怕谁啊，本姑娘阳寿八十有余，可不是随便就能死得了的，况且今天是谁死在这儿还不一定呢！”凌纱柳眉倒竖，从靴筒中取出一对短剑“这剑我还没有用过呢，正好试试合不合手。”
“凌纱不要逞能，一会儿找机会能走就走。”云天河拉住凌纱，小声对她说。
“我才不要呢！”凌纱一抖手“相识一场怎么能不顾朋友死活？”
“你们两个就不要争了，因为没有人能活着走得出这迷障。”
“迷障……”云天河话刚出口，却见阿艮突然俯身下去化作一匹赤红角马，阿良飞身上马祭出长枪闪电般的挥舞而至。
云天河只觉得一道寒气扑面而来，感觉这股寒气瞬间便侵袭而入，身体刹那冻了个结结实实，于是掣出望舒全力向上一挡，原以为兵器相撞万点花火不料竟然补了个空。
“这枪或许是虚灵，无形无质，无具无相，但却化身万千无处不在，你虽触不到它但它却能瞬息间致人于死地。”凌纱身体微微一颤“天河你到底怎么得罪了人家姑娘，早知道还不如在山庄被他们擒了去。”
“凌纱，对不起！”天河脱口而出，其实适才凌纱的话要他心中猛的一个激灵“如果那枪真是虚灵，我定要看准了虚实。”于是避开了枪尖的银芒，挥剑直奔阿良上盘刺去“凌纱，下面的那个交给你，我来对付上面的那个！”
凌纱一对短剑在手，猛地一猫腰直击角马四腿，角马忽而闪身，转眼之间便战成一团。
只见阿良手中长枪银光环绕,轮圆四处横扫，银光带着森然寒气，微茫似雾，纷舞若雪。阿艮化做的角马轻灵如燕，似光似电。
兵器长短相接，对峙高矮有别，几个回合下来强弱已分，阿良的那柄枪舞得如海清天裂，天河凌纱根本不能近身。
“长此下去不被杀死也会累死。”天河脑中灵光一闪“为什么不用弓剑呢！”于是跳出圈外，拉弓搭剑。只闻得“嗖！”的一声，望舒剑破空而出，在暗夜中洒下万点光华。
点点剑影飞星坠地般朝圈内的阿良阿艮压了下去，一片银色苍茫中，阿良阿艮就像湖中击碎的倒影般四散开去，不多时又重新聚拢在一起。
“原来他们也是虚影！”凌纱天河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枉你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活着走出这玄武迷障。”阿良哂笑着，笑声中银枪一闪直奔凌纱而来，这一招来得好快！
凌纱尚未回过神来，森森寒光已然直迫在她的眉睫之上！“凌纱！”天河暗道不妙，伸手把凌纱拉到一侧，谁料到那一招实在是太快了，枪尖一下刺入天河右臂，一股奇寒透体而下，宛如寒潭冰泉，绵绵不绝，天河一下子站立不稳瘫坐在地上。
“天河，你受伤了！”凌纱赶紧取出丝巾为天河包扎伤口“用虚影符灵算什么本事，有种就用实体现身跟我们一决高下。”凌纱愤然说道。
“连虚影都敌不过，还想挑战我们本尊，可笑！小丫头你如果能抵得住我们三个回合，我就放你们出去。”
“一言为定。”凌纱纵身跳入圈内“你们出招吧。”
阿良纵身从角马上跃下“我一个人跟你比试，省着你说我欺负女人。”说着手中长枪一抖“我来了。”银芒雪华般洒下，将凌纱小小的身影死死裹住。
见那一枪袭来，凌纱身子轻烟般一纵，跃起三丈，躲过枪尖，正欲着地，阿良迅速闪身至凌纱背后，枪杆朝她的命门点了下去。
凌纱慌忙闪身，虽然躲过了要害，但这一枪还是实实在在的点住脊梁，一声呻吟，手中短剑倏地脱手，天河慌忙上前扶住凌纱，一手急忙按到了她的脊背上，真气源源不断地涌出，将她衰弱到极点的心脉护住，凌纱身子微微一颤鲜血随着喷出！
“凌纱！”天河紧紧的抱住凌纱“你们……”
“你们还想挣扎吗？”阿良瞧了瞧阿艮“还是要他们慢慢死在这里吧，要是死相太过难堪惊吓了主上怎么办。”
“有道理！主上可是万金之躯娇贵得很，万一被吓到就不好了。况且尸体万一臭掉的话更不好了。”言语之间仿佛天河、凌纱此时已是死人。
“也好，看他们两个刚才折腾得满身是汗，正好下场雪让他们凉快凉快！”
“哈哈哈哈，聪明！” 说着两人掌心凝起了一层白雾，那层白雾渐渐在空中弥散开来，满空月色渐渐暗淡，接着下起雪来，起初只是碎末一般的扬扬洒洒，接着便是大片大片的盖将下来，像一块块裁剪好了的裹尸布……
天河紧紧地搂住凌纱，温柔的说道“不要怕，有我在。”很久以前他也这么抱着她，抱着沉疴的她“纱纱，不要怕，有我在。”可他还是无能为力，他不知道除了安慰还能给她什么，这一次也是一样，往事如烟俱往矣“凌纱你后悔吗？”
“从没奢望过什么，又怎么会后悔呢。”凌纱淡淡的说，她把头埋在天河的胸口，隐隐觉得这拥抱居然是那样的熟悉。
“凌纱，对不起！每一次都是我连累了你，我……我还是保护不了你。”天河的眼中闪过点点泪花。
“我们不会死的。”凌纱颤抖着取下腰间挂着的剑穗，紧紧地攥在手里“老慕，快来救我们。”
这是一种付之于生命的依靠，云天河的心中泛起涟漪“前世今生她都未曾如此依靠过我。”
“小慕哥哥，你一定要来救我啊！”
公子慕坐在茶楼上，看着楼下行人如织，熙熙攘攘。忽然他身子向前一倾，再看他手中茶盏已然满是鲜血。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小三儿吓得手足无措。
“我没事！”只见他一手拭掉唇边的殷红，另一手却把茶盏捏了个粉碎“回去准备一下，就说一会儿有客人到。”说着站起身来，走到一抚琴卖唱女子身侧“姑娘，可否把你的琴借我一用，明日此时我便还你。”
“这个……我……”那女子支支吾吾犹豫不决。
“就当是我买下了。”他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见那女子战战兢兢的接下，便抄起琴囊越窗而出。
“公子，你去哪儿？”小三赶忙跑到窗前，只瞧见一道白影瞬息踏过行人的头顶，消失在朦胧的月色中。
迷障之中，那雪已经下了厚厚的一层，几乎可以把两个人完全盖住。
那雪不是凡雪，一点点都清寒刺骨，仿佛有一种要七经八脉都滞流的魔力，一寸寸吞噬着他们的生命。
“凌纱，凌纱。”天河轻声地呼唤着。
“嗯！”凌纱艰难的从口中吐出一个声音，这个声音要天河的心放下许多，至少他们还活着。
“你的老慕会来救我们吗？”他把凌纱抱得紧紧的，两个人贴在一起能暖一些。
“恩！”凌纱已经冻得僵硬的手中还牢牢地攥着那个剑穗，仿佛是有它相依连死亡都不惧怕。
就在这生死迷茫间，云天河隐隐约约听见有很特别的声音刺穿鼓膜，那究竟是一种什么声音呢？与其说是乐音倒不如说是刀剑碰撞的铮铮。
那是刀剑对峙的雷霆之怒，风起云涌，涛声滚滚，云天压海；那是刀剑折断，血肉飞溅，江河入海，惊涛拍岸的豪迈悲壮；那是惊雷破空，孛星滑落，天崩地裂，大河逆流的绝望苍凉……
“梦璃……”天河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梦璃，想到了她的琴声，她的微笑，还有他许下的那个一起回家的诺言。但这不会是梦璃，梦璃的曲子是哀婉而缠绵的，而这首曲子却好像是踏裂长空，闭上眼他甚至可以看得见抚琴着指尖蹦出的剑法和招式，渐渐的伴着一声凄绝的断弦劈开了眼前混沌的黑夜，于是雪停了。
陡盛的月光划破了阴森的晦暗，墨蓝天幕之上有星星闪耀，那是北斗。
云天河动了动自己早已僵硬的手臂，揉了揉眼睛。
不远处的长街之上，有一个负琴站立的影子，在清凉的月色之下一尘不染。
在他的对面赫然便是那两个玄色铠甲的怪人。
“你是谁？竟能用无形之剑破我法阵。”
“他们是我朋友，我要把他们带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