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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得知殷九嗥的死讯,太湖一带百姓无不额手称庆。这份剿匪的功劳归于福禄王,他自然民心归顺。殷九嗥死于倦雪刀下,是故金匮城的人也大多看出来,沈家大公子大概已投靠了福禄王。

      沈靖川一听说殷九嗥是被倦雪刀吻颈而死,脸色大变,抛下严问山大步冲进沈晏周在后院的小屋。沈晏周难得打起些精神,靠在床头慢悠悠地翻看账本。

      “大哥,你和福禄王是什么关系?”沈靖川开门见山问。

      “怎么了?”沈晏周抬眼瞥着他。

      “你除了替他杀殷九嗥,你还替他杀过什么人吗?”沈靖川紧张地问。万一沈晏周真的替福禄王杀过政敌,将来他岂不是要连自己的亲哥哥一起抓。

      “阿靖,瞧你把我说得像个杀人狂,”沈晏周把账本合扣在膝头,稍微调整了下坐姿,“殷九嗥这种匪类,杀了他也算为民除害,有何不可。福禄王好歹是一方王族,还能买凶杀人不成?”

      他当然做得出,沈靖川把话吞回肚子。听这语气,沈晏周还未成为福禄王的入幕之宾,大约也只是被他说动做了件义举吧。沈靖川稍感安心。

      “身体还好吗,怎么看起账本来了?”他坐到榻边问。

      “我倒也想安心养病,只不过……近来沈家那些商铺的掌柜们吵得我不得安宁,”沈晏周揉了揉眉心,“那些店挣了不少钱,都被三弟收走,现银已经周转不开了。”

      “大哥,清寒刚回来时,我看你有意放权给他,”沈靖川道,“如今这种局面,倒像是你一手促成的。我不太明白你的想法。”

      “他想要,我就给他了。之前没给,只是因为他没有要过。”沈晏周随意道,“不过阿靖你放心,你的那份我也替你留好了。我死之后,银钱上你也不必有后顾之忧……”

      沈靖川的食指抵住了他的唇,认真地说:“我知道你拼命地想要活下去,所以,就不要轻易地说那个字。”

      “好。”沈晏周弯起眼角,温柔地说。

      -

      虽然杀殷九嗥时,毒医文子征声称对他下了毒,但数日来沈晏周并没有任何不适。他暗中让小福请了郎中来看,却也看不出丝毫不妥。

      就在他以为文子征虚张声势时,王府传来福禄王中毒的消息。

      这毒十分狠辣,不发病时无甚异常,一旦发病心如刀绞痛不欲生。小福说这话时,悄悄窥伺着沈晏周的神情,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沈晏周闭目养神,问她。

      “……这毒是毒医文子征下的,他说名叫枝叶蛊,世上只有一副,且无药可解。枝蛊不会毒发,叶蛊发作起来却能让人心竭而死,只有饮了枝蛊的血才能缓解疼痛。他给福禄王下的就是叶蛊,”小福又小心翼翼打量着沈晏周,“他还说,枝蛊……他种在了大少爷身上……”

      “他的意思是,只有我的血能缓解福禄王的痛苦?”沈晏周神色不变。

      “他是这个意思……”小福唯唯诺诺道。

      “他人呢,抓来逼出解药。”

      “死了……毒医说完就自尽了……”小福的声音越来越小。

      听到这里,沈晏周睁开了眼,望着昏暗小屋的虚空,须臾又闭上了眼。小福见他不说话,大气不敢喘地连滚带爬退下去了。

      ——沈晏周,我要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原来他那时是这个意思啊,沈晏周微叹了口气。毒医深知毒理,这世上什么毒,都比不过情毒伤人吧。

      -

      夏天雨水颇丰,一到阴天沈晏周身上的骨头便每每疼痛难忍。他坐卧不宁,伏在竹席上垂着头忍痛。

      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腐朽的味道。

      雨声中,渐渐夹杂了老旧木地板吱呀吱呀的哀鸣。门口草帘被掀开,一个高挑伟岸的身影逆光站在沈晏周面前。

      沈晏周头也不抬,只是一边喘一边笑,“三天了啊,我想你也该来了,三弟。”

      “福禄王不能死,”傅清寒浑身都紧绷着,“枝蛊在你身上,我需要你的血救他。”

      “只要一点。”傅清寒又说了一句。

      沈晏周这才抬起头,深黑如一泓夜潭的眼瞳直勾勾凝视他,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睛,穿入他的心脏。

      “我一滴都不给。”沈晏周冷冷道。

      “沈晏周,福禄王就要死了!”傅清寒劝道,“只取你一点血,你不会死的。既不会损伤你的性命,又可以救别人,你为什么不肯?”

      “因为我不是侠士,是个恶人。”沈晏周轻飘飘地说。

      门外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娃娃脸少年急匆匆跑到了门口,“主人,王爷不好了!大夫说……说他马上就要……”

      傅清寒脸色一白,身子顿了一下,忽然一把抓起沈晏周的细腕,用出鞘了一半的斩黄泉薄刃划过去。

      一瞬间鲜血就从沈晏周的手腕上汩汩涌出。

      “快拿个碗来!”他忙冲门口的娃娃脸少年喊。

      那少年慌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跑出去,须臾取了只酒囊回来。一去一返的片刻功夫鲜血已经流了满竹席都是,沿着地面濡湿了傅清寒的鞋尖。

      傅清寒攥着沈晏周的手腕,让血从伤口流进酒囊里一些。这时候刀疤脸汉子也冲了进来,“主人,福禄王他快不行了,您再不过去……”

      傅清寒想看沈晏周一眼,却见他散开的长发遮住了面容,也看不清神色。他松开了手,抓着酒囊轻功飞出了小屋。

      沈晏周一下子摔落在地上。他挣扎着跪起,用膝盖和另一只手将被单扯下一条,慢慢缠住被切开的手腕。殷红的血很快浸透了绷带,但好歹止住了血。

      “大少爷!刚才三少爷他们急匆匆跑出去……”小福赶到门口,话说了一半,就捂住了嘴。

      沈晏周左手握着包扎好的右腕,青袍半挂在肩膀,从散乱的青丝下瞥了她一眼。

      雨还在下,涔涔不止。

      他因为疼痛声音有些发抖,站起身后退了两步靠在窗边,淡淡吩咐:“小福,把这些收拾一下,地板擦一擦。”

      “大少爷……”小福深知沈晏周的为人,所以很少心疼他。这一次不知怎地,竟也莫名心酸起来。

      沈晏周侧过头,默默望着窗外的雨,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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