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歌》Drleaf

7、七、人面不知何处去(4)

　　“沙沙，沙沙……”桃花树无风自动，在诡异的摇曳着，无数个幽蓝色光团仿佛从桃树中驱赶从桃花树干中脱离出来在空中飘浮，像是大海中的荧光水母，温顺轻灵。
　　光团慢慢的，飘浮到人们的身边，莫长绝怔怔的看着这一切，她还未从莫问刚才的那一番话语缓过来。她看到在桃花林的那一端，那个举手投足间满是利落的男子笑了，温柔的，前所未有的温柔笑意突然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无情的残忍狰狞。
　　“隐藏在暗处的妖灵们，你们的盛宴开始了。”他轻轻喃喃着，闭上双眼感受着桃花林中的死亡气息。
　　“别去碰那些蓝色光团。”莫长绝突然反应过来，撕心裂肺的喊道。
　　“嗤～”可惜晚了。那蓝色光团沾上了兵士们的身体，便像是被腐蚀了一般冒出了灰色青烟
　　“啊！！！！！”揪心的惨叫声荡的人心冰凉，撕心裂肺的疼，无助的悲凉使人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被蓝色光团沾上的兵士们仿佛一瞬间全身的血液精气都被抽干了一样慢慢慢慢的缩小，最后化做了一具具的干尸……
　　吸干了兵士血液精气的蓝色光团猛然变成了血液一般诡异的腥红色放大了好几倍，人们能从那光团里看出，那是个人形的灵魂体，他们在放肆而贪婪的吞噬着生灵的鲜血，他们还未幻化出人形，沉溺在了鲜血与人的精血之中，却更加蛊惑人心。
　　他们那么美，如同鲜血般妖异，却美的虚假，像玻璃般易碎。
　　“嗡～”莫长绝手中的剑突然震动一下，隐隐散发出了红色冷茫让周围的妖灵们颇为忌惮，不敢上前。
　　夜染手持魂灯眉目阴沉，那魂灯是个宝贝，能让尚是灵魂体的妖灵们认为是同类而自保。
　　几只手噌的一声从地底钻出，然后……是一颗颗头颅…然后是身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他们整齐的站在莫问的身后冲刷着人们脆弱的神经。
　　然后，无数只手，无数个人…士兵们一看纷纷崩溃了一般。
　　因为这些人正是当初他们在这桃花林中生活时为他们讲故事与玩闹的黄发垂髫的老人小孩。这些人里有灵动甜美的小婢子，有唱着亘古不变的田歌的青年男女然后，无数只手，无数个人，夜染与所有的兵士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的一切，他们有的甚至还是他们的兄弟，有的，在莫家这半年里还与他们一齐吃饭调笑谈话。而
　　这些人都是妖邪吗？
　　一切在这一幕出现后都显得那么不真实。莫问身后的人们紧闭着双眼，脸颊凹陷明显都是死了许久的人，妖娆红月从云层中冒出，一个个腥红色光团缓缓沉入了那一个个的人的身体中。
　　兀的，一双双眼睛睁开了。
　　血红色的……冰冷而毫无灵性可言的腥红色瞳仁散发出诡异的光彩，獠牙暴涨，压抑的嘶吼声也随之而来。莫问淡淡笑着下了马，向着莫长绝一步步的走去。
　　“呕”胃里一震翻腾，莫长绝再也抑制不住想要干呕的感觉干呕了起来。
　　“众将士听令！破阵！！！我就算要拼了我这条命也要把你们活着带出这桃杀阵！！！”夜染的话无疑是给犹疑不定的兵士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保护皇太子！冲啊！”一时，士气大振。单单一句话便能收拢人心，皇太子夜染果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空气中充斥着妖魅的诡笑与人类的惨叫。
　　阵法的波动仍在继续，龙潇寒苦苦支持，因术士而出现的强大结界使妖精们无法接近。但是即使人们能看到妖灵的样子，妖灵与人类也仍然是有无法跨越的差距的。
　　“夜染把那女人留下，你和剩下的那几个残兵可以回去。”莫问试图谈最后一个条件，只是那冷淡的态度激怒了士兵。
　　“我杀了你！畜生”一个满身是血的兵士突然从死尸堆里冲了出来，以决绝的姿态奔向莫问。
　　“噗哧～”那兵士作势要砍下去，但那动作却停到了一半。一只白净粉嫩的小手穿透了那兵士的胸膛，那个叫西儿的幼女模样的小妖熟练的捏住了兵士的心脏，
　　“噗”的一声毫不拖泥带水的拽了出来，吞进了肚子里，可爱的小脸上沾满了血污，看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一把剑迅速横冲进来直指那只小妖，剑身所发出的气势让那只未修行多少年的小妖瑟瑟发抖，只觉撕裂般的煞气扑面而来，就在剑要劈在那小妖身上的一刻，剑尖猛然停下了。
　　淡淡叹息从耳边响起。
　　“千面，我把赤黎送给你，可不是为了让你杀我在乎的人的。”一双修长的手狠狠攥住了锋利的剑身，只见那双手已鲜血淋漓。
　　“莫问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我从未问过你有关莫长绝的事情，但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到底是谁？”
　　“铛啷”剑落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莫长绝颤抖的用双手捂住脸，泪流满面。
　　“可怜的长绝啊……你忘了吗？你是长绝啊……是我唯一的莫长绝。”他的笑容温柔，却是在看着另外的人，结实的怀抱一如当初，他静静的拥抱住了她，四周的所有动乱仿佛都不复存在。
　　“莫问你到底怎样才能放下我，我不过是回皇都几日罢了。我会回来的！我会再做你的莫长绝，与你度过一生一世，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皇都不安全，你只能和我在一起，哪都不许去……”莫问笑得风淡云轻，眼底的执拗却不可消磨。
　　“龙潇寒，祭月。众将士随我破了这妖阵！”夜染将魂灯高高举起，飞起一掌便印在了莫问背后。
　　“莫兄，莫不是失而复得欢喜忘了，连后背都留给别人了？”戏谑的语气以及调笑，趁机拉住莫长绝的手想将其拉出，却发现纹丝不动。
　　夜染下手丝毫没有留情。几掌下去血丝便缓缓从莫问嘴中流出。
　　“莫问，放手吧！办完那些事我自会回来的。”莫长绝哽咽。
　　“愿执子之手，非死不离。”莫问恍惚地看着怀中女子仿佛进入她的灵魂深处看向另外一个人，说出了这句话，他用指尖轻轻擦掉了她眼中的泪水，仰头喷出一口血。
　　莫长绝拾起赤黎被夜染生生拉走，跑向了远处，回头望向莫问，后者半跪在地，看着她的目光愈变愈冷。
　　龙潇寒双手结印大声念动咒文“上古龙神，遵吾之意，听吾之命。以真龙血脉祭天，愿真龙之灵护吾左右”阵法陡然间发出刺眼光芒，在人类躯壳中的妖灵们痛苦的捂住胸口满地打滚，大脑中仿佛有无数带着回音的咒文深深束缚了他们的灵体。
　　龙潇寒毫不犹豫的从袖中甩出一个奇形怪状的法器将里面盛装的血液洒向发出耀眼白茫的阵法上大喝“祭月。”
　　无数道行不高的妖灵体脱离了躯壳，重新变成了红色光团。
　　蠢货，难道不知，那些躯壳对妖来说才是束缚吗？莫问擦干净嘴角流出的血液，笑容中略带了些个凄惨的味道。
　　“除了那道士，杀了他们，一个都不许留。”莫问如看向一堆死物一般看着所有的人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举弓拉直，直指向莫长绝与夜染走向桃林深处的背影。
　　背后留给别人，永远都不是明智的选择。
　　莫长绝手拿着莫问送给她的赤黎一边随着夜染的方向一边杀向显现出实形的妖魅。
　　妖之所以被称之为妖，是因为他们没有心。他们体内匆匆奔腾而过的冰冷血液不过是们所吸食过的人类的鲜血。他们寄居在了人的身体中用惑人的皮囊蛊惑人，将人类的欲望无限扩大。
　　她在桃林中杀的癫狂，本性被鲜血一点一点激发出来煞气浓的让人不敢接近。当那把剑刷地横腰连着妖魂一并斩断时，连同着莫问清冽的眼眸，那句话在她脑海中轰然乍响。
　　弑妖者心中必清明，否则会被心中执念杀死从而堕魔。
　　因为夜染手拿魂灯妖灵不敢上前，一时间那被逼出实体的小妖竟真被斩杀不少，而道行稍高的妖灵也没占着什么便宜，顶着龙潇寒阵法的威压，没有了桃花阵的掩护又被红满月夜弄的功力少了一半。现在的他们其实占不了多少便宜。
　　那边的龙潇寒一边维持阵法一边斩妖，被几个小妖偷袭成功，半跪在地上动弹不得顿时，妖灵们都感到身上的威压弱了不少，几个妖灵重新体钻入死去士兵的尸体中，那些尸体缓缓站了起来，对着那些兵士们诡异微笑。
　　“他们都是妖，别被迷惑，杀了他们。”突然一个声音衡插进来，龙潇寒在说完这话后一拳轰掉了一个脑袋，红色光团立刻从没了头的尸体中出来了。
　　此时军心振奋无疑是最好的了。更多的将士手拿起冰冷的刀，血红的双眼看着这些“死去”的妇女老人孩子，他们有的甚至是自己的兄弟，却无一例外，变了样子。
　　“保护皇太子，杀啊！”众将士血红着双眼瞠目欲裂举起屠刀斩向那些冰冷的，甚至体温还未散尽的自己的兄弟，朋友…甚至亲人……杀出了一条血路。
　　“嗖”箭的速度仿佛都能将空气擦出火花，隐隐带着凌厉的破风声，一路直行连穿好几人的身体直直射向莫长绝，那个喜红的女子。
　　“扑哧”羽箭穿透皮肉的声音，血肉横飞。狠，厉，绝。甜美的鲜血使得妖魔疯狂，一切都那么措手不及。鲜血大口大口的从莫长绝口中咳出，她回过头望着那个男人脑海里都是他的那句话。
　　他，果真疯狂。他，果真是自己的执念啊……
　　响亮的哨声滑破夜空，马儿应声而来却没有妖灵敢追过去。夜染手搂着莫长绝跨上马，如同离弦的箭般冲向桃花林外面的世界。
　　子时过，桃花林又开始缤纷飘落花瓣，妖力横行，那龙潇寒终于心力不支，一口血吐出，半跪在地上被小妖们擒住。
　　“桃夭，看了这么久的笑话，好看吗？”空气冷了下来，一切的厮杀像是都不在了，四周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莫问找到一颗桃花树坐在树底看向半空红月散去，问道。
　　“……莫问，你瞒着我从桃林里养个人类我就不和你计较了，竟然还被那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联手小太子算计成这副样子，人磨磨唧唧到底放走了，还受伤了，你这交易到底还想不想和我做了！”
　　一阵淡粉色薄雾栖息于莫问坐着的桃花树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看不出性别的绝色之人，绝代佳人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旱烟管现身坐在了莫问的旁边，一脸轻松的就着那玉制烟嘴吸了一口。
　　吐出的烟雾化为一阵瘴气飘向仍在与妖灵们奋力厮杀的人类兵士们，不过片刻，人类兵士们纷纷安静了下来，扔下武器，露出了诡异迷幻的微笑。
　　“她执意要回京参那一脚乱局，我若不放她走，她迟早也会等着机会自己溜走，倒不如送她一程，也好给她留个记性。”莫问冷静的推开了桃夭递过来的旱烟斗，望着桃花林那被瘴气制造出来幻觉迷失了自己的兵士讽刺的笑着。
　　人的劣根性永远无法消除。他的青衫沾上了染了血的泥土，看起来淡然的像是夕阳下飘渺的红色云气。
　　“刚才那匹不知道从哪跑来的马可是阡妆的分身？我记得当初那小太子与阡妆可算是死敌了！你难道就不好奇阡妆把他们接走的目的吗？”
　　“大概是为了那个龙族后人吧，阡妆的天劫好像要到了。不过阡妆她怕是接错人了！”莫问抬眼看了看已陷入昏迷中的龙潇寒，踉跄着站起了身。
　　桃林外下着雨，桃花林却滴雨未下，如同另一个世界。
　　“家主，这些人怎么办？”妖灵们装模作样的过来询问。
　　“除了那个道士，剩下的看着办。”一句话不咸不淡的甩出。“另，三日后，莫家出山。”
　　“家主英明。”众妖欢呼，群魔乱舞。莫问向着桃林深处走去背影寂寥。
　　“妖，永远比人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