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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人面不知何处去(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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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澜皇都观星台
长夜如歌,繁星闪烁。无数耀眼的星辰构成了壮阔的银河,紫蓝色的一片混沌将天的浩瀚展露无疑,令人臣服。
辽阔无垠的夜空下,古老的建筑伫立在云澜国中央古朴而厚重,颇有几分庄严超脱的感觉。
而在这古老的建筑中,云澜国的神女与帝王此时正在楼台顶端赏月品茶。古老的观星台是历代神官或天命之人所居住的地方。他们在这里观星象,知天命,窥天机,占卜命运的流向。
据老人们说,这观星台的年岁比云澜国的年岁还要长。
所以历朝历代的君主为凸显对这座在皇都中央古老而又突兀的建筑的重视,都下令创立了神机阁以供养神官或天命之人。
毕竟,在未来的日子里,必须要有神的旨意才能继续。
不过这同样也加大了神官的权利,所以到了后来神官的权利反而成为了对帝王专权的一种质疑。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到了这一代尤其是在神机阁已经可以强大到影响朝政的地步的时候,神官与皇帝的每次会面都会引起朝廷不小的震动。
也不知是从哪里刮起的微风,吹的茶杯里的茶水起了波澜,将不知哪里带来的桃花瓣吹进了云澜国帝王的杯中。
一旁的小太监紧张的抹了一把汗,皇帝与神官大人已在这里坐了两个时辰了,两人一句话没说各自品茶,其间连多余的动作都没有,视线交锋数十场,暗潮涌动。
“羽墨,朕有些时日没来你这里了,如今竟如此不受待见,连口酒也不给吗?”夜焰皇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和田玉杯的边缘,眸光意味不明的看向羽墨,狭长的凤眼中属于帝王的威慑力被语气中淡淡的幽怨不着痕迹的掩盖。
“呵,吾皇说笑了,吾皇不知,您喝的这茶,乃是用西域雪山那一边最高的一座峰顶上的陈年雪水泡制,而这茶叶……”说着,羽墨慢慢喝了一口杯中的茶,那原本波澜不惊的双眼竟浮上了些许的戏谑。
“乃是柔若无骨,烟行媚视的少女用香唇自茶树上取下最新最嫩的那一点,经过无数道工序后再将芽尖放置在洁白的□□之间来回轻揉翻滚,让纯洁的少女那曼妙的体香溶入茶叶的每一处,最后再用陈年的雪水泡制。是皇都中有些烟柳之地最受欢迎的茶,也叫……艳茶。
“噗…”
话音刚落,夜焰皇毫无形象的一口茶喷了出来,脸色铁青。在狼狈的用小太监送过来的手绢擦了擦嘴,狠狠的瞪了羽墨一眼,而后者仿若什么都没看到,优雅的拿起手中的杯继续喝了一口茶。
到现在凭夜焰皇的头脑自然是不可能问羽墨为何会喝的如此悠闲。吃瘪后,夜焰皇那副帝王气势也收敛了不少,闷里闷气的说:“华羽墨,你是故意的吗?”
“羽墨不敢。”女子的头低了低,身着一袭白色衣裙,薄纱遮住面颊勾勒出几分缥缈,一支玉钗斜插进长发,三千青丝披散在背后,月光照射下泛出了神秘的光泽。杏眼微挑略显妩媚,对视的瞬间却被那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圣洁所摄住,让心神平静。此时的她看似尊敬的微微弯了弯腰,那双深邃的眸也随之垂下,将那抹戏谑恰到好处的掩饰了住。随即回答道。
“羽墨不敢,只是羽墨酿的酒……都被龙家那小子拿走了,所以便不得不拿这粗鄙的茶来招待您老人家了。”光洁的额头被古老的神饰所覆盖愈发让人感到不敢亵渎,可眼中偏偏闪烁着与这庄严极为不符的戏谑。
“不敢?恐怕这一番事便是龙家的那个小东西让你做的吧!?几年不见,性子愈发刁钻了,竟戏弄到了我的头上。”夜焰皇想起几年前见过的那孩子,一副骗人的天真皮囊,性子却让人颇为头疼。
“呵,不说那坏小子了,陛下可知那小子是从哪里弄来的茶吗?!”羽墨见状淡然一笑。
“哪里?”夜焰皇喉咙一紧,别过头。明知道答案却不想说也不愿说。
“雅致坊。”
“你想到底对我说什么?”夜焰皇皱眉,桌下的手却在缓缓捏紧。
“听闻,雅致坊的鸨母前几日受了伤,已养了许久的伤谢绝见客了。”
夜焰皇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道:“查清楚是谁做的了吗?”
“不知。”羽墨留下两字颇为风淡云清。
“浩王爷竟无能至此,连一个女人都护不住吗?”夜焰皇握紧手中的精致的茶杯,低沉的嗓音沉吟着说。
“我看倒并非是护不住,只是有人拿着比皇上还要高的筹码来交换,而使浩王爷心动了吧?”
“其实此次让皇上前来还有一件事是羽墨想告予皇上,吾皇方才品的那茶是特制的。那便是只要喝过此茶的人全身上下都会带着一股特殊的味道,非满月不散。最有趣的,还是我的知更鸟发现了朝中除了浩王爷还有一人身上也有这种味道。”
“谁?”夜焰皇狭长的凤眼中竟隐隐已有了杀意。他的眼神像刀子般射在了眼前的这女人身上。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相信任何人在这里都会因为这皇帝阴沉的样子而忍不住战栗,可羽墨却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将茶水放在桌子上,看定。
“非生不别,非死不离。”
“凤非离……”夜焰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翡翠扳指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凤目狭长,露出思索时特有的神态,危险而迷人,“你是想说……是凤丞相动的手?”
“我可没这么说过,难道皇上不认为这是个非常有趣的组合吗?”羽墨莞尔,却不置可否。
“是啊!非常有趣……朕的好哥哥还真是给了朕一个大惊喜啊!”夜焰皇将茶杯缓缓放下,标志着皇族血统的凤眼微眯,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显然岁月并未让男人老去却平添了几分无与伦比的魅力。羽墨这才发现,面前这帝皇早已不再是初登帝位的青涩,一举一动都充斥着属于帝王的气度。
“皇上也不用急着伤神,当初您与浩王爷联手夺得了这个位置,您与他做的交易是要求他带走您心尖上的美人儿并保护您那位美人儿的安全,可他的筹码现在来说却是难以再兑现的了。”
“许是凤丞相那里有什么有趣的筹码使浩王爷心动,浩王爷便无心再理会他那雅致坊的主子了吧?”羽墨笑着将夜焰皇杯中的茶随意向一边扬去,重新泡出一壶放在他的身前,动作行云流水般熟练优美。
夜焰皇并没有接过茶,双眼中的冰冷情绪愈来愈浓,令人感觉到仿佛有着千斤重担陡然压在心上,恐惧的难以呼吸。
“兄长他当年因为那件事恨我入骨,可他就算与凤非离结盟也无异于虎谋皮,此举,兄长怕是要失望了……”
“也不说这些了,吾皇,此次科举考试,可出现什么有趣的人么?”
“呵,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有状元郎名神迹,此人性情耿直,不与任何党羽同流合污,是块可塑之材。”
“这种人活的时间一般不长。”古井无波的眸子忽而弯如月牙儿。
“可是他活的必须长。”夜焰皇意味深长的盯了前者一会儿。
星空浩瀚,北斗高悬,在苍穹之上如同无数颗名贵的宝石般闪耀。
“咦?”羽墨望向手中古老的骨戒,此刻一道红光从骨戒中钻出投射到了无边无际的夜空之中随即从半空中投射出一个耀眼无比的红色星芒,而在那耀眼的红色星宿出现后,一道青色星宿从前者身边猛然迸发出不可思议的光彩,将周围原本璀璨的星光衬的失色了不少。
“怎么了?”夜焰皇随着羽墨的目光看去,却发现并无任何异样。但这丫头那副吃惊的表情又算什么?夜焰皇看着羽墨震惊的神情不禁也有些惊诧,多年在狼窝虎穴前游荡的神女早就练就了一副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于色的本事,现如今……
“皇上……可记得……自云澜国开国以来一直流传的几句有关于莫氏的话吗?”也不愧为历经过大风大浪的神女,羽墨随即就恢复了原本的风淡云轻,刚刚异样的情绪也如同云烟般消散。
“赤星现世,血染皇土,必灭云澜。”夜焰皇口中轻轻念叨着那句话,眉头一皱
“这不是很久之前的莫氏先祖说过的话吗?赤焰星宿可是现世了?”
“不,没有什么问题,兴衰之事都是天注定的。吾皇也不必太过费心。而且,我看最近的太子星宿有回位的现象,皇太子怕是不久便会归来了!”羽墨莞尔一笑,看着夜焰皇把那杯中水缓缓喝尽,眼眸微微垂下。
“不过这莫氏的小子竟能将一万将士转眼间屠戮殆尽,可见其手段残忍心肠歹毒。若是吾皇不放心,便把那莫氏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难道放在眼皮子底下他还能有什么动作不成?”
“莫氏躲在那片桃花林后多年,我这十几年间手段尽出也没将那莫氏的后人引进皇都,你若能将他引出来那这件事便交给你来办……”
“能替吾皇分忧是羽墨的福分”羽墨微微低下身子,眼底精光乍现。
“大人,女官雾浓求见。”帘外那毫不知情的小婢女不合时宜的通告,她并不知道,此刻深夜到访的是他们云澜国的帝王。
“呵,天色已晚,朕也就不在你这里逗留了。至于那胭脂茶,还是你留给龙家那坏小子喝吧!”夜焰皇捡起地上的披风覆在身上遮住了身形,走向楼梯。
“恭送…”
“不用送了,你们姐妹两个见一面也不容易,快去吧!”夜焰皇一摆手,随即与那公公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之中。
“恩,让他上来吧!”羽墨看着皇帝消失的背影,回头对小婢子应允,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如果夜焰皇知道了她先前给他泡的,不过是佛寺中的祭茶而非那烟柳之地的艳茶,恐怕一定会气的恨不得杀了她吧!”
“神官大人。”杏眼盈盈如秋水勾勒出妩媚的弧度,面若桃花口若含了朱砂,明明和她七分相似却在那威严的女官服饰的冲刷下荡然无存。
繁复的发髻繁杂的官服简直要将那娇小的身躯压垮,但那背脊却依旧挺拔散发着坚毅的味道。
“雾浓,我不是说了么?只是姐妹之间的想见而已。不用如此庄重。”羽墨有些头疼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孩。
“不敢,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回答的话语都是这样,羽墨感觉到了自己隐隐有了翻白眼的冲动。
刚从那要命的狗皇帝面前装模作样,此时看到华家小妹儿竟然也得如此,若是她没个样子,怕是这小丫头又要呵斥她了。
雾浓这丫头自小就受那礼仪规矩的束缚,她与自己一样,从没出生的时候便已经被家族规定缚住手脚,一举一动满是书本上标准的伦理道德的模范,到了如今,竟养成了块又冷又硬的木头。
“被皇太子从小养到大竟没改掉你一点性子,华雾浓,难道你就不能将那些臭墨史书放在一边学一学皇太子一样视礼仪廉耻为粪土吗?”
“不能。”
“罢了罢了,我叫你来只是告诉你,皇太子三日后丑时便会回来,你和他自幼青梅竹马,一年不见去看看他吧!”这丫头与常人不同,常人见到她这神机阁的神官连巴结都来不及,可这丫头却像见到她就像看到一头饿狼似的躲得老远,也不知道是她太可怕还是这小丫头太敏感。
“婢知道。”
眼见这小丫头眉间一皱就想跑路,也不知会不会听她的话去见一见夜染。“还有……”
“神女大人有什么吩咐?”雾浓抬起头望着对面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长姐问道。
“没什么,退下吧!”羽墨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甩袖示意。不知为何,她竟在这小丫头脸上看到了一丝属于将死之人的灰败之气。也许是她眼花吧!羽墨暗叹了一口气。
“是。”直到雾浓的身形消失在了黑暗之中,羽墨才松了口气般毫无形象的扒在桌子上。看着满天星辰,看着遥远的星空下那一青一红放出耀眼光芒相互压制相互依存的星辰,悠悠一笑。
“莫问,但愿我摆出的这盘棋的开局你还满意,我就在这神机阁,静候你来皇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