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3颗小心心 ...
-
3颗小心心
姜江被男人抱在怀里,全程不发一语,更加深了旁人觉得他是个孤僻阴毒之本性的想法,而实际上他是在仔细抓取这个陌生世界的一切信息。
抱着他的男人不知姓名,除了那个女孩叫他师尊以外,其他的人很明显不是他的直属徒弟,全程都称其为紫沛上人,是一个修真大门派的一峰之主,仪表堂堂,清风环绕,如果不是头顶一颗黑色的小心心指出这个人心中远没有看起来高风亮节的话,足以糊人双目。
小女孩的名字倒是被其它男性弟子叫来叫去,一口一个“宓儿”或“宓师妹”,很是亲热,并且她容貌不俗,奉承讨好之中倒是有一些目光是真心恋慕她的。
为何说是一些,语托小木偶为他举出了一些例子,比如——
“宓师妹,你这样尊贵的身份,给紫沛上人做徒弟,可真是委屈了!”
“对对对,姜掌门视你为珠宝,你又是掌门唯一的孩子,想做谁的徒弟不好,为何偏偏是这位上人?”
姜宓压着火气道:“我的师尊有何不好,他才华横溢,年少有成,十五岁便能孤身斩杀三目怪羽兽!你看看你们,与我师尊当年同样岁数,你们能做些什么?!”
“这……”
“我们是不能斩杀那高等羽兽,可是师妹你要知道,你那师尊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就是因他自幼被掌门厌弃,所谓年少成名,不过是命大,掌门想让他送死,却没想到反倒让他得了机缘,这样的人,你何必为了这样的人和自己的亲生父亲作对呢?”
姜宓怒目而视,不过看得出家教甚好,无泼骂纠缠,而是憋了一肚子气回到紫沛上人旁边,气鼓鼓得,连方才看花灯的兴致也一扫而空。
想当然,这番对话是背着上人的,毕竟只是一群门徒,再怎么胆大包天也不敢当面失礼,这些内容是语托从姜宓肩上跳回来告诉他的。
语托这个小木偶,可真是修真乱怪中的奇妙存在,任何仙法道术都无法窥其存在,连在紫沛上人面前放声高歌也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按照他的话来说,每个世界都有能创造生命的存在,就像神话中本没有人,女娲太寂寞了,便捏泥造人,然后赋予其魂魄,人的诞生本源于此。
女娲真正的后人经过与不同物种的结合,血统越来越稀薄,并且流落在各个大小世界中,不一定有神力,却也有特殊的存在。
比如姜江的父亲就是女娲的后人之一,他所创造的人偶也有生命力,只是天则法规不容于世,世间灵魂已有定数,新的灵魂要是想归列其中,必要积满九九八十一无量功德,在功德积满之前,木偶们想要活下来,也只能装作死物的样子了。
语托也是像姜江父亲一样的人所造,但是他的木偶身体却被大火烧成了齑粉,成了现在这幅样子,灵魂无处可躲,极有可能被天谴,姜江的出现是他能积满功德去投胎的唯一契机,所以不放过任何机会。
“你看啊,他们讲话小心翼翼百般讨好,无非是觊觎姜宓是青峰掌门的女儿,就算不是这样,也是贪慕少女的容颜,这些自诩高贵的世家子弟,没有几个是心也高贵的,所以他们的小心心也丑啦吧唧的!”
姜江按照语托所说看去,这几个男性弟子的小心心的确残破不堪,就像被箭射了几个洞,刷刷刷地通着风。
再对比紫沛上人的完整小心心,虽然很黑很邪,可后者要好看多了。
紫沛上人见徒弟生着气回来,也不安慰,目不斜视地穿在人群中,但因为气势很足,欢闹的人群都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道,生怕碰到这个穿得很体面的真人。
姜宓等不到安慰,只好找小乞儿搭话:“诶,你个小臭……小、小师弟你有名字吗?”
她的话被上人随意一撇而吞回肚中,只不过姜江从小被人骂没妈的孩子习惯了,更难听的辱骂他也只是当耳旁风,并不在意。
“我叫姜江。”
姜宓睁大眼:“什么啊,原来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你是个小哑巴呢,走一路连个字都不吭。”
姜江介绍完自己的名字以后就不说话了,重新扮演一个小哑巴。
他现在身上味道很重,紫沛上人单手抱着他找到一家客栈,跨进去之前丢给徒弟一锭银子道:“姜宓,去买一套小儿的衣服回来。”
姜宓不接:“我去就是了,师尊不用给我银钱,就当我给小臭……师弟的见面礼好了。”
紫沛上人也不勉强,而是要了一间上房,叫小二准备沐浴的热水,随后进了房间,将没有跟着姜宓离开的两名弟子关在门外,那两人对视一眼,也没有冲进来,而是站在了门口,也不离开。
语托咋舌:“这是监视吧,一个上人混到这个地步也是惨!”
姜江被这名上人丢到床上,对方用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态度冷漠道:“脱了衣服,一会自己爬到桶里洗干净,若是有一点味道,我就撕你一层皮。”
说完就走到屏风后面,看样子是去换一套衣衫。
小二是个伶俐的,见客人吩咐,眼睛一转猜到热水是为姜江烧的,小孩活像被从土里拔出来的一样,他干脆烧了三桶水,手脚勤快地搬来桶和盆,又挨个灌满。
小二不知道紫沛上人在屏风后面看书,见小孩走到桶边笨拙地解衣服,就很热情地帮忙:“我帮你我帮你,你这么小一个可别把自己淹死了!”
姜江本想摇头,语托制止了他:“别!你看这个人的小心心,可漂亮了,不是坏人,你快找他要!”
对方在姜江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三下两下脱了他的衣服,然后将他先放进盆里道:“苍了天了你个小孩怎么跟木头一样的骨头这么硬?哎也是,现在刚开春呢冷得不行,你就穿这么点怎么行!……你可真臭!”
姜江单刀直入:“可以给我你的小心心吗?”
“给给给!”小二估计是被搓下来的脏泥给惊呆了,以为对方要什么小玩具,也不在意,随口敷衍了,“你这个年纪的小娃娃怎么洗澡都爱玩些东西,我弟也是,不给点东西抓抓就扑腾水,不过他年纪小,我只要随口答应了,他就会安分下来,过一会就忘了。”
而在他随口答应的同时,他头顶上一颗又红又大的漂亮小心心就热情地跳进了姜江怀里,语托高兴地手舞足蹈:“这小心心至少能让你缓个两年呢!”
而姜江也因为感受到这个强烈的暖流而隐隐有些开心,他看小二刚说完自己的弟弟就有些失落的样子,便问:“你怎么了?”
小二一抹眼睛:“没什么,就是想起我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们分开了?”
“嗯,前年发大水,我们家冲垮了,我爹娘都淹死了,弟弟没找到,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小二仔细地翻看他头发,确定没有虱子后就将他换到另一个大桶里,还细心地给他在水里放了一个小木凳。
姜江想起自己的母亲,在那个世界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放弃找这个女人,毕竟童年感受到的温暖不是虚假,他安慰小二:“没有消息,其实才是好消息。”
小二给他浇水的手一愣,半晌笑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那大水下流住着很多大户人家,也许是哪个大官人逃命的时候见到我弟,就顺手捞了养了!”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便赞叹道:“你个小东西看着一点点大,说话挺稳重的哈……快,把头埋一埋,洗洗你的小花脸!”
姜江就听话得埋进水里,用磨得细细的澡豆把脸洗了,期间略微担心地问:“你一直呆在这里,你的老板不会骂你么?”
“……老板?你说掌柜啊!”小二在他身后用澡豆给他洗头发,不以为意道:“抱你进来的大人给了好厚的赏钱,掌柜要我好好招呼你们,不怕。”
在舀水冲洗的时候,对方嘴巴也不寂寞:“……说到这些大官人啊,你得叫你那位小心一些,这镇子最近可不太平,出事的可都是身份尊贵的!”
“你看啊,我们这楼叫远顺客栈,原不是掌柜当家,是往东面的一户官老爷的妻子的嫁妆,掌柜也是大夫人娘家的仆人。从我前年来当小二算起,这一年多梦梨镇前前后后死了四位大人了!而且一个比一个有钱有势!”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门的方向,刻意把声音压低道:“虽然掌柜的不让我们乱说,但是连这客栈的主人,那大官爷如今也重病在床,据说是不行了!”
平民百姓死多少也只是诗人笔下悲叹的对象,如同被江河吞进的沙石,而与之相对的是那些大贵族大权势,若是正常的生老病死也就罢了,看小二这样子,明显是有隐情,外面对此讳莫如深,关上门又讨论得热火朝天。
只是姜江不感兴趣,他洗完最后一桶水正准备爬出来,就看到紫沛上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依旧是紫衣翩翩,冠饰不变,且衣摆处多了暗纹的黑竹,是与之前那件极其相似的一套。
小二正在帮他拿被子,因为没有多余的衣物,转过身看到上人差点叫出来,好歹是见过大场面的,硬是忍住,僵笑道:“大、大人也在啊。”
紫沛上人看到那被子皱皱眉,“去拿一床新的来。”
“这我昨天才晒过的……好、好吧,库房里还有刚做好的小被,我、我去取!”
与方才的伶牙俐齿不同,小二说句话结结巴巴,他飞快地奔出去,不到半盏茶又抱着一床白色的干净得像雪一样的薄被回来,刚好瞧见姜江打了个喷嚏,连忙裹上,嘴里埋怨道:“怎么光着傻站?不能去床上好歹要泡在水里啊!”
姜江瑟瑟发抖,其实他也想,但是刚准备爬到桶里,紫沛上人就淡淡地问他,用过的水再洗,你是抹布吗的时候,他就被黑色小心心散发的气势镇住了。
现在罪魁祸首正优雅地坐在案几旁,倒了一杯茶也不喝,而是对婆妈的小二道:“你过来,将刚才的事与我仔细说一遍。”
“啊?刚、刚才的事?”
小二想了十几息,他刚才说了很多话,具体记不清大官人要他说哪件,又一点提示也没有,在无言而压抑的气势中,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姜江就拉他袖子:“就是你刚刚说的死了好多大人物的事情。”
紫沛上人垂睫不语,也没有否认。
“是、是这件事吗?”见大官人没有再散发冷气了,小二松了一口气,开始将始末细细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