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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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人往，尽皆过客。
就算通天再欣赏偶遇的石猴，他们于彼此而言，只不过是生命中的转瞬即逝，惊鸿一瞥，归于寂静。通天注定不会在他身上投入太多精力，因为他们之间少了一种缘，也许这就是生不逢时的悲哀。多年以后，也许通天不会记得，在茫茫大海之中，他曾经对那弱小的生灵伸出援手——就算他以后有天大的造化，在这一刻，也不过是一只为海浪而发愁的小猴子。
但通天到底是仁慈的。他停在那里，直到看着那只猴子渡过茫茫大海，抵达陆地。
“原来是寻求长生之道么？”他看着到处寻访仙山的猴子，笑容中带着一丝怅然。
“果然是天真的小家伙。”他突然说道。
身边的鸿钧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会说赤子之心。”
通天摇摇头：“他根本不明白长生意味着什么，一旦踏上了这条路，他就不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猴子啦！他会背负更多，更沉重的……没有足够的力量……”
“他所求的长生之道又是什么呢？”通天望着不断远去的猴子，天地浩渺，所有的一切不过沧海一粟，恍若虚无。就连自己，抛开圣人的身份，也不过天地之间的尘埃一粒，何以存在？何以逍遥？
目光不断放空，意识也变得茫然，他全身心都沉浸在自己突然而起的一个念头之中，这是囹圄，亦是解脱，是瞬间，亦是永恒。他被方寸所围困，被无限所放逐，他在迷蒙中摸索着，冥冥之中只知道，一定要找到那一把钥匙，打开大门，劈开障碍，扫除迷雾，迎接清明。
是以，又谓之顿悟。
修炼容易，悟道艰难。大道无形，难以捉摸，可遇而不可求，可求而不可追。圣人已经身处道的中心，他们想要悟，更是难于常人千万倍。但是，就是这么巧，上清通天，他顿悟了。
不需要刻意去寻求，也不需要多么玄妙的道理，一切不过是机缘所在，水到渠成。
鸿钧看着沉浸在自己意识中的通天，默默退后两步，目光浅浅，负手而立，静候身边之人醒来。海风、波浪、晴空、白云……动静相宜，尽得造化之神秀，但皆不及浩瀚之中的两道身影，只因，除此之外，皆是须臾。
人以万里为遥，跨越了时空的距离便变得不可想象。
三十三天，大罗天中。
闭门不出数十载的元始天尊终于有了动静，一手轻轻推开了静室的大门。外面的光亮似乎太耀眼了，元始罕见地眯了一下眼，随即便看见了一直守候在外的白鹤童子。
他冷峻的脸色跟着缓和了几分，招招手叫他过来：“你怎么还在这？”
白鹤童子面带忸怩低下了头，他觉得自己不好说是因为看到老爷您一副魂不守舍、无精打采的样子放心不下才在这里守着的……
正想找个合情合理、让人信服的理由，但是再抬眼看元始，只见他家的天尊大人一副了然的模样，神色似乎也跟着柔和了几分，白鹤童子顿时心下一暖。刚想说点什么，元始却飞快地抛下一句：“你且先休息，我要出去一趟。”
然后就看着他家天尊大人身形一闪，不见了踪影。
一脸茫然的白鹤童子挠了挠脑袋，老爷他是不是忘了沐浴更衣呢……往常闭关之后，都要沐浴一番的呀……
然而，事实上只有元始清楚，什么闭关修炼，一切都是假的。在往常修炼的静室了带了几十年，其实不过在发呆罢了！直到今日，下界的分神归位。
对他来说，这便是一段了结。也许记忆中的不堪回首从此就能正式变为往事，只要不去回忆，就不会再触碰到不想触及的禁忌。就让所有都随风而去吧！
但即便是圣人，也不能万事随心。元始想着，要是真的一切都能随他的意便好了。
可惜不能！
当他看着特制的镜子中自己手腕上系着的若隐若现的红线时，他便明白，事情的复杂远超过了他的想象。也许不知道会更好些。
他突然苦笑，要是自己没有去观察身在下届的东华，没有发现不对劲，没有做出那样一面镜子，只怕自己还是不知道的。
真不知是自欺欺人的麻痹自我好，还是伤人伤己，断了这红线好。
所幸，他并不是一个纠结的人。他非常明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所以，无论多么痛彻心扉，他也会选择挥剑斩断。哪怕，被怨恨；哪怕，被疏远。
漫长的时光，他什么样的怨恨与疏远没经历过？不差这一次。
虽然心中还是隐隐期盼着，那孩子最好不要怨他，也不要远离他。
不过，这些感觉都被他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他只知道，自己的目标，是断了这不该有的情缘。
他安排他去历劫，是叫他补全神魂，弥补先天而来的不足的！他万般考虑，是为了偿还他欠了孕育他的母亲的因果！找到她的转世，天命圣贤之妻的身份，足以让她受封神位，即便后来她半途离去，她所分得的功德也足以世世为人，永享安宁。
但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孽缘！
再看看他听到的都是什么？
三界真是太平太久了？无所事事，无心修行，八卦之风盛行！传闻地府有一鬼，久久徘徊，奈何桥上待归人。不住有人问，他等到了吗？却无人知晓，只知他后来还是去投胎了。于是，又衍生了无数话本，纸笔绘情仇。
循着线索找来，前世那个文弱的青年变成了另一副模样，但是圣人眼里一眼就可看穿的神魂，还是那个温润仙人的影子。隐约间，还能看到白衣绰约，凛然风骨。
这就是传承了他元始血脉的人！
目光很快搭上了手腕，扫过一遍，却没有看到任何痕迹。
难道搞错了？元始心下一松，只要不是眼前这个孩子，是谁都不重要了吧？
但是仔细回想一遍，还能有谁呢？他突然想到了另一个可能，脸色顿时变得铁青，难看的程度不亚于看到通天以手执剑——指向他的咽喉。
他心中飘过了另一种他不愿意去想的可能。
他的目光直接划过手腕，凝神注视在那人的心脏上。圣人的眼光，有什么是看不到的？那红线，分明已经穿过心脏，跟血液混合在一起，鲜红带腥，触目惊心。
元始突然觉得眼前一黑。
他不知道是该责怪他罔顾伦理，还是气他把自己的身体当儿戏！
趁着魂归地府，记忆苏醒的间隙，把红线溶于心头血，再不能轻易分离，该夸他果敢吗？自己看不见身上的红线，却能剥离出来，该夸他能耐吗？
元始只想当自己没有这个儿子！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