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恢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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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发青衫，飘逸轻扬，无风自动，属于圣人的强大气息在空气中流动，而通天从大殿后缓缓走来，步步生辉，似乎整座宫殿都明亮了。他俊朗的面容上不着喜怒，沉静的眉眼不缀尘埃，整个人从容不迫，款款而来，似乎这世上没有什么能进入他的眼，落入他的心。
这就是天道圣人，上清通天。
是一刹那的惊喜，是一瞬间的错愕，是一闪而过的失神。
当元始看到通天向他走来时，心中种种，千般万般，纷至沓来，一闪而过。终于还是来了，他完完整整的弟弟，他心怀怨愤的弟弟，他一度恨不得再也不要相见的弟弟。
几百年后再相见，还是熟悉的容颜，还是旧时的模样。只是，他的心境已经变了。不再是封神之战刚刚结束，万念俱灰，心无所念。现在他的心，装进了更多东西。
元始望了一眼上座的鸿钧，希望能够洞悉他师尊的情绪。他不信鸿钧没有觉察到通天的到来。
心里流转间，元始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他师尊所说的一番话，不只是对他，也是对着通天。
但见他记忆中向来冷心冷情的师尊，微微侧过脸，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通天，平静的面容突然带上了浅浅的笑容，那般柔和的眉眼轮廓，连眼眸身处都透着笑的欢欣。元始心中叹道，不愧是通天，他总是有让别人欢喜的本事。连高高在上的道祖也不能幸免。
很快，通天就走到了鸿钧跟前。
他似乎没有看到一旁的元始，径直走到鸿钧面前，看了一眼正对视着他的鸿钧，微微垂下眼帘，十分认真地行了一礼，一字一顿地说：“弟子见过师尊，多谢师尊庇护。”
鸿钧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但是他脸上神色不变，望着通天，目光坦荡如星辉月色，泠泠的音色萦绕耳际：“你恢复就好。”
寥寥数语，表达了他全部的心情，一句话之中，蕴含了所有的愉悦与纠结。
元始看不懂鸿钧此刻的心情，他直觉这一切都太复杂，复杂到他不想知晓。
身着白衣的圣人端坐于鸿钧下首，冷艳独绝，凛然不可侵。通天看了他一眼，冷声唤道：“师兄。”
不是带着敬重的“兄长”，不是带着亲昵的“二哥”，也不是愤愤然直呼他姓名，只是冷淡的一声“师兄”。
元始被很多人唤过师兄，女娲唤他“元始师兄”，接引跟准提唤他“师兄”，偶尔昊天跟玉瑶也会唤他一声“师兄”。但是，很久以前，他跟通天，想来先是兄弟，再是师兄弟。哪怕在鸿钧面前，他们之间也是以兄弟相称的。
但是，元始觉得不该怪他，毕竟他也唤老子“道兄”，连师兄都不是。当然，也许通天只是在顾及鸿钧的面子。
于是，元始淡淡回了一声：“师弟。”
再没有多余的字眼，好像再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
师尊，师兄与师弟。
多完整的一个师门传承。
鸿钧看了一眼仿佛隔着冰山的两个徒弟，觉得很是无奈。
说实话，鸿钧并不是不能理解他们兄弟之间的恩怨，但是，谁叫他是他们师尊呢？不论元始，还是通天，都是他的弟子。他不讲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但是，他既然为人师，就要承担为师的责任。有时候他想，如果不是他们的师尊，那一切都简单多了，不需要这样劳心劳力，也不会有种种纠缠，他依旧端坐于三十三天之外，静看世事变迁，不理凡尘俗事，享受永生永世的孤寂，永远都没有尽头。
通天坐在元始对面，对对面投在他身上的目光恍若未察。此时，他正偏头注视着他的师尊。几百年过去，还是与紫霄所见别无二致，紫衣，华发，长发未挽，披散在身，却丝毫不显凌乱，反而是别致的美感，风华绝代。
他的记忆已经全部恢复了，无论是当初兄弟残杀的惨烈，还是险些入魔的痛苦，全都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自然，他也忘不了那几百年里，鸿钧竟然屈尊降贵，亲自陪伴在侧，不上天外，不坐紫霄，反带着他入了万丈红尘。
他不会天真地以为，这是鸿钧对失忆的弟子的照顾，或者是突发善心，同情心泛滥。以他千载万载对鸿钧的了解，他的师尊理智而清冷，淡漠而超脱，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恻隐之心。
或许曾经是有的，也许他的心软，他的怜悯，三分留给了洪荒芸芸众生，剩下的七分，都埋葬在那遥远的混沌世界。
通天非常清楚地记得，鸿钧对他讲过混沌的故事，还有他的父神，盘古。
连使他恢复记忆的契机，都是盘古遗留下来的混沌青莲莲子。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鸿钧要那样对他，简直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现在的他，不是失去记忆时什么都不知晓，几乎只能凭借本能行事的通天，他串通所有来龙去脉、前因后果，想了又想，算了又算，还是想不明白。
那个清清冷冷、高高在上的鸿钧，什么时候居然有了凡尘烟火的气息？眉眼中还是星汉灿烂、大道三千，却氤氲了点点笑意，丝丝温情，刚刚那一眼，几乎让他以为是错觉。
他以为他对鸿钧是怨的，但是，失忆之时留下的记忆，似乎对自己影响深远，十分的不满，竟然化为了满身的不自在，尤其是鸿钧那双能够洞察一切的眸子落在他身上时，居然觉得意外的满足。
不应该是这样的，通天对自己说。
也许他很快就要回去了吧，也许就在这次交谈之后。他这样想着，鸿钧道祖，高卧九重天，蒲团了道真。他本就不属于这里。
鸿钧似乎没有注意到通天一直放在他身上的视线，镇定自若地举起茶杯，还为两个徒儿斟满了杯子。
“怎么，不喜欢？”鸿钧望着一动不动的两个徒儿，抬眸问道，“要不换一种？”
元始跟通天同时回神，相互对视一眼，又马上把视线移开，好像对方是再厌烦不过的事物。鸿钧的话问得巧妙，不论怎么回答似乎都不太合适，于是俩人又同时举起了杯子，一饮而尽，齐声道：“好茶！”
鸿钧看了一眼元始，又看看通天，忍不住笑了，连出口的话语都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他道：“你们兄弟俩……可真是……”说着摇了摇头，叹道：“本性难移。”
这句话就像一个开关一样，打破了满室的寂静与沉闷，空气似乎一下子就活泼起来了。鸿钧首先开始询问：“通天，觉得如何？”
通天楞了一下，才回答道：“多谢师尊关心，弟子一切都好。”
鸿钧抚额，无奈道：“你就不能说点别的？这记忆恢复了就变闷了？”
通天惊讶地望着他的师尊。
元始惊讶地望着他的师尊。
俩人情不自禁地又同时对望了一眼，这次眼里没有火花四射，而是难得的默契。
鸿钧更加无奈了，直接对着俩人挥挥手：“算了，随你们去罢！”说着，他眉头皱了一下，警告的话语毫不留情地吐出：“若再敢闯出大祸，叫师尊也没用。”
看着两位不省心的弟子先是怔住，而后郑重地点头，鸿钧对他们说：“去吧。”
于是，元始恭敬离去，只有通天犹豫了一下，留了下来。
重新恢复了安静的大殿只剩下他们二人。
鸿钧起身，缓步走到通天跟前。
他知道通天一定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通天犹豫一下，问他：“师尊，接下来，您可要回紫霄宫？”
鸿钧闻言垂眸，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其他什么情绪。他轻轻的回答落在通天耳里，宛若叹息：“自然回我的居所。”
“通天，天地之大，能让我回去的地方，却不多啊！”
通天再次怔住了，他实在是没想到鸿钧居然会说出这番话。莫名地，觉得有些悲凉。
天地之大，能让我回去的地方，已经没有了。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恢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