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在人间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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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戏诸侯，千金买一笑。
天下人皆知这一件荒唐事，哪怕它已经过去了百十年，哪怕故事中的主人公皆已尘归尘，土归土，身入轮回，已成往昔。
鸿钧与通天踏上了踏上了昔日的国都，故国依旧在，都城早荒凉。目之所及，黍离采采，麦苗青青，全然没有昔时的气势恢宏与秩序井然，就连城中的居民，也似乎少了几分神采。
不过他们都不会太关心人间王朝的兴衰更替，也只有通天因为好奇多看了几眼罢了。
很快，他们就登临骊山之上，一路风光旖旎，钟灵毓秀，仿佛在欢迎贵客驾临。
其实，通天的内心十分不解，为何他的师尊突然带他来到这里。一路上，虽然景致上佳，生机盎然，但到底比不上真正的仙家圣地，在他看来，也不过尔尔罢了。
只是还未待他细想，烽火台已经近在眼前。乍一看去，耸立在一片苍翠中的粗犷的建筑显得有些突兀，破败、荒凉，镌刻了岁月的雨雪风霜，铭记了帝王的爱恨情仇。那是不属于自然的造物，凝聚了属于人的凶煞、戾气，斑驳了漫长光阴里留下的期许，决心和……柔情。
这就是鼎鼎大名的烽火台啊！
饶是通天也不禁心生感叹。人类这个弱小的种族，总是能做出一些惊人之举，他们相信天意，却总想着忤逆天意，坚信事在人为，但又抱着成事在天的希望。一个矛盾的种族。通天联系着他这些天的所见所闻，心中暗暗想道。也许师尊想告诉他的就是这一点吧。
“敬天法道，不失己心？”
通天想得出神，不知不觉间就脱口而出了。
站在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的鸿钧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倒也不错。”鸿钧淡淡的语气传来，听不出肯定或是否定的情绪。“通天，如果你能一直这么想就好了。我也能省心不少。”
通天听闻这话，似是有些不服气：“师尊，我说的就是我想的。”
话音落下，他就感觉他师尊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哦？希望你以后还记得这句话。”鸿钧神色不变，只盯着他看。良久，他收回了目光，倒是自顾自地笑了：“也罢，做你自己就好。总归……”
总归？总归什么？通天莫名其妙。他觉得他师尊今天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怪异在哪里。
“师尊……”他支支吾吾，“不知今日到此……”
他并没有等到鸿钧的回答，只迎来了一双含笑的眸子，清亮而温和，他能够清楚地从那双盛满笑意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心中突然一颤。
他赶紧移开了目光，不敢再看那双仿佛能把人吸进去的眼。
“通天，你知这出烽火台何以天下闻名么？”鸿钧好像没有看到他躲闪的眼神，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对着他轻声询问，“昔时人间的帝王为了博他的宠妃一笑，亲自点燃了烽火，引八方诸侯来救，却是一场闹剧。由此，埋下了亡国祸根。你说，他傻不傻？”
傻不傻？这个问题，通天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如果问这个问题的不是此时此刻站就在他面前的师尊，他肯定会不屑一顾，傻，简直傻透了！问这个问题的人也傻透了！
但是，问这个问题的居然是他师尊！
通天觉得，他真的不知道他师尊想些什么。
但是他不能不回答。不只是他师尊的身份，还有那隐隐透着鼓励的目光。总感觉不认真回答的话，他会很失望的样子。
他心思百转，想了很多，甚至回溯了自己所有的传承记忆，但是印象中似乎也没有类似的例子。
百般纠结中，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圣人的身份，眼睛一亮。他稍微收敛了心神，沟通天地。只需一瞬，那江山美人、帝王妃嫔、烽火点燃、狼烟四起皆了然于胸。
他重新睁开双目，眼神有些迷茫。
傻吗？他发现自己说不清楚。一代帝王，竟然用如此笨拙的方式来讨好自己的宠妃，亡国也不足为奇，但是，他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不是吗？美人一笑，销魂蚀骨。
通天突然觉得，他有些欣赏这个凡夫俗子的帝王了。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无所顾忌，孤注一掷，哪怕最终输掉所有也不在乎。
他似乎有些明白鸿钧刚刚为何对他说那番话了。还是他的师尊最了解他。敬天法道，不失己心。说来容易，做起来却艰难。
他果然还是更适合随心所欲啊！
只是，帝王想要的是美人一笑，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大概不算傻吧，虽说代价惨重了些，却得偿所愿。”最终通天如是回答他的师尊。
鸿钧沉默了一下，不知想些什么。
“如果是你呢？”他问。
“我？我……如果我有想要的东西，想必不用这样惨烈的方式。”通天虽不明所以，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他的师尊，脸上隐隐洋溢的是独属于他的骄傲和自信。
他有师尊，有两位位居圣人的兄长，自己本身也是圣人之尊，还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呢？
鸿钧深深地注视着他：“那你想要什么呢？通天。”
你想要什么呢？
通天自己也想不明白，他只能摇头。
鸿钧叹了一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叹息什么。也许是通天，也许是他自己，也许什么都不是。
他微微挪了一下位置，不知不觉间，两人站得更近了。
“通天，如果有一天，有人为你‘烽火戏诸侯’，你当如何？”是一笑了之？还是自此不忘呢？
通天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看着他师尊无比认真的表情，怎么都不像啊！
我师尊什么时候这么会开玩笑了？这是他心中怎么都抑制不住的念头。
虽然失去了宝贵的记忆，但是在昆仑的时日，只有他跟鸿钧两人，相处几百年下来，他自认为对鸿钧的性子已经摸得比较清楚了，但是事实往往出乎他的意料。果然还是不了解他吗？
不过他把心思收敛得很好。他顺着他师尊的话，看着一脸郑重，实则漫不经心地回答：“师尊，我觉得怎么着也是我去做才对。”
“哦？”鸿钧好看的眉轻轻挑起，带了几分戏谑，“通天是说，如若喜欢上一个人，就要“烽火戏诸侯”？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微微向上的尾音，有些低沉，有些沙哑。
也许是离得太近了，温热的气息刚好洒在脸颊，通天突然觉得有些热。
“咳咳。”他佯装咳嗽，脚下却悄无声息地移开几步，平定了一下心神，压下心中蓦然升起的异样。
“师尊……怎么会这么问？”似乎过了很久，他挤出这么一句话。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题，只能蹩脚地顺着鸿钧的话题下去。他不知道他师尊怎么突然就跳到了这里，分明是牛马不相及的话题。
“突然想到了，就问问你。”鸿钧面上云淡风轻，出口的话语一如既往让人信服。
但是，通天怎么都觉得诡异。突然想到的？
不过，他怎么会轻易服气呢？
“烽火戏诸侯怎么够？”他眉峰一挑，配合着满不在乎的语气，当真肆意的很，“要玩就玩大点！”
结合通天的性格和不知多少万年之前的不良记录，鸿钧毫不怀疑他真的能说到做到。不过，他只是瞥了他一眼，有些玩味地笑了：“你这都已经想好了？”
顿了一下，他继续意味深长的语气：“不知，是对谁呢？”
通天顿时神色一僵，他师尊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苦思无果，他转过头去看鸿钧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只觉得天道对他充满了恶意。
“师尊，我就是随便说说……”他苦着脸，跟他师尊撒娇。这一招，他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
果不其然，鸿钧的脸色立刻缓和下来，眼中带笑，似乎愉悦极了。
“我也是随便说说。”鸿钧的话带着明显的笑意。
至于到底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在人间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