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在人间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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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从来不是一个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之人，敢想敢为、无所畏惧是早已刻在他骨子里的印记。如果通天还拥有那万万年的记忆，说不定他还会收敛些，毕竟知道得越多就越不容易冲动。然而，这时的通天的人生阅历基本上处于一片空白的状况，就跟他初初诞生时一般无二，自然不会顾忌许多。
是以，他一时兴起，连鸿钧的脸色都不曾看，就拉着他往前面的建筑去。
鸿钧神色莫名，眼神中的复杂一闪而过。只不过，心思不在他身上的通天根本没有察觉到。
他们两人走到茶楼之前，细细打量了一番，通天啧啧称奇：“此处原是难得一见的聚灵之地，竟然又有阵法加持，比起一般的仙山福地也不差什么了！”未几，他又奇道：“这布阵的手法倒是不错……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鸿钧扶额，这本就是传承自他玄门一脉的手法，你能不熟吗？只不过诽谤归诽谤，他不会告诉通天就是了。看着通天还在一边冥思苦想，还作势要掐算一番，他轻轻拍了一下通天的肩：“不是你要来这的？还快不进去？”
通天“啊”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应了一声：“啊……对，师尊，我们快进去吧！”
鸿钧跟通天都是第一次接触人间的茶楼，他们也从不关心平常的茶楼是怎样的布置。但总不会是这样：门口有披着道袍样服饰的小童迎接，一踏入门口，就是檀香阵阵，仙乐飘飘，间夹着青鸾、仙鹤鸣唱，室内环境十分清雅，布置错落有致，哪怕是一个小小摆件的摆放都隐隐蕴含着道的韵律，即使是哪位仙家的府邸也不过如此。
这样的行头，这样的气派，料想也不会是一般人。通天眼里闪着趣味，真是没想到，来人间一趟还会有这样的收获。这下，他对这茶楼的主人更好奇了。
只需视线环绕一周，他就知道这不是普通人来的地方。在坐的有仙、有妖、有人间修行者……虽然修为都不怎么入流，但就是没有一个凡人。
他饶有兴趣地挑了个地方坐下，立刻有伙计上前来：“客人，不知要喝什么茶？”
通天眉毛一挑，似乎又意识到有些不对，掩饰地咳嗽一下，收敛了略带玩味的眼神，一本正经：“不必用最好的，天地灵根之类的就行。”
不必用最好的……
天地灵根就行……
地灵根就行……
灵根就行……
就行……
行……
这话不只小伙计以为自己听差了，周围所有听到的客人都以为自己听差了……
但是他们看着那年轻的青衣男子一本正经、满脸纯良、“你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的模样，俱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这人真不是开玩笑啊！这是来找茬的啊！
再看看青衣对面的白衣男子，毫不意外、波澜不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他们绝对是一伙的！
可怜的伙计都快哭了！他容易吗他！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修士，兢兢业业的小伙计啊！招谁惹谁了？
附近的客人目不转睛，他们表示完全读到了伙计的心思，但是，他们也无能为力。悄悄屏住呼吸，就怕招惹了这两位。在坐的都不是普通人，自然再明白不过，敢这么狂妄的，不是有真本事的，就是脑袋不正常的。这两种人，不管哪一种，轻易都惹不得。
啥？你问他们干嘛不走远点？
这茶楼开了这么久，还没见过有谁敢来捣乱呢！不好好看看热闹怎么行？
鸿钧觉察到周围的情绪，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再看通天，整个事不关己的样子，眼里有不明的光芒闪烁。鸿钧心中清楚，只怕他这小徒儿又要搞恶作剧了。
他半是无语半是无奈地唤他：“通天。”
通天却全然不惧，十分无辜地对着他眨了眨眼。然后他转过去，对战战兢兢的小伙计道：“原来看你们这里还不错，却不想连能喝的茶都没有！”他皱着眉，一副烦恼外加恼怒的样子，十分唬人。
可怜的小伙计哭丧着脸，不知所措，手脚都有些不知往哪里放了。通天不耐烦地摆摆手，脸上一副大发慈悲、不欲追究的样子：“罢了罢了，料想你也不知道什么。把这里的主人叫来吧！”
分明是他无缘无故挑起的挑衅，那义正言辞的模样，却无端让人觉得他才是受害者，他这样轻轻放下，倒显得是这茶楼对不住他，而他反倒是宽宏大量了。
神人啊！围观众人心中暗叹，没想到还能这么玩！
鸿钧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俄而嘴角微微翘起，没想到他这徒儿……
他轻轻招手，唤过怔然的伙计，小声吩咐几句。
“师尊！”通天有些不满，一双眼睛蓄着若有若无的埋怨。
鸿钧摇摇头，轻笑出声。
只消片刻，那伙计就回来了。毕恭毕敬地献上一壶茶，道：“二位贵客请用，这是我们最好的灵茶了。”
通天闻言，瞥了他一眼。那伙计一个激灵：“客人轻慢用，在下这就去通知主人。”
周围的看客互相对视：看来这两人不简单。可不是，虽然这两人看似毫无修为，与凡人无疑，可是，一般的凡人哪里能来到这里？更不说如此狂妄了。这茶楼的客人，哪个不是有礼有节的？如果说是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也不至于一开口就是天地灵根啊！真当天地灵根是长在地里的大白菜啊？多少人连听都没听说过呢！
随意的几句话，就打消了所有或试探或打量的目光，通天十分满意。这也是鸿钧没有阻止他的原因，身为道祖，还从没有谁敢对他这样无礼。
通天轻轻抿了一口所谓的最好的灵茶，微不可察地皱了眉。他自出生以来，喝的就是醴泉灵饮，这在常人眼里上好的灵茶在他看来也不过尔尔罢了，甚至有些索然无味。
鸿钧不知何时拿出一把新的茶壶，晶莹剔透，白璧无瑕，隐隐有光华流转，一看就知不是凡品。他又不知从何处拿出茶叶与灵泉，一一放了进去。修长白皙的手指，优雅至极的动作，分明是一样的动作，在他做来，却像是艺术一般，叫人的目光为之留连，乃至忘返。
通天呆了一下，他印象中的师尊，应该是不染俗物、不惹尘埃的，就像昆仑之上最洁白的雪，不容一丝亵渎。在昆仑的日子，他师尊也是不理俗事，诸如泡茶酿酒都是指使他来。没想到他师尊不动手则已，一出手就叹为观止啊！师尊。看来是我误会你了！你不是不会，你是懒！
且不提通天是如何默默诽谤他师尊，这厢鸿钧已经停下手中动作。他眼含笑意，注视着通天：“如何？”
通天不解，什么如何？茶泡的如何？慢着……师尊怎知我在想……
“师尊美甚！”他脱口而出。
……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鸿钧庆幸他刚刚布下了结界，其他人等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但他还是默默出手遮掩了这一段……咳咳……天机。虽然没有人能窥视他的起居，但是还是感觉不放心的样子……
突然后悔收下这个徒儿怎么办？
通天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师尊的眼神，兴致勃勃：“我还以为师尊你不会泡茶呢！师尊你泡茶的样子真好看啊……”
鸿钧：……
突然好想掐死徒弟怎么破？
空气安静了好久。通天后知后觉地抬头，只见他师尊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就像当初听到他说想找几个徒弟玩玩一样……
好吧，说错话了……通天想着。
他想说点什么来挽救一下，正当他深思之时，他师尊不急不躁的声音传来：“好了，喝茶吧。”
看来似乎也没说错什么，那喝茶吧……
只一口，通天的眼睛亮了一下。当真是好茶！味香色纯，数不清道不尽的甘醇舒畅，一口下去，冲淡了所有的浮躁，仿佛能够尽忘荣辱，看透得失，使人心境澄明、意趣自生。茶如其人。通天心中蓦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这就是天地灵根，自混沌孕育而成的。”鸿钧静静地啜了一口，十分平静地说道，好像面对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事物。
“你若喜欢，去紫霄宫移了去便是。”他接着道，毫不在意。
通天睁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
鸿钧看他的样子，低沉的笑声自唇边溢出：“很惊讶？”
通天点头。师尊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鸿钧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你喜欢就好。”似是叹息，微不可闻。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在人间三
